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和衣愣了愣:“你能做到嗎?”

“自然。”遆重合聽出尚有轉機,心裏鬆了口氣。

“可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若是跟你去了仙界,那這人間不知過了多少年,我爹娘會擔心的。”

“不,人間雖有傳言這麽說,但其實不是這樣的,我們仙界過一日,其實在人間不過是過了三天。”

蒲和衣訝異:“竟是這樣?”

“對啊,不騙你。”

蒲和衣思慮了下,見遆重合真摯而又認真的神情,心中不由一軟,摻雜了幾分心事,答應道:“好。”

遆重合暗中竊喜,當下解開錦囊,道:“這個錦囊能幫我直接返回仙界,不過使用次數不多,隻能用五次,你抓緊我,我們這就飛上去。”

“好。”

遆重合一聲咒下,錦囊陡然變大,二人坐在平攤在地上的錦囊的一麵上,慢悠悠飄上了天空。蒲和衣摸著錦囊說:“真神奇,這就像毯子一樣。”

遆重合笑道:“是啊。”

然而沒過多久,蒲和衣就忍不住頭暈,她更懷念當初被遆重合將手一提,帶著騰雲駕霧人時候,風過雲飄,卻不似現在這麽讓人頭暈——她大概是暈船。

半空中飛過一隻鳥兒,撞到了錦囊,蒲和衣嚇得抓住遆重合的衣擺,頭埋上去,生怕自己掉下來。

遆重合心跳大快,急道:“別怕,這錦囊很穩的。”

蒲和衣的手鬆了一鬆,但也不敢十分放開,緊緊揪住遆重合的衣角。頭暈得七葷八素。好不容易到了南天門,遆重合大搖大擺帶著她進去了。

遆重合頗為自得地說道:“你看,那最輝煌的就是本仙君的宮殿了。”

蒲和衣趴在雲頭好一陣幹嘔。

遆重合的笑容僵固:“……”

“對不起,我是第一次上天。”

初次來到到源仙宮,入目的皆是金瓦白牆,金碧輝煌,皓月祥雲,淡黃色的雲氣縹緲縈繞在瓊樓玉宇周圍,一下亮閃了人眼。

“仙君回來了。”一群如花似玉的仙娥相繼出宮迎接,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蒲和衣。遆重合板著臉說了幾句,將打發仙娥們散了,這才帶著蒲和衣進去,聊了幾句,讓她暫時在宮裏呆著,不要亂跑,自己先去找仙帝複命。

遆重合一走,金龍才露出怨婦一般的眼神,不屑地瞟了那走遠的白色身影,轉頭對蒲和衣,像個教引嬤嬤似的,說:“你來仙宮啊,人要學機靈一點。”

蒲和衣在書架前踮起腳尖,看來看去,又跑到一個屏風處,摸摸上麵的刺繡:“仙君這兒似乎格外明亮,到哪都有股好聞的香味。”

金龍見她不在意自己說的話,鼻子差點氣歪,吹起了胡須:“可不是,在仙界,喜歡仙君的仙女啊,可以從這兒排到南天門呢。聽說有次盛陽仙君來到源宮做客,拿了到源仙君的一盆洗臉水去較近的一位仙子宮裏,換了一盒上好的胭脂,又拿著胭脂去雨神宮裏,賣了一大筆錢。四舍五入,就是用洗臉水賣錢。”

蒲和衣暗暗詫異。

就在這時,後門一個仙娥踩著碎步急聲而來:“仙君,仙君。”

蒲和衣忙說:“到源仙君去仙帝宮裏複命了,不在此處。”

仙娥聽說,愁苦道:“這可怎麽辦啊,盛陽仙宮的仙童來說,請仙君帶著批注過的《度人經》交回盛陽仙君處,可現在仙君不在,讓誰去呢。”又看向旁邊的桌子,《度人經》正放在那兒。

蒲和衣聽說,心中一動,道:“不如我去吧。”

“這怎麽行,這本書為了防止被人盜走,施了法兒,除了仙君外,任何人都碰不得,不然我們自己也去了。”

“有什麽書碰不得的?”金龍說著,伸手一摸,結果一道金光刺到它的爪子,疼得它哎喲直叫。

蒲和衣驚異,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去碰,金龍抱著爪子,睜開一隻眼:“哎,你這是作甚?也想體驗一把嗎?”

哪知蒲和衣的手指在觸碰到《度人經》的一刹那,一縷不易察覺的黑紫色光悄然閃過,她沒有痛覺地拿起書本。

仙娥瞪大眼:“這這這……這可是仙君施的法,你怎麽會拿得起來?”

金龍眼珠轉了幾轉,一晃尾巴,笑著說:“可能是仙君料事如神,早猜到盛陽仙君會踩點來拿書,想到自己可能有事,便讓和衣姑娘代勞了。”

仙娥咬著唇,腦海裏閃過千百個疑惑,卻都被金龍看似溫良無害的笑給掩飾住了。

金龍又推推蒲和衣說:“你還愣著幹什麽,既然仙君提前施法讓你能拿起書,還不給盛陽仙君送去。”

蒲和衣心領神會,道:“我和盛陽仙君曾相識,這便送到宮裏去吧。”

仙娥隻好點頭:“那便拜托貴客了。”

蒲和衣拿起書就走,金龍順勢趴在她的肩膀上,圍成一圈,像圍巾似的纏繞著,口裏發號施令,美其名曰給她帶路。

蒲和衣跟看守大門的仙童通報了下,才把書送到了盛陽宮內。杜若似乎憔悴了許多,精神不大好,見是她,有些驚奇:“你竟然來了仙界。”又低下頭:“是啊,有重合在,什麽事情辦不到呢。”

蒲和衣見他神色不同往常,脫口問道:“仙君可是遇到什麽事了?”

杜若連忙道:“哪有什麽事,隻有凡人才會沒事找事,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哀愁什麽,哪有神仙無牽無掛自在,唉!”又看向金龍,眉頭微微蹙起,抬眼對蒲和衣道:“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

蒲和衣眉尖微鎖,摸了摸旁邊光滑又有點棱角的龍頭,金龍道:“老子這便出去,哼,有什麽不能聽的東西!老子才不稀罕!”然而才一出去,就偷偷摸摸到了牆邊,嗬出一口仙氣,變出一個聽甕,側耳傾聽。

而杜若見金龍被支出去後,臉色平淡了許多,狀似不經意道:“蒲姑娘,你認識魔族魔君?”

蒲和衣心一驚,看杜若的神色陰晴不辨,隻得輕聲講了她和扶幽如何相識,但隱瞞了認扶幽為父之事。

杜若因道:“扶幽生性殘虐,喜怒無常,曾屠戮三十三座城池,毀壞五十六座仙廟,甚至還在兩百年前率領魔族攻打仙界,與仙神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不要和他牽扯太深,不然這受害的,到頭來隻會是你。”

蒲和衣心中反對,可麵上不作聲色:“我知道了,我不過一介凡人,保命還來不及,怎麽會和魔族牽上瓜葛。”

杜若點點頭:“那就好。”二人又說了幾句,蒲和衣便回去了。

蒲和衣自來到到源仙宮後,得到了各種各樣的待遇:宮裏的人都以為蒲和衣會是到源仙宮未來的女主人,擔憂招待不周會威脅到自身的利益,因此百般諂媚討好,指望日後能借此得到女主人的提拔,沾沾福氣;也有的仙娥仍對到源仙君充滿幻想,見自己來了競爭對手,不分對方是仙是凡,便刻意針對,可謂是醜態百出。

而蒲和衣來到源仙宮做客的消息也如長了翅膀似的,不到半日飛遍了天庭。有幾個仙娥邊走邊閑聊:“天上誰都知道到源仙君是大部分女仙的春閨夢裏人,仙界的話本講的可都是漂亮女仙遇到高富帥而後撿到愛情的故事,男主人公大多以到源仙君為原型,任是誰看了都心滿意足,可這樣薄情寡欲的仙君,怎麽可能和一個普通的凡人走到一起?”

有關以到源仙君為原型撰寫的話本誰都愛看,大家自主將女主角代入,體驗與仙君相愛相殺一場,即使知道這是假的,可她們也看破不說破,滿足於幻想。因此哪怕這種題材被寫了許多遍,都是一些換湯不換藥的東西,也還是有大片仙女百看不厭,甚至看了特別喜歡的還會給好友推薦,因此到源題材的書籍一直銷路暢通,但凡擅長文墨的仙官實在無事可做,隨便寫寫到源仙君一類的人物故事,沒準比在凡間累死累活做善事籌錢的仙官要富裕得多。

話本裏的女主角不是傾城傾國,就是才華傾世,身份地位一定顯赫無比,然而當這些看著話本長大的仙娥們有朝一日發現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居然和一個凡人“曖昧”時,恐怕就會產生極端的反應。

“這樣事情連話本都不敢這麽寫,如果有誰敢提起一句,準保會兒被那些腦殘的女仙噴的唾沫淹死,被揍到桌子底下。可惜,天底下竟真有這樣的怪事!”

“哎呀,這種事,想想就惡心。一個凡人手無縛雞之力,還容易變老,是給仙君灌了什麽迷魂藥!”

“更可氣的是,這凡人還妄想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一盞茶工夫前,我就聽人說她搶著攬下給盛陽仙君送書的活,巴巴的討好和到源仙君關係最好的仙官,心機不是一般的深沉。”

不遠處,仙娥們嘰嘰喳喳經過一根柱子,柱子旁有一個捧著各色花朵的仙娥走過,聽見她們的話頓住腳步,臉色微微一變,等人走後,慌忙跑到自己宮裏:“相宜仙子,不好了,到源仙君帶了一個凡人上天,方才去了盛陽宮給盛陽仙君送書,怕是早已經入了到源仙宮了!”

相宜仙子正臨窗做著針線,聞言手一抖,指尖不小心被針戳出一個洞來,鑽出一顆血沫子,隨後傷口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動愈合。她放下女紅,大驚失色地站起身,難以置信:“你如何知道的?”

那仙娥道:“奴婢奉了仙子的命令去瑤池采新鮮的花卉,路上聽見三個仙娥說的。”

伴在相宜仙子旁邊的一個仙娥插話說;“仙子,奴婢也聽說了,據說那凡人生得普通,言語平平,沒什麽特別之處,也不知道哪裏打動了仙君,竟然將她帶到天上來。”

相宜仙子方寸大亂,急得在宮裏來回踱步:“他先前從不與任何女子來往,下凡也不過是為了解決三大毒瘤,怎麽今天就轉了性,帶一個凡人上天庭了呢?”

仙娥們互相看看,她們也不知道。

一個仙娥猶豫著,說:“仙子,奴婢今天去洗衣服時,遇著到源仙宮裏的鬆色,她說那凡人是來仙君宮裏做幾日客,可是具體留多久,也不清楚。”

這對相宜仙子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她這一驚非同小可,身子一踉蹌,跌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一隻手扶著桌麵,顫抖著:“這個凡人能說服仙君帶她上天,肯定不是簡單的人,能勾引男人的女人,沒那麽好對付。”

仙娥擔憂道:“仙子愛慕了到源仙君一百年,饒是我們幾個宮裏的下人看了都感動,偏偏到源仙君不問男女之事,我們也隻當他天性冷淡,誰成想會有今日。”又憤憤道:“那凡人到底何德何能,竟哄得仙君帶她入天庭、住仙宮,害得仙子這般傷心,著實可恨!不光仙子傷心,我們幾個下人心中也大是不平。”

仙娥們心照不宣地點頭,到源仙君就算口味清氣,也大可找她們,憑什麽要挑一個凡人?

一個仙娥說:“仙子,要不我們暗中……”

相宜仙子一隻胳膊用力摁著桌麵,咬牙起身道:“此事非同小可,光是耳朵聽來會影響判斷,隻怕另有原因,我得親自去看看,一探究竟。”

仙娥們互看一眼,知道她們也要跟去了。

相宜仙子神思恍惚,走路飄飄的。

“不怕,”她這一句,好像是對自己說的,安慰似的道,“怎麽說,我也是正經八兒的天仙,那不過一介肉眼凡胎的普通人,能成什麽氣候。”

一個仙娥遲疑著說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仙君似乎很護著那個凡人。”

相宜仙子怔了怔。

須臾,仙娥們圍著相宜仙子忙活起來,不是幫相宜仙子修飾發髻,就是幫相宜仙子塗指甲,去外麵探聽情報的仙娥回來,說:“稟告仙子,奴婢聽到到源仙宮裏的鬆色說今日那凡人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衣,連花紋也沒有,發髻是普普通通的雙平髻,哦,還沒有化妝,素麵朝天,普普通通,別提多可笑了!”

可相宜仙子聽說蒲和衣穿了白色衣服,自己從衣櫥裏挑了一件差不多素淨的,仙娥們訝異道:“仙子,您不是最喜歡粉色嗎?”

“仙子,粉色如芍藥,奪目非常,比那嬌弱的白蓮還要明豔不少。”

相宜仙子勾唇,冷笑說:“我當然知道用顏色來打壓對手,可是粉色和白色各有千秋,到時候誰更略勝一籌還說不定。倒不如撞一下服裝,對比更鮮明些。她既然穿了,那我也穿相似的,將她襯得無地自容。”

仙娥們聽著有理,佩服得點頭:“仙子真是智慧超群,奴婢們佩服得五體投地!”

片刻後,女仙頭戴芙蓉白羽花環,綴著一條密密的銀色額飾,身穿一襲純白色長裙,顏如碧玉,氣若幽蘭,仙姿玉色,美豔得不可方物,隻盈盈一笑,便如月光般柔和清亮,行動間,隨便一站,那處地方便成了一道令人駐足的風景。

精心打扮的相宜仙子提著裙,帶了五個心腹仙娥,一路浩浩湯湯趕到了到源仙宮,眼看魂牽夢縈的宮殿近在眼前,她不由放慢了腳步,仙娥們上前幫相宜仙子重新理了下著裝,相宜仙子摸出一麵銅鏡,對著鏡裏的自己,適當施法調整一下妝容,再三確認沒有一處不精致後,才攏袖,端莊地領著仙娥們走近前。

到源仙宮的宮門敞開著,不知道看守的仙童做什麽去了。

“這裏竟無人看守嗎?”相宜仙子疑惑地左右看了看。

而到源仙宮那邊,金龍借口去百花園美其名曰幫忙看守,實則偷偷觀望貌美的仙女去了。蒲和衣坐在庭院的一棵淩華樹下,看漫天粉紅色的花瓣洋洋灑灑飄落,一個模樣普通的仙娥彎著腰,端著盤子,不斷采集地上的花瓣。

蒲和衣托著腮,望著那些紛紛揚揚的花瓣,道:“想不到仙界和人間竟有這麽多的不同。”

那采集花瓣的仙娥聞言,手一頓,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蒲和衣,說:“如果我是你,知道自己成仙後也是供人差遣的丫鬟,寧可待在人間過著瀟灑的生活。”

蒲和衣道:“你成仙後為什麽會做丫鬟?”

那仙娥冷笑:“凡人成仙,大多是擔任仙官,而我是靠了師傅傳授的功力和一些機緣巧合得來的丹藥才僥幸登上仙界,與前者大有不同,因此在等級上也有很大差異。說來也是我活該,當初的我真是豬油蒙了心,花了半輩子的修行意外羽化成仙,就飄飄乎的忘了自己是誰,我剛到仙界第一天,就見到了豐神俊朗的到源仙君,他果真與我凡間所見的男子大為不同,在仙界也是佼佼者,他這麽好,誰不喜歡。我為了能多見見他,就甘心在到源仙宮做一個打雜的丫頭,也不嫌勞累,隻為每天都有機會看他一看。誰成想,這不過是空想。”

她瞅了蒲和衣,說:“你是我這麽多年在宮裏見到的最特別的一個,除了下人,到源仙君從不會讓女子住進他的宮裏,更別說帶凡人上天這樣的荒謬事了,可這事偏偏就發生在你身上,令我都不禁驚詫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吸引了到源仙君,但作為前輩,我還是有句話想勸勸你:女之耽兮,不可脫也。你不要沉迷於表麵的美好,今日你在到源仙宮,誰知道你以後又在哪裏?

“別的不說,就提每天守在宮門口看大門的寶安仙童吧,他是為了心愛的一個女子來到源仙宮求職,不辭辛苦看守大門,隻為有機會偷畫到源仙君的畫像送給心愛的女子。因為他喜歡的女子,癡迷於有關到源仙君的故事。才剛兒他著急出門,就是那個心愛的女子來了,問他討畫兒。你要是不信,我還有一個例子,那個刷恭桶的仙娥紫座你知道嗎?她原是一位元君的女兒,本可以過著凡間小姐一樣的生活,可她為了心中向往的愛情,鑽了空子到宮內做下人,成天做著刷恭桶、倒夜壺的活兒,隻為能常常見到到源仙君,她父親幾次催她回去都不肯,也不願幹其他活——因為,靠恭桶和夜壺,她能聞出仙君最真實的氣味。”

好像要故意惡心蒲和衣似的,那仙娥露出一個惡寒的笑。

蒲和衣渾身戰栗。

仙娥繼續說道:“這紫座付出的代價是最大的,可到源仙宮裏最不少的就是心眼,其他同行看不過,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有次故意把一桶的屎尿潑到她身上,看她還怎麽在仙君麵前賣騷。紫座病了一場後,功力大大折損,元君對她大失所望,而他夫人又生了一個兒子,於是他幹脆不認了這個丟人現眼的女兒,而紫座也是硬氣,居然與元君三擊掌為誓,將來不論好壞都與元君無關,從此她是無父無母的自由身——現在這癡丫頭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這隻是個例,像紫座這樣喜歡仙君的人不少,但像她傻到為了追求人而放棄自己的靠山,那真是沒有——她還以為自己做了多大的犧牲,會讓仙君多多少少感動或愧疚,卻不知仙君並不領情。唉,有這樣一個例子,還是有那麽多人前仆後繼的要追求仙君,也不怕受挫——不過像仙君這樣的美貌,也足夠姐妹們以身犯險。”

蒲和衣一言不發。

仙娥輕輕推了一把蒲和衣:“喂,我花瓣差不多收集齊了,陪我一塊兒回去做香料吧?”

蒲和衣便起身。

而另一麵牆外,還剩一個恭桶沒刷的紫座突然停手,對一旁洗碟子的支綬說:“支綬,那個叫蒲和衣的凡人,此刻在庭院嗎?”

支綬隻顧洗刷著盤子,埋頭說:“好像是,我來之前她在看花。”

紫座思索了會兒,說:“支綬,我懷疑那個凡人會媚術,若非如此,她一個鄉野村婦如何騙得仙君帶她入宮?”

支綬道:“你怎不知是仙君自願帶她入宮的?況且仙君這麽聰明,哪能被她一個凡人輕易騙了。”

“不,這樣一個俗婦,愣是丟在人群堆裏也找不出來,仙君魔怔了不成,看上她這樣的貨色?”紫座說著,對著桶裏的屎尿顧影自憐:“別的不說,我的容貌就強盛她十倍!”

支綬嫌惡地瞥了一眼紫座,又埋頭洗碗:“騙也好,看上也好,橫豎仙君帶她入了宮,不過做客幾日,你還想怎樣?”

紫座聽了,倒豎柳眉,怒目圓睜道:“你個死板的蹄子,哪裏曉得其中的利害?今日是小住,誰知道這凡人是不是心機狡詐,故意拖啊拖,萬一拖成了日後的長住,這還了得?”

支綬端起大小餐具,約莫有兩人高,小心翼翼地走著,口裏說道:“那你待如何?”

紫座低頭看了眼恭桶裏的屎尿,嘴角勾起一抹惡笑:“她敢勾引仙君,我就有法子讓她原形畢露,越是肮髒的東西,就越要用髒臭的東西來攻克,像屎尿這些,倒是配得上她。我將這些屎尿倒她頭上,看她還有沒臉勾引仙君!”

支綬聽了,蹙起眉頭:“你可不要挑事,那人再怎麽樣,也不過是個凡人,生命如蜉蝣,犯不著和她計較。”

“不,她既然出現在仙君身邊,就不是簡單的人,我一定要趁早解決她,以免成了心腹大患!”紫座眼裏燃起惡毒的火。

支綬知道這人是勸不下去了,也不想把自己也牽連進去:“你要瘋自己去瘋,可是我警告你,事情不要做得太過火,如果惹惱了仙君,你可要知道……”頓了頓,又說:“你知道就好。”

紫座滿腦子都想著報複蒲和衣,也沒管支綬的話,她下定了決心,就是堅若磐石,難以更改:“對了,那個凡人她穿什麽衣服來著?”

“白色!”支綬頭也沒回地走了。

相宜仙子和五個仙娥來到庭院,隻見到一片花雨,卻連蒲和衣的影子也沒見著。相宜仙子不禁皺眉說:“怎麽一個人也沒有。”

“不會是消息有誤吧?”仙娥們不約而同看向了打探情況的那位。

那位立刻慌了,連連擺手:“喂,你們不要誤會,我是當麵問了鬆色,她親口說那個凡人在這看花的。”

“算了,可能到別的去處也未定,這仙宮今兒也是奇怪,進來連個人影也沒有,你們去別的地方看看,跟他們通報一聲,就說我來了。”相宜仙子道。

“是。”仙娥們退下。

相宜仙子猶覺著鬱悶,自己花了好久的打扮,本以為能給蒲和衣一個下馬威,誰知對方見也不見,倒把自己給氣惱了。

“區區一個凡人,也敢躲著本仙子!”相宜仙子暗恨道。

而庭院的一座假山後麵,紫座東張西望,手提著恭桶,看到花樹下站著一個白衣女子,身形清臒,似乎和蒲和衣有點兒相似,可打扮似乎格外華麗妖嬈些,見這兒又沒有其他人,不禁有些疑慮,不知那人是不是蒲和衣。

而那白衣女子又隨手拈了一朵飛動的花瓣,貼在鬢上,紫座看了,暗暗生恨:到源仙宮的花,豈是你一個凡人能戴的!

隻當那人花枝招展,賣弄**,應是欺騙仙君感情的蒲和衣無疑,就提著恭桶,飛快奔上去。

相宜仙子聽見後麵一陣水聲動靜,疑惑地轉過頭,就見到一個仙娥大喊著,臉前霎時對著一個圓桶,一把屎尿兜頭潑了上,臭氣熏天。

隻聽對麵一聲怒喝道:“你這隻騷狐狸,打扮得花裏胡哨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