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是在山莊傭人的敲門聲中,醒來的。

門外這時傳來一個陌生的清脆嗓音:“小赳,陸方士,起來吃早飯啦。還有,中廳那裏來了客人,說是專程來找陸方士您的。”

陸懷興坐起了床,對著門口的方向喊道:“好,我知道了。”

山莊中廳內。

我剛走進中廳,就看到飯店老板,坐在藤椅處,側著頭跟巴博容說著什麽。

陸懷興走到他們身邊的位置坐下,跟他們打了個招呼。我也在他們不遠處坐下,觀察著他們。

“陸方士,你看這些,都是我昨晚收的飯錢。但一到天亮,就全都變成了冥幣。”飯店老板,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疊冥幣,放到了紅木茶幾上。

陸懷興拿起那疊冥幣,端詳起來。

“你們昨晚也看到的,那些客人,都是紛紛給我百元大鈔。明明晚上看著是能用的錢,一到白天就......”飯店老板說到這裏,拍了拍大腿,歎著氣,搖了搖頭,“我又不敢直接趕他們走,就怕得罪他們,他們會報複我和我的家人。”

“我看到了,確實是老板說的這樣。”我接話道。

飯店老板這些顧慮,也是情理之中。畢竟他不是行內人,根本不知道處理這事情的正確方法。

陸懷興瞥我兩眼,又將目光轉回手中的那疊冥幣上:“昨晚我和小赳去坐了那輛公交車,問了那司機一些問題。然後我讓莊主幫我查了一下五路公交車的信息。”

巴博容這時開口了:“結果發現,那個五路公交車,在三年前的夜裏,發生了一場車禍。車上二十多個乘客,都跟著司機,一起因意外去世了。事故十分嚴重,這些人的遺體,都沒有完整的。”

“五路公交車的起始站點,莊主也查到了。就在華楊路七十二巷那邊。我和小赳,今晚會過去看一下。你的飯店裏,之所以會出現這些客人,其實跟這輛公交車有脫不開的關係。”陸懷興說到這裏,端起手邊的茶杯,喝起茶來。

飯店老板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有什麽關係呢?我不是很明白。”

陸懷興放下茶杯,解釋道:“這輛公交車,每天同一時間,在起始點出發,在你飯店附近的站牌那裏,將乘客們都放下來。所以那些乘客,才會到你飯店裏來吃東西。”

巴博容這時一拍手掌:“這不簡單嗎?我出錢讓他去別的地方開飯店,問題不就解決了?多簡單的事情。”

陸懷興神情凝重,搖了搖頭:“事情沒有那麽簡單。老板昨晚也聽到了,他們很喜歡你做的飯菜,就算你換了地方,他們也可能繼續到你飯店裏去吃東西。”

飯店老板連連擺手:“我不想他們跟著我,希望陸方士能徹底幫我解決這件事,求求你了。”

說著,飯店老板對著陸懷興做出求情的手勢。

陸懷興製止住了他:“老板,這事情我說過會幫你,那就一定會幫到底。你放心好了。”

說到這裏,陸懷興看向巴博容:“博容,給我準備點上好的香火和紙錢,我們等會去五路公交車的出事地點,去拜祭一下那些亡靈。”

飯店老板遲疑了一下,隨即問道:“那陸方士,我需要跟著一塊去嗎?”

陸懷興回答他:“去不去都可以。”頓了頓,陸懷興又說道,“老板你還是回家休息好了,昨晚你忙了一夜都沒睡。”

飯店老板如釋重負,這時他站了起來,又分別向陸懷興還有巴博容道了謝,才離開了。

之後,我跟著陸懷興和巴博容,帶了些香火和紙錢,到了幾年前五路公交車的出事地點處。

“那天夜裏,公交車撞毀了橋,直接衝進了江裏。據說,那天晚上,司機是喝醉酒了,醉駕才導致的事故。”巴博容說道。

陸懷興嗯了一聲,隨即轉頭看向我:“小赳,去橋頭那裏,把香火和紙錢點燃了吧。”

我去了橋頭,將東西都點燃,看著它們都被燃燒完了,我才又回到陸懷興身邊。

這時陸懷興正和巴博容說著,關於那五路公交車司機的身份背景。

“這個司機吧,就是普通人一個。出事的時候,四十好幾了,家裏有太太還有個上小學的女兒。不過,他太太在他出事的一個月前,他出事的前幾天,他太太嫁給了別的男人。”巴博容說到這裏,攤了攤手,“可能這就是他醉酒的原因。”

陸懷興點了點頭。

眼尖的我,這時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橋下的河道旁。他走到橋底下,停住了腳步,仰頭往我看了過來。

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臉上有幾道極深的潰爛的傷疤。

那是昨晚開五路公交車的司機。

難道是因為,我們站在橋上討論著他的事情,所以他的亡魂,過來找我們了?

我有點毛骨悚然,伸手拉了一下陸懷興的袖子,指了指那司機:“師父,你看到沒有?司機在河道那裏。”

陸懷興和巴博容,都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巴博容看了一會,然後說道:“小赳,你沒有開玩笑吧?什麽都沒有啊。”

“我也是什麽都沒見著。”陸懷興搭話道。

“真的!我怎麽會騙你們!”我不禁著急起來,“他又往前走了!”

陸懷興目光閃動:“那我們跟著他走。小赳你帶路吧。”

我們從橋邊的樓梯,一路下到河道。我跟著那司機的身影,一直向前走。陸懷興和巴博容尾隨在我身後。

走了一會,我忽然聽到身後的陸懷興說道:“那個趕屍的人說的有一句話挺對的。小赳,你還蠻有死人緣的。”

我轉頭瞪了陸懷興一眼,沒說話,又繼續往前走。

前麵的司機,忽然在河道的某一處地方,停了下來。

我也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小赳?”陸懷興此時問道。

“他停下來了。”我回答道。

司機回頭,對我指了指他腳下。下一刻,司機的身軀就開始瞬間崩裂,屍塊散落到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