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陣竹舍
“駕——”
青州街上,一騎快馬疾馳而過揚起塵土漫天,洶洶來勢嚇得街上眾人匆匆避讓。
白清嵐俯身馬上,手中皮鞭不斷揚起。縱是坐下良駒正以千裏之速奔向城外,白清嵐依然嫌馬兒跑得太慢。不斷揮鞭催促,不及半個時辰便出了南城門,遠遠便可望見蕭語悠所說的竹林。小心翼翼勾住韁繩,眼見離竹林越來越近,白清嵐瞅準時機在馬鐙上奮力一蹬,身子輕巧地騰躍空中,眼光淩厲地掃過竹林,敏銳地捕捉到林中破舊的竹屋。
落足林中,白清嵐便疾步向著竹屋的方向尋去。隻是竹林偌大,白清嵐走了許久竟始終不見竹屋的影。停下腳步,白清嵐忽然驚覺這竹林中的新筍舊葉從方才起就一直以相同的位置在腦海中重複出現,也就是說她從方才起便一直在繞著同一條路。
這絕不是普通的竹林,白清嵐心道,這歧路迂回的方式她在鳳鳴山莊時學習過,看來有人在這林中布了陣。
“不知道那小丫頭有沒有破解此陣”白清嵐隱隱擔心著,但想到白羽歌能夠入得竹屋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危險。白清嵐定下心神仔細分析著眼前的迷陣,在確定了出路的方位後,拔出長劍,軒月劍劍氣掃過之處翠竹齊齊倒下,竟果真現出一條筆直的路來,路的盡頭正是那間破舊的竹屋。白清嵐收劍入鞘,迫不及待奔向竹屋。但腳步剛邁出,竹屋四周卻突然狂風大作,吹得林中竹葉“唰唰”作響,突然間隻聽得“當啷”的一聲,長劍脫手而去,白清嵐一驚,趕忙停下腳步,但未時已晚——絲弦布網從地上揭起,細細的琴弦上掛著小小的竹葉刀。鋒利的刀刃劃破單薄的衣衫,白清嵐手無寸兵又躲閃不及,小腿間鮮血迅速噴濺而出,膝間一軟身子便沉了下去,從傷處傳來的麻痹感漸漸襲上,白清嵐看著迅速變得烏黑的傷處知這些細小的竹葉刀上定是有毒,來不及阻止毒素蔓延,四肢便已變得癱軟無力,頭腦中一片混沌,隻剩下——白羽歌的眉眼。
青州街市上,白衣的女子淘氣地拿著剛捏好的泥人在身旁的黑衣女子麵前比劃著。
“黑麒,你說今晚是你在下麵呢,還是我在上麵呢?”白雷右手拿著按著自己模樣捏造出的泥人舉到黑麒麵前佯作認真地問道。
“唔,人家要你在上麵,以後我都在下麵任你擺布好不好?”白雷又舉起左手的黑色泥人故作嬌羞道。
“這種不現實的事你還是不用想了。”黑麒抬手迅速奪過白雷手中的泥人輕蔑道。
“哼!才不會不現實呢,你等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白雷狠狠嘀咕道。
“與其有心思去考慮這些事,你還不如先想想那個丫頭會在哪裏。”
“這聖旨不是說了嗎,那個黃毛丫頭在這裏賑災,郡主應該也在這兒。”白雷從懷中掏出明黃的聖旨,打開來又看了看,確定聖旨上寫的的確就是這青州府。
“既然沒錯那咱們就趕快找吧,記住這回主上說了,要抓活的。”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去城西看看,咱們晚上老地方見。”白雷說罷趁著黑麒拐入街角迅速在其臉上落下一吻,使出輕功奔向城西。
白清嵐昏迷之中隱隱約約感到有兩片柔軟覆在了自己的傷口之上,費力地將雙眼睜開一條縫,模模糊糊的人影像極了白羽歌。
“羽……”白清嵐張口想要喚麵前之人的名字,但劇烈的疼痛突然襲上,白清嵐齒關緊咬住下唇,忍住鑽心的疼痛。
白羽歌看著床榻上的女子,心疼至極。自己怎麽那麽傻,竟忘了將通向竹舍的路給鋪上,讓白清嵐誤入了老竹屋的陣法中,中了這銀竹的毒。
“痛了就叫出來,此處沒有外人。”白羽歌心疼地勸道。
雙唇小心翼翼地貼向白清嵐小腿上的傷口,將傷處的毒液一點一點吸出,幸虧蕭語悠此先曾研究過這銀竹之毒,教過白羽歌解毒之法。這銀竹毒性不至強,不會危及人的性命,但此毒擴散極快,中毒者半柱香之內便會四肢無力陷入昏迷之中,但隻要將四肢的毒素清除,再塗抹上草藥,休息幾天中毒之人便會醒來。
看著麵前傷口處的烏黑漸漸褪淡,白羽歌拿過碾碎的草藥輕輕塗抹在白清嵐的小腿之上。
“嘶——”白清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盡管白羽歌的動作十分溫柔,但強勁的藥力還是想千萬根細針一樣紮入傷口。
“皇姐,忍一忍就好。”白羽歌聽著白清嵐的吸氣聲,心中一陣抽痛,手中的動作已是輕得不能再輕。
“羽兒,過來可好?”適應了傷口的疼痛,白清嵐伸直雙臂輕喚道。
白羽歌抬頭,正對上白清嵐朦朧中透著嫵媚的神色,心中不禁顫了顫,悄悄咽了咽口中唾沫猶豫了片刻,放下端著草藥的瓷碗傾身湊到白清嵐身旁。白清嵐雙手勾過白羽歌的脖子,輕輕用力示意白羽歌把頭埋下。當薄唇就快貼上白羽歌的柔軟時,白羽歌卻突然起身躲開了即將印上的吻。
“羽兒?”白清嵐詫異白羽歌的閃躲,小丫頭連和自己接吻都不願意了嗎?
“皇姐,羽兒唇上還有銀竹的毒……藥上好了,你先休息吧!”白羽歌有些語無倫次道,說罷拿過一旁的藥碗轉身便要走。她不是躲避和白清嵐的親密,她隻是怕,怕自己一旦欲火焚身,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現下白清嵐有傷在身,激烈的運動隻會讓體內未清淨的毒素再度擴散,她不能讓白清嵐再受那銀竹的折磨。
“羽兒,不要!”白清嵐掙紮著起身想要拉住白羽歌。
白羽歌怕她在牽扯了傷口,趕忙放下手中的藥碗坐回白清嵐身邊。
“羽兒,不要走。”白清嵐緊緊攥著白羽歌的衣角懇求道。
“皇姐。”白羽歌看著白清嵐怔怔道,白清嵐神情有些恍惚,有些空洞的眼神底部卻是無盡的害怕。
“羽兒,朕和沁言隻是君子協定,沒有真的和親……”白清嵐話還未說完便被白羽歌用手點住了唇。
“少說話,保重龍體要緊。”
“羽兒,不要走好不好?”白清嵐攥著白羽歌的依舊央求道。
“皇姐放心休息,羽兒在這裏陪你可好?”白羽歌握住白清嵐坐到床畔細聲安慰道。
白清嵐搖頭,道“你若是趁我睡著偷偷離開怎麽辦?”
“那羽兒聽憑皇姐處置如何?”白羽歌說罷低頭看著白清嵐,卻見她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睡了。
“明明那麽累了還要強撐著。你不心疼自己我還心疼呢!”看著**熟睡的白清嵐白羽歌口吻中略帶寵溺地說道。
兩天前,她抱著酒壇子在竹屋中枯坐了一整天,在醒與醉中徘徊了一整夜,四更的時候白羽歌已是醉意朦朧,滅了竹屋中的燭火正準備再在夢中醉個昏天黑地,卻突然發現褪去的衣衫泛著點點螢光。拿過來細看,竟是白清嵐掛在自己身上的墨雲石。
“你回京的路上自己多加小心,這是墨雲石,若是沿途有什麽需要,憑這東西天下兵馬任你調動。”
往日的記憶就像一場剛剛才演過的戲,回想起來每一個細節竟都是那麽的清晰。
“你明知道我有婚約在身,明知道我除了這顆心給不了你任何東西為什麽還要那麽執著呢?”
“羽兒,起來跟我回去可好?”
“若是我連你都不信,這天下便再無可信之人了。”
“朕不準你有任何閃失,朕要你毫發無傷地在京城等朕回來。”
“羽兒,在宮裏等著我!”
“看來她一早便考慮到了這一切,現在這樣的結果隻怕才是她當初遲遲不願承認這份情感的理由吧。”白羽歌心歎道。說到底,這樣的結果還是自己親手締造的,當初自己苦苦相逼讓皇姐心裏憔悴,現在自己得到了她的愛,卻又在此庸人自擾,若是讓她知道了隻怕又要神傷了。
白羽歌回城的時候是第二天一早,剛入府衙便撞見鳳希宥急急出來。當聽說白清嵐為了找自己解釋和親之事已在昨日騎了快馬奔向竹林,白羽歌的醉意頓時化作雲煙消散,腦海中警鈴大作。
昨夜竹屋並沒有任何人前來造訪,難道說白清嵐誤入了竹林陣。聯想至此,白羽歌轉身邊跑,尋至竹林陣中,果然看見白清嵐倒在銀竹陣中。小心翼翼繞過機關,將白清嵐抱起徑直奔回自己的竹舍。
“皇姐,你這個天底下最傻的傻瓜!獨自背負那麽多幹什麽,付出那麽多幹什麽,明知道愛是會把我寵壞的,為什麽還要愛得那麽深呢?不公平,這一次該換羽兒愛你寵你了,羽兒想長大,想和你一起擔負江山,你意下如何?”雙唇貼著白清嵐的手,細細親吻,低聲呢喃。在她看到白清嵐倒在竹林陣中的那一刻白羽歌便再不去顧及和親和蕭沁言的存在了。隻要白清嵐還平安地在她身邊,她便心滿意足了。她已經離不開,放不下麵前這個深愛她的女子,三宮六院又如何,七十二妃又如何?隻要她還在自己身邊,隻要她還愛著自己,白羽歌便會毫不猶豫地用整個生命愛她守她,和她一起擔著這風雨江山,共賞那霧靄流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