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別後經年
也不知這一覺又睡了多久，再睜開眼的時候隻覺周圍一片灰蒙蒙的，屋內的輪廓都看不大清晰了。
我揉了揉發疼的頭，爬起來想出去找南宮。
“小徒兒這是要去哪兒？”
南宮的聲音就這麽從身邊冒出來的時候讓我不禁驚了一驚，接著我轉頭看去，果然看到那紫色的身影坐在一旁，可我看不清晰他的麵容，於是上前去湊近了看他。
這番幾乎湊到了南宮的鼻尖，可我還是看不大清楚他，便不由得抱怨起來。
“你怎地這麽晚了也不知點個燈，我都看不清楚你了。”
南宮頓了頓，繼而拉著我讓我坐下，揉了揉我的發道：“你且等會兒，我這便吩咐人去點燈。”
我點點頭，而南宮這番卻是去了好一會兒方才回來。
“小徒兒……”南宮拉著我的手，似是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瞞著我啊？”我蹙眉，總覺得有壞事兒發生，“是不是洛塵他……”
“他沒事，你不必擔心。”南宮輕歎，又捏了捏我的手，“是你……”
我愣了愣，搖頭道：“我沒事兒啊，我這會兒不是好好兒的嘛，就是……就是靈力沒了，雖然以後會麻煩些，不過沒關係，我一定能找到他就回他的。”說著我又握住他的手，“所以南宮，你可別走了啊，不然我一個人怕是真的救不了他……若是這般，倒不如我也跟著他魂飛魄散了……”
“我不會走的。”南宮伸手捏了捏我的臉，可我隻見眼前一道影子閃過，感覺得到他手上的溫度。
“南宮，我眼睛好難受啊……你點燈了嗎？”
我眨了眨眼，又往身旁放著燈盞的位置看去，有幾處燈火迷蒙閃爍，雖看不清晰，但卻也能辨別得出。我心裏像是被什麽狠狠地拉著往下墜去，墜了不知多深方才又狠狠砸下。
“南宮，我的眼睛是不是……”我說不出來，隻覺得眼淚直往下落。
南宮給我拭去淚水，輕聲與我道：“不哭了，往後我會守著你，會擋在你身前。便是你見不著也沒關係，我會幫你看著，會將一切都說與你聽的。”
我點點頭，卻仍舊十分失落。
“我不怕我看不到，可我怕我會把洛塵的模樣給忘了，我怕我找不著尋他魂魄的路，我怕我幫不到他了……”
“不會的。”南宮又拉著我起身，將我帶到了外邊，約是進了湖上水榭才又讓我坐下。
“南宮，我這般……還能看到多久？”
“我也不清楚。”南宮仍是給我拭淚安慰著，“你的眼睛是被金羽鳳凰靈力所傷，又被三味真火所侵，我這兒也沒有法子。待得往後救了洛塵，想來他是天尊，應該有辦法幫你的……所以你不必太難過，你還能看得到他，我也會幫你救他。”
我點頭，緊緊拉著南宮的手不願鬆開。
“南宮……”
南宮輕笑道：“你若是覺著我待你實在太好了你覺得無以為報不知如何是好的話，那麽等此事完了以後便以身相許吧。”
我愣了愣，無法回他。我心裏放不下洛塵，如今又答應了空界要嫁給一個尚不知道姓名的人，怎可能對南宮以身相許……雖說南宮在的時候也十分有趣，且他的恩德的確是我無法回報的……
“我說笑罷了，你還當真了……”南宮點了點我鼻尖，鬆開我的手在我身邊坐下，“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膳食，你多吃些，吃好了心情便也好了。”
我也聞到了食物的香味，摸索著執著筷子又試著去夾碗裏的菜，可我著實看不大清楚，試了幾次都沒能夾到什麽。無奈，我一置氣索性將筷子往桌上一拍，總歸我不吃也沒什麽事兒。
“來，乖乖張嘴。”南宮好氣又好笑道。
我唇邊觸到一塊溫熱的東西，鼻尖也嗅到了是青菜的香味兒，於是甚為聽話的張嘴咬下。嗯，南宮倒是伺候的極好，這片青菜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我咬住，而且蘸了醬很是好吃。
這會兒南宮又道：“便是生氣也不必不吃東西，你如今沒了靈力，好歹也補充些氣力啊。”
我被他逗笑，心情倒也真是好了許多。
“你且休息幾日，等好些了再去找他剩下的魂魄吧。”南宮說。
我頓了頓，點頭：“也好，我……我還想去看看洛塵之前住的地方。”
我想這會兒我雖見不著他了，但或許我還能尋到一些屬於他的事物，以此記著他的模樣，或是記著他身上的味道與感覺，這般也是好的。
“好。”南宮輕拍了拍我的手，“你與我來，我帶你過去。”
我隨即起身，又想起此時尚在鳳凰墜子裏的洛塵來。
“我想帶洛塵一塊兒去，沒準他能想起什麽呢……”
南宮歎了歎，又使勁兒捏了我臉一把，頗有些咬牙切齒之感道：“你這丫頭，眼睛好的時候便隻看得到他，這會兒心裏也隻念著他。”
我不禁嘟囔：“可我就是因他生的執念啊，不念著他念著誰去呢……”
南宮無奈，卻仍是牽著我往白鷺宮去。
這一路上仍有人喚他大祭司，也仍舊有人喚我靈若姑娘，可我聽來卻又一種一別經年，恍如隔世之感。原來人世的時光，也是如此漫長的。
我來到洛塵當初住的寢殿中，這會兒此處很是空**冷寂，約莫是被他們整理打掃過了，絲毫感受不到洛塵的氣息。先前乾坤教被洛塵隱沒，這裏還是留了些人在的。不過因為教主的失蹤，此時乾坤教幾乎全都由南宮和四個長老管理，不過好在如今天下太平的，也沒有什麽麻煩事要處理。
南宮叮囑了讓我早些睡便離開了，隻是也沒走遠，因為擔心我有事所以就留在旁邊的寢殿。
我在房中呆了會兒，又想起昔日洛塵關著我的那暗室，不知為何，我總覺著在那兒度過的幾天時間，似是與洛塵一起過了一生似的。
“你要去哪兒？”
洛塵的聲音已沒了以前的溫度，冷冷冰冰的，仿若我們從不認識，甚至於比起不認識還讓人心寒。
我尋著他的聲音轉頭道：“我想找間暗室，應該離這裏不遠。”
洛塵，應該說是川弦。他冷笑一聲道：“你如今都這樣了，還要找暗室做什麽？莫不是還打算把自己關在裏邊？”
我蹙眉，也懶得與他爭辯，索性自己摸索著出去。
這番摸索到了門外，卻有人過來扶著我。
“小徒兒，為師不是說讓你早些睡麽？”
我麵對南宮便不由得心虛，便低了頭道：“我……我想去那暗室裏邊看看。”
南宮歎了歎，拉著我邊走邊道：“這好辦啊，你與我說聲便是，做什麽自己跑出來。你這樣多危險……”
“對不起，南宮……”
“我不是怨你。”他柔了聲音，讓我想起以前的洛塵。
南宮帶著我繞了兩個彎，不多會兒我便聽到厚重銅門開啟的聲音。
“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在這兒待會兒……”我與南宮說。
南宮默了會兒，方才問我：“你沒關係嗎？”
“不會有事兒的，我就想在這兒待一晚上。”
南宮答應了，便將門關了離開。
我摸索著在**坐下，閉著眼睛的時候還能感覺到當初洛塵在這兒陪著我的沉默相對。
“我來過這裏嗎？”
他問我，可我覺得很是疲憊，趴在**什麽話也不想說。這個魂魄是洛塵的，更是川弦的，他不認得我，便是往後我將他就回來了他也不會認得我，我忽然覺得洛塵再也不會回來了。早知這般，當初我就不該與他賭氣，早知這般，在他來了這裏的時候我就應該乖乖陪他吃東西的。
“靈若……”
他終於喚出我的名字，語氣比起方才輕柔了許多，可這依舊不是我的洛塵啊。洛塵平時都喚我小靈若的，隻有在十分著急擔憂的時候才會直呼我的名字。
想起這些我心裏便像被誰的手揪緊了一般，疼得我淚水止不住地流出來。
“靈若？”
川弦湊近了些，似是就在我麵前，正看著我。
可我看不到他了，隻有在閉上眼的時候，眼前浮現的還是洛塵的一顰一笑，現在才讓我明白何為美不勝收。
“洛塵……”我伸手想要握他的手，可終究什麽都沒觸到。
“靈若，你若是累了便好好休息吧。”
他語氣歎息，卻並沒有洛塵的那般溫柔和關切。
我搖搖頭：“我不累，我隻是想洛塵了……”
他不言，我便翻過身去，雖然看不見，可我依然感覺得到那雙淡漠的眸子裏一片冷寂，這番冷寂讓我無法麵對，隻得背過身去就當他不在。
川弦沒再與我說話，而我也睜著雙眼怔然地躺在**默然不語。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我覺著累得慌，便又翻了翻身，可這一翻身就翻到了牆邊，而後也不知碰到了哪兒的機關，我手摸索過去，便摸到了這牆上的一隱秘壁櫃。
我伸手過去，便摸到了壁櫃裏的東西。似乎是一卷畫卷和一件衣物，那衣物摸著像是我先前剛為人形時穿的那套，因著不是凡間的布料，所以很容易辨別。於是我將那畫卷與衣物拿了出來，我想這些應該都是洛塵留下的。
這上邊仿若還有洛塵觸摸過的感覺，自我第一次換下這身衣服，距今已過去好幾年了。不想當時洛塵竟天天收在身邊。
不過這畫卷我卻不知究竟是什麽，小心翼翼地將之打開，喚了川弦過來看。
“你能看到這畫卷上的畫嗎？”我問他。
川弦默了許久，才回我道：“這上麵有個穿著白衣的女子，雖然五官並不清晰，但我想這畫的應該是你。”
我愣了愣，如此說來這畫就是洛塵當初在客棧裏給我畫的那一幅了，原來他都藏著，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想著便又不禁淚流滿麵，摸索著將它們收好放回去。
“川弦……”
“我在。”
“這畫是你畫的，這衣服是我的，你買了新的衣服給我，便偷偷將這套守著放在了這兒……”
他不言，久久隻回我一句：“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