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些時日,沐清聽聞宮內侍衛隊在巡邏之時抓到了一名翼國餘孽,並對刺殺皇甫明一事供認不諱,她當時就慌了神,幸好皇甫明隻顧聽著遲尉將軍的匯報,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
她努力平複心境,不讓皇甫明看出一絲一毫的不對勁,隻是對翼國餘孽之事小有關心,遲尉將軍的話不多,卻透露了很多重要的信息,他還說那餘孽曾行刺皇上並曾想挾持梅妃。
聽到這裏沐清有些迷惑,樓傾城隻是對她做過一些出格的事情,並未挾持過她,為何要如此說呢?樓傾城若是被捕,她大概沒有出宮的機會了。
皇甫明說要親自審訊這大膽狂徒,卻帶著沐清去了大牢。
大牢,陰森森的,走過的兩邊牢房裏都放著恐怖的刑具,仔細聽,還有滴滴答答的水聲,像極了地獄,她曾經來過,卻從來不曾發現原來是這樣的恐怖。
“你會把他怎樣?”她蹙眉問皇甫明。
前行中的皇甫明腳下一滯,未曾留意的沐清差點撞上去,她嘴中嘟囔了幾句,若細聽,定能聽清是謾罵皇甫明的話語。然而皇甫明卻沒有心情去理會,想著沐清這樣關心翼國餘孽,莫非她認識此人?
他最痛恨別人的背叛,尤其是最親近的人,若是她背叛了他,他會怎樣做,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沐清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緊隨其後往前走去,一直在擔憂,若真是樓傾城可怎生得好?
皇甫明淡淡地說:“你很擔心那個人嗎?”
“怎麽會?臣妾隻是隨便問問。”她惶恐,立刻反駁。
皇甫明十分不悅,言辭之間竟是疏離。臣妾?素日裏,她向來不拘小節,此次前來竟自稱臣妾,她心裏的那點小九九,隻怕他若翻出來,她會瞠目結舌。
在此時已經到了關押翼國餘孽的地方,那個人早已經被綁在木頭架上,沐清立刻走上前去,想要看清楚那淩亂發絲下的臉,昏黃的油燈下,他始終沒有抬起頭來。
皇甫明看著她那迫不及待的樣子,不禁盛怒:“來人,給朕打。”
她驚恐地看著一旁的獄卒拿的長鞭,鞭子上層次不明的倒鉤,這一鞭下去恐怕是皮開肉綻,燒得火紅的烙鐵也已經蓄勢待發,她渾身微顫,從來不知道皇甫明折磨人的手段竟是這般殘忍。
她想離開,卻被皇甫明拉住,冷聲說道:“愛妃不看一下再走嗎?”
“皇上……”她的神情有些慌亂,他怎能這樣?
不疑有他,皇甫明大手一揮,示意獄卒開始執行,並將沐清固定在自己的身前,讓她眼睜睜看著那滿是倒鉤的鞭子一下一下重重地抽在那人的身上,皮開肉綻,血流成河。
那人卻絲毫沒有反應,仿佛那倒鉤鞭子不是抽在自己身上,她驚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皇甫明的殘忍本有耳聞,卻沒想到當自己置身其中觀看的時候是那麽毛骨悚然,反觀皇甫明,像是在欣賞一件殘缺美的藝術品,嘴角還噙著笑意。他怎能如此可怕?
“停
!”感覺到自己身前的人身子已經僵直,顫抖著,他滿意地喊了停,放開身前的人兒,木頭架上的那個人早已傷痕累累,毫無知覺。
而沐清卻保持同一姿勢,久久不曾挪動。皇甫明上前看向她,發現她眼神空洞,表情呆滯,又回到了以前的沒模樣。沐清直直地向後倒在地上,她仿佛就跟木架上的那個人一樣,毫無生命。
皇甫明當下慌了,他將沐清打橫抱起,快步向寢宮走去,邊吩咐身邊的人去召太醫。
“皇上,娘娘感染了風寒,又急火攻心,並還有心結未解……”太醫診過脈後,跪在地上將病情說得分明。
睡夢中的沐清睡得並不安穩,一直在囈語,還偶有夢魘,驚恐地尖叫。
他心一驚,是不是自己做得太過分了,抓住她不住揮舞的手,他有些懊惱,明明不想折磨她,可看到她擔憂別人的樣子,心裏就忍不住冒出一把無名火,以至於傷害了她。獄中的那個人,實在拷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他下令杖斃,並決定以後再也不帶沐清去牢房了。
一連幾日過去,沐清就像毫無生命的搪瓷娃娃,任人擺布,皇甫明親自替她熬藥,喂給她喝,可是藥在她嘴中就是不咽下去,東西也不吃,人已經越來越消瘦,他看著太心疼,後悔自己帶她去了大牢,可是這世上哪有後悔藥可以買了。
他想起麟兒和安好,命奶娘抱到她麵前,她依然愣愣地看著前方,看不到麟兒和安好。他害怕了,害怕會失去她,就連她最愛的麟兒和安好,她也已經看不到了,是自己給她的打擊太大嗎?
“清兒清兒,你不是一直很想出宮嗎?隻要你醒來,我就帶你出宮好不好!”他心酸的淚不小心劃過眼角落在沐清的手背。
她低垂著眸,臉上麵無表情,就連睫毛都未曾顫動過,仿佛皇甫明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眾多嬪妃聽聞梅妃病倒,都來探望,看到**那個已將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的人,都輕歎,實則暗中欣喜萬分,讓她專寵,現下不如就讓她這樣傻下去就好了。
蕭貴妃也假惺惺過來看了一眼,回到太後寢宮之後,笑得合不攏嘴,直呼嬤嬤真有本事。蘭嬤嬤的嘴角勾起,笑得陰險,她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老天幫忙,若不是翼國餘孽的出現,這事還不會演變成這樣。
沐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再也看不到外界的點點滴滴,也聽不到麟兒和皇甫明深情的呼喚。她想出宮,隻要能夠出宮,就算這樣死去,她也甘願。
太醫提議讓梅妃回到梅園靜養,不允許任何人探視,皇甫明為了她能夠好起來,照著太醫的法子做了,他想要時刻陪在她身邊,卻因四方城池的戰亂而焦心,他要去處理國事。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是多麽想帶著沐清歸隱田園,若是當年他放下一己執念,願意麵對三足鼎立的局麵,清兒她是不是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小七不明白,主子不過是跟著皇上去牢內的一會兒工夫,甚至連半天都沒有,再回來的時候竟然就
成了這樣,皇上究竟是怎樣做的?她暗自抹淚,端著藥碗出去了。
有人從窗外跳了進來,他早已看到她這樣,隻是她的身邊從未離開過人,如今這青天白日,他也顧不得會被抓到了,趁小七出去的工夫,他便摸了進來。差遣一名死士做了犧牲,隻為皇甫明能卸下心房,撤兵並叫沐清回到梅園,他每天看到她在皇甫明身邊總是悶悶不樂,甚至連麟兒都見不到幾麵,她心中一定很苦。
“清兒,我是樓傾城,清兒……”他低聲呼喚,一邊密切注意門外的動靜。
沐清原本呆滯的目光忽然一動,她聽見了樓傾城的呼喚聲,可是他不是在大牢內麽?
“清兒,快醒醒。”他焦急地喊著。
這回聽得真切,她瞪大了眼睛望向身邊的人。
樓傾城驚喜,她終於有了生機:“清兒……”
“傾城?”她小心翼翼地輕聲道。
“是,是我!”他當即點頭。
“沒死……你沒死……”她喃喃自語,忽然又用力抓住他的手,堅定地說,“帶我出宮一趟吧!”
“好!”他應允。
“就現在!”她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立刻低低地說:“現在人多,晚上來帶你走。”他說完,她便放開了他。樓傾城在門外的人推門進來的一瞬閃出窗欞。
“主子,您好歹吃些東西,身子養好。”小七癟著嘴,又要哭出來,她端著膳房剛煮好的粥來到床前,說道,“主子,是小七不好……”
說著說著,她又抹了抹眼淚,卻驚喜地發現沐清聽著她的話,略微動了動,她放下粥碗,問道:“主子,您醒了嗎?主子,看得到小七嗎……”
她一連串地發問,沐清輕蹙了下眉頭,裝作剛才的醒來不過是曇花一現。果然,小七見她又是許久沒了動靜,失望地苦笑著:“主子連麟兒少爺和太子都不會理睬了,又怎可能理會小七這個婢子呢?”
沐清聞言,心中酸酸地,她突然不想假裝了,可是她知道若是她醒來,皇甫明便會得知,屆時出宮的計劃又會被打亂。她期盼著夜晚的到來,然而越想快些到夜裏,時間就過得越慢,難熬的白晝,終於在一場陣雨之後離開了。
夜已深,小七在床邊打著瞌睡,因為這些天的勞累,她睡得很香,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已經起床,打開窗戶看向外麵。她在等待著樓傾城。
樓傾城如約到來,看著她的模樣,輕聲說道:“東西都帶齊了?”
“我隻是想出去看父母一眼,還要回來。”她搖頭道,安好是皇甫明的孩子,她如何能帶得走。
樓傾城挑眉,他以為她想離開皇宮,再也不會回來的。
“你怎會還願意回到此處?”
“我若是一走了之,這整個梅園怕是會遭了秧。”她知道其中利害,若自己不顧一切地離開,梅園上下定會被皇甫明嚴懲,真是如此的話,她的罪過就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