可老天就是這樣,很多時候偏偏事與願違,你越想平靜地生活,就越平靜不了。
天空明明晴朗萬分,卻透著一絲陰霾,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沐清一直心神不寧,事實上從安好出世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心安過。太後來梅園越來越勤,有時候一天會來幾次,她也沒有心思去跟太後鬥嘴。
“皇上就要立蕭貴妃為後了。”太後見她時常心不在焉,故意裝作漫不經心地透露了這個消息。
替安好換尿布的沐清聞言也隻是笑了笑,她不在乎誰是皇後,她隻想好好把兩個孩子養大,至於蕭貴妃這個女人,若是來找她麻煩,她必定會讓她生不如死。
看沐清沒有半點反應,甚至沒有連蹙眉都不曾有,太後不禁覺得奇怪,她怎會一點都不關心呢?饒是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討了個沒趣,於是擺駕回宮了。
沐清吩咐奶娘給安好喂奶,自己則是替麟兒去洗澡。
清水的祭日早已過去,那時安好在身邊,她隻得先放下出宮的念頭。等到清明,她原本想帶麟兒出宮去祭奠他,奈何皇甫明不放行,甚至不惜與她翻臉。
“樓清水已經死了,你為何還放不下他?與其整日裏思念一個死人,還不如多想一想活著的!”這是皇甫明的原話,每每想起,都會讓她鬱結。她已經允許有侍衛的同行,甚至同意他在身邊,可她不明白他為何還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清水已經不在了,難道還不允她去祭奠一下嗎?
他越阻止她出宮,她心裏就越慌張,說不出的感覺,也許是自己太過於敏感。
哄睡安好,她便坐在一旁刺繡,想趁天還未炎熱,給安好和麟兒做兩件夏天的衣衫,布料是皇甫明從貢品中撥出的上好橫羅。橫羅乃是純蠶絲織物,質地緊密結實,表麵有紗孔通風透涼,做成衣衫給麟兒和安好穿上,夏天定不會染上痱子。
窗外傳來輕微的咳嗽聲,她立刻驚起,放下手中的籮筐,拿起剪刀挪到窗下,不知是誰這麽晚還在她寢宮外徘徊。
“是誰在外麵?”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尖銳一些,壓抑其中的顫抖和恐懼。
然而窗外卻沒了聲音。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窗,探頭向外看了看,卻隻有風拂過綠葉沙沙響的聲音,毫無其他異常。她這才鬆了口氣,把窗關緊,隨後走到門邊,打開門張望了一下就縮回來,準備關上門的時候,一個人擠了進來。
“唔……”被來人捂住口鼻,她漸漸呼吸困難,在她感覺快要窒息昏厥的時候,來人才放開了她。
大口喘息,迫不及待地汲取著新鮮空氣,直到平複下來,她才看向來人,是上官玨。探頭看向門外,沒有發現別的蹤影,她關上門。
“怎麽又來了?”她眉頭蹙起,有些不悅,她並不希望他偷入宮,眼下曾受過重創的他不會是慕容林的對手,更不會是皇甫明的對手,他消失了幾個月對於她來說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眼下他又回來,慕容林的軍隊雖然撤走了,但皇甫明的侍衛隊時常在此處巡邏,若是被發現,他肯定也活不了。皇甫明的侍衛隊是精銳中的精銳,甚至比慕容林的軍隊更甚一籌。
“來帶你走。”上官玨無法將她一個人丟在宮中不去管她,更何況他已經在秘密籌備軍隊,準備卷土重來,屆時她在宮中若被皇甫明挾為人質,那他的勝算會大大降低,她不喜好戰爭,他就帶她遠離這裏,然後回來複仇,不讓她知曉這一切。
沐清捋了捋頭發,放下手中的剪刀,走到嬰兒床旁,說道:“安好是皇甫明的孩子,我沒理由帶他走。”
“皇甫明會照顧好自己的孩子,你不用擔心。”上官玨看向正在熟睡中的嬰孩,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沐清看著他,良久,搖了搖頭,說道:“安好也是我的兒子,我沒辦法丟下他不管。”
“你、你不想離開了?”他的心咯噔一下,難道她愛上了皇甫明?她清澈的眸溫柔如水,卻不是為他,而是為繈褓中的嬰孩。
沐清微眯起眼眸,說道:“玨,我們已經不可能了,不管我是否在皇宮,我都不可能會跟你走。”她知道自己這樣說定會傷了上官玨,但是唯有這樣才能讓他遠離她,他才能不因為牽掛她而冒著生命危險出入皇宮。
果不其然,上官玨一臉失望,雖然他早知道沐清跟自己不可能了,可這個事實從她嘴裏說出來,卻是那麽傷人,他的心刺痛著,難言的苦楚襲上心頭,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啞口無言。
沐清看著他那痛苦的模樣,心裏也陣陣抽痛,可是她必須狠下心來,當初救了他,就沒打算會再見麵,若被皇甫明發現,她曾經的舉動就毫無意義。
“嘭!”
一聲巨響從大門處傳來,有人破門而入,定睛一看,竟是慕容林,此刻的他正是盛怒中,身形一閃,手中的佩劍直直指向上官玨的喉部。沐清當下一驚,想也不想就擋在上官玨的身前。他本隻是想偷偷望她一眼,卻發現屋內有人在說話,當看清那是上官玨時,他怒火中燒。
安好被巨響驚醒,大聲哭鬧起來。
“上官玨,你居然沒死!”慕容林說話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眸中盡是震驚,他不敢相信沐清竟敢在皇甫明的眼皮底下放走了上官玨,眼下她竟然為了上官玨擋在他的劍前,可笑,原來上官玨才是她最愛的那個。
“對,我沒死。”邪魅而輕佻的笑容爬上上官玨的臉龐,他伸手將沐清撈入懷中,移到一邊,“你若是想向皇甫明告密,盡管去吧。”
沐清冷笑,說道:“何不先殺了我?”
兩人皆驚,轉念一想,若是告知皇甫明,沐清必定難逃幹係,他們並不想她受傷。
“主子!”起夜出恭的小七看到沐清房間的門大開,太子哭鬧卻無人搭理,她驚呼著,從門外跑進來,看見屋內的情形愣住了。拿劍的她自然認識,是康王,那個摟著自家主
子的又是誰?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小七,抱太子出去!”沐清吩咐。
小七趕忙將安好抱起,臨走時有些擔憂:“主子……”
沐清黛眉一蹙,厲聲說道:“還不走!”
小七聞言飛也似地跑出去,有壞人劫持了主子,她要去找皇上來救主子,當下就把安好送到奶娘那裏,自己提起裙擺向外跑去。
小七一走,三人又僵持了。
“放了他。”沐清神情冷冽,她不想糾纏下去,否則引來巡夜的侍衛隊,事情就難辦了。
慕容林內心十分矛盾,倘若將上官玨抓到皇上麵前,事情敗露,沐清定會難逃罪責,可若是放了他,豈不是放虎歸山?沉思了許久,他緩緩放下手中的劍,輕歎了口氣,說道:“罷了,你走吧。”
沐清驚喜,但還是麵無表情,甩開上官玨鉗製她的手,扭頭向另一邊,淡淡地說道:“上官玨,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我這裏。”
上官玨怔怔地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心痛極了,他多希望她會跟自己走。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他閉上眼眸,睫毛輕顫,像是極力隱忍著劇痛,他無言,衝了出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她扭頭,努力讓眸中的眼淚不掉下來。慕容林上前攬她入懷,她沒有拒絕,現在的她脆弱如孩童,迫切需要一個肩膀依靠。
隻是她不知這樣的擁抱,卻讓門外的皇甫明心生妒意,他眯起眼睛,暗沉的臉色十分不好看:“朕的親弟弟竟和朕的妃子摟在一起,成何體統?”
屋內的兩個人心驚,轉過頭看到皇甫明站在門口,身旁是目瞪口呆的小七。
“主、主子……”她真的不知道這段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麽,康王怎會跟主子摟到了一塊兒?本想替主子解決問題,這倒給主子找了麻煩。可怎麽辦哪!
皇甫明細細地看著她,仿佛要看進她心底,她究竟是怎樣想的,多少人想取悅他,她卻巴不得離開他。
“不想解釋一下?”皇甫明看起來越冷靜,就越讓人膽戰心驚,一旁小七已經頭皮發麻,渾身發抖了。
沐清淡淡地說:“解釋了你會信麽?”他明明隻相信自己的眼睛,還要多此一舉問什麽?
“皇上,不是這樣的,剛才、剛才有一個壞人在……”小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急急地說道,她剛才明明看到是有個男人拉著主子,可是這一會兒工夫,那人就不見了。
而皇甫明一直在懷疑,小七來求救的時候,確實有說過沐清被一個長相俊美的男人給挾持了,現下卻不見了那個俊美的男人,沐清跟慕容林之間的關係是無法抹滅的,或許真的是慕容林救下了沐清,然而以慕容林的身手,那人斷然不可能從他手中逃脫。
他思忖了很久,眯起眼睛問道:“那個人呢?”
“跑了。”慕容林看了沐清一眼,說道,“沒能抓住他,實在很抱歉,幸好梅妃無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