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結束,操場集合之後,隊伍都散了。阮昭心裏一股失落久久揮散不去,她看了看牆上的時鍾,已經上午八點半。她扭頭看見臥室那邊的陽台上,被晾曬著的那件外套,在風中擺動著。
手機上已經來了台風過境的提示,但操場上奔走的人群讓她並沒有感受到降溫的感覺,反而生出一種青春正好的感觸。
休假的最後一天,得回去了。
阮昭沒有再賴在這裏的理由,主人都不在呢。
她靠在窗邊滑手機界麵,正欲問許煜自己的車停在什麽地方。她正欲發消息,房間門被敲響。
在得到門內的人的回應後,一顆小腦袋瓜子探進來,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男生。阮昭認得他,之前在醫院有過一麵之緣。
“阮醫生,你起床啦,早飯想吃什麽?”男生笑起來,眉眼彎彎。
“什麽都行,是去你們基地的食堂吃嗎?”阮昭問。
“對。”
在得到肯定答複後,阮昭快速地換了鞋:“那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正是飯點,食堂裏人頭攢動。
方一惟領著阮昭走在隊伍的最前麵,不少人紛紛側頭看過來。
這個基地男生居多,大家都對阮昭好奇,但礙於紀律不敢多起哄,唯有把希望寄托在跟許隊長關係親近且說話不經過大腦的毛頭小子身上。
這可把方一惟得意壞了,他大搖大擺地走在人堆裏,目光裏寫滿了“看到了沒,我沒說錯吧,這是嫂子”。
阮昭沒察覺到什麽,她低頭剝著顆茶葉蛋,有意無意地試探:“你們隊長出去了嗎?”
方一惟點頭:“嗯,淩晨他被借調到一隊出任務去了。原本定了他去航展當媒體區的發言人,但這個點他還沒有回,應該還沒處理完畢。”
阮昭愕然,淩晨?那許煜幾乎一夜沒怎麽睡?
她垂眸,跟方一惟閑聊。
“你們老大有女朋友嗎?”阮昭問。
“沒呢,光棍兒一個。”
方一惟正說著,手臂被身邊的人撞了下,那人低聲說:“你怎麽這麽‘直男’呢,你應該說,追求隊長的人很多,挑眼花了都挑不過來。”
方一惟抿抿嘴,一下不知道該怎麽找補,阮昭聞言笑了一聲。
方一惟被揶揄得臉色不好,瞪了付剛一眼:“你光情商高了,別的地方也沒見長啊。”
“你指什麽?”
“上次負重跑,你不也沒跑過我。”
“都什麽時候的事了,你還拿出來說。”
“什麽時候都一樣,要不咱現在比比。”
“比就比,你就說吧,負重多少斤?”
“五十斤怎麽樣?”
“行啊,沒問題。”
阮昭一下被整蒙了,盯著對麵拌嘴的兩人。周圍正在吃飯的人也歡騰一片,紛紛做起啦啦隊來:“走啊,去操場練起來。”
“嫂子,你先吃著。”方一惟兩口將碗裏的麵吃完,噌地站起,被簇擁著上操場了。
阮昭伸著脖子從窗戶看過去,一群年輕小夥個個麵帶笑容。
看著他們在操場上奔跑流汗,她不禁笑了,許煜知道自己帶的這群孩子這麽幼稚嗎?
阮昭在食堂吃完東西,下樓的時候方一惟剛好回來。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俊朗的麵容泛著紅光:“嫂子你不會介意吧?隊長走的時候叮囑過我,一定帶你吃了飯再回去……”
方一惟的稱謂像一片細小的絨毛在阮昭心上劃過,阮昭沒有糾正。
“你贏了嗎?”
“當然。”
方一惟臉上掛著喜悅的笑,連阮昭都被感染到了,說:“我請你吃水果,走吧。”
“基地裏沒有賣的。”方一惟撓撓頭,“下次,我去醫院找你吃。”
阮昭好笑:“哪有人詛咒自己進醫院的。”
“嫂子,那個……他們瞎說的,老大不是那樣的人。”
“嗯?”
“真的,我不說假話。他很正直很善良,就是個性有點‘軸’。”
阮昭抿唇:“你做形象代言啊?”
“我沒,哎呀,我說不好了……”男生以為出了錯,急得抓耳撓腮。
“我知道了。”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有個穿著製服的男生朝兩人跑過來,喊著:“阮醫生。”
阮昭眯眼看過去。
男生氣喘籲籲地站定在她麵前:“不好意思啊阮醫生,我們這邊有點事,需要您幫一下忙。”
阮昭點頭。
猜到是急事,在一路小跑的途中,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是東海附近一戶漁民的孩子跟同伴打賭失敗,一大早獨自一人開船出海去了。家人晚上到家才發現孩子不見,報警之後附近街道派出所因為警力有限,才尋求緊急救助。
時遇暴風天氣,救援團隊利用無人機尋了數次終於在東海邊一座無人居住的小島上發現停靠漁船的蹤跡。隨著時間的流逝,孩子的身體狀況是所有人擔憂的問題。正是這點,需要阮昭的幫助。
“受近日惡劣的天氣影響,東海海域上事故頻發,導致隨行的醫護人員緊張,所以此次救援飛機上隻有一位實習生,實戰經驗很少,所以我們請您過來做遠程指導,以防突**況發生。”
阮昭點頭,對麵前這位指導員說:“不用客氣,你叫我阮昭就行。”
“好。”指導員臉上閃過一抹微笑,隨後神情冷峻地跟邊上的人吩咐,“將現場情況轉播到大屏幕。”隨後他對著對講機問,“許煜,你那邊情況怎麽樣?”
阮昭扭頭,屏幕的畫麵延遲了兩秒後,許煜嚴肅的臉出現在畫麵中。
“已經發現孩子的蹤跡,但目前風暴太大,無法探查島上的情況,飛機貿然停靠可能會帶來不可預知的危險。我會在索降之後先行探查。”
“好的,你注意安全,有問題隨時匯報。”
阮昭順著鏡頭俯瞰整座島,此時霧氣迷蒙,隻能看清一點輪廓。
這是她第一次直麵這種救助現場,從許煜帶好裝備從高空索降開始,她一顆心便提到嗓子眼兒。這樣的他,她從未見過。過去的許多年,他有過什麽樣的故事,她一無所知。
她隻看到他提起自己的職業時,以及在救人過程中的眼神,極為堅定。
“島上的氣溫-5℃。”許煜在負重前行中匯報著情況,他的聲音略低,很平穩,“目前沒發現野獸的蹤跡。”
島上天氣忽然巨變,狂風大作,一時之間幾乎快將人吞沒。前方有坍塌的痕跡,但許煜的腳步沒有任何停滯。
阮昭眼睛緊盯著屏幕,心裏沒由來地恐懼。
怕許煜出事。
時間過去半個小時,沒有找到孩子的行蹤。如果再拖延下去,救援人員很可能會產生失溫反應。
指揮室裏的氣氛凝重起來。
“如果有身體出現僵硬的情況請大家暫停前行,原地休息會比較好。”阮昭對著對講機提醒道。
許煜聽出阮昭的聲音愣了一下,扭頭看向身後的隊員,果然已經有人支撐不住。他看向霧氣繚繞的山林,安排好隊員,決定獨自一人去尋找。
他看向無人機,隻是淡淡一眼。
她也看著他。
軍綠色的衝鋒衣,被霧氣打濕的黑發,有點胡楂但不顯邋遢的臉龐。明明相隔數裏,她卻覺得兩人之間近在咫尺。
某種感覺悄然滋生。
又過去十五分鍾,許煜終於發現孩子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再循著被踩過的荊棘叢尋找,發現前方有個山洞,而孩子暈倒在洞口。
許煜跪在地上聽他的心跳,隨即說道:“他還活著。”說完,他跟後麵的隊友傳遞了信息。
指揮室內所有人的臉色都緩和了些。
“但是孩子的意識模糊,體溫——”他測了測,“34℃。”
“已經是重度失溫狀態。”阮昭接過話,“將患者轉移到背風口。動作一定要輕緩,用保溫毯將患者和地麵隔離。做心肺複蘇時,必須是在確認脈搏和心跳已經結束的情況下才能進行,否則適得其反。有可以提供熱量的物品嗎?”
“有。”許煜答。
“將其放在孩子的頸動脈和腋窩的位置,幫助他的身體回暖。”
……
實習醫務人員在阮昭的指導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急救工作,孩子的體溫趨向正常。
“謝謝。”許煜對著對講機輕聲說了兩個字,隨後帶著隊伍進行轉移。
畫麵就此中斷,阮昭放下對講機,才發現手心出了很多汗。
指導員鬆了口氣:“阮醫生,今天謝謝你。”
“不客氣,能幫助到大家是我的榮幸。”她禮貌地回應。
當她親自接觸到急救,才知道這些人都有多偉大。
而這項工作,許煜已經做了很多年。
跟許煜重逢之後,阮昭的生活沒什麽變化,忙著看診、值班。她休了兩天假,上班後工作多得堆成山。阮昭在大學主修兒童心內科,這個科室在國內一直是個缺口,再加上兒科醫生本就小眾,導致阮昭在科室一直是香餑餑,幾個老教授最愛找她做一助,因為她冷靜膽大,同時又心細如發,讓人放心。
早上一連兩台手術,阮昭剛回到休息室換衣服,馮箏端著杯白開水走進來,等她穿好衣服後遞給她:“你累壞了吧?”
“還行,連軸轉做手術的時候,人不會累,隻覺得亢奮。”阮昭笑了笑。
“你啊,工作狂。”
“走吧,我請你吃午飯。”阮昭拿了飯卡,拽著馮箏的胳膊往走廊外走。
一路上遇到幾個認識的病人家屬,跟阮昭打招呼,阮昭點頭回應。到了食堂門口,她們正碰見也去吃飯的路可燃和外科的幾位同事。
幾個人約著一起,阮昭沒拒絕。
自從上次約好去看飛行展,阮昭莫名去飛行基地過了一夜之後,她跟路可燃好長時間沒說過話。她猜得出來,路可燃心裏憋著氣,但又不好當著同事的麵麵紅耳赤地責問她。
“你們要吃什麽?”路可燃快步走向窗口,詢問眾人。
一個同事看了看,隨後說:“就來碗牛肉麵吧。我北方人,米飯吃不習慣。”
“好。阮昭你呢?”路可燃轉頭看向阮昭。
阮昭隨意指了個菜,亮了亮手裏的飯卡:“我自己買吧,帶卡了。”
“哪能讓你花錢,我來吧。”路可燃搶先刷了卡。
馮箏聳了聳肩,跟阮昭麵麵相覷。
“我們好像跟她也不太熟吧?”馮箏小聲嘀咕了句。
幾個人找了張空桌子坐下後,阮昭低著頭在微信上把飯錢給路可燃轉了過去。路可燃麵上含笑,一邊吃飯一邊跟幾個女生閑聊。而收到轉賬後,她臉色不太好看。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她用勺子狠狠戳著一碗烤肉飯。
有同事問:“阮醫生假休得怎麽樣?”
阮昭回答:“還行。”
“飛行展好看嗎?”
“別提了,阮昭都沒去。”路可燃找到機會插了句嘴。
阮昭點頭:“我那天喝醉了,是許隊長送我的。”
“那可惜了。許隊長,哪個許隊長?”
“就是飛行救援隊的那個許隊長,還能是哪個。不對啊,許隊長是路醫生的男朋友,怎麽送……”另一個同事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自己多嘴了,突然止住。
隻是這話中斷得奇怪,平白讓人多生了幾分遐想。
“許隊長不是我男朋友,”路可燃擺擺手,“其實就是認識的人。之前我們見過幾麵,叔叔有意撮合,沒談成。阿昭,那天晚上你睡在哪兒?”
“就隨便找了個旅店,我沒帶身份證,是許隊長幫我開的房。”
“你倆住一塊?”
“沒,開完房他就走了。”有女生在的地方就有八卦,阮昭麵不改色地說了個謊。
路可燃笑了,還以為許煜對阮昭有什麽想法呢,這樣看來,也不算什麽。她乖巧一笑:“這麽說來許隊長還是個正人君子。”
路可燃試探這麽久,就是為了阮昭這幾句解釋,看來是真的對許煜上心了。
阮昭笑了笑。路可燃雖然被人叫空降兵,但她的家庭背景還是很不錯的,加上人長得也不差,跟許煜也算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她嚼著青菜看向窗外,樓下的幾棵楊梅樹長得極好,時節到了,陽光下,果實泛著殷紅的光澤,讓人口齒生津。
“那樹是醫院種的嗎?”阮昭踢了踢坐在對麵的馮箏,小聲詢問。
“是啊。這片空地屬於咱們科室,之前本來要種樟樹來著,還是顧主任建議不如種果樹,還能解解同事們的饞。”
阮昭“哦”了一聲,快速吃完飯,端著餐盤出去了。
等人走遠了,路可燃才有意無意地問馮箏:“馮醫生,阮醫生是單身啊?”
馮箏莫名其妙地掃了她一眼:“為什麽這麽說?”
“沒。”路可燃尷尬地笑了笑,“就看她平時挺直爽的……”
路可燃話說到一半,被馮箏打斷:“你這話我就不愛聽,直爽就要單身啊,什麽邏輯?”
馮箏最見不得背後議論朋友的,懶得再待下去,離開了。
餘下的人悄悄地對路可燃說:“聽說兒科的顧主任對阮醫生挺好的,兩人八成是在談戀愛呢。”
上次任務結束之後,許煜被邀請去沿海附近的學校進行急救知識演講,回飛行基地時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他有事去救援總部,順便取車。主任徐銘剛開完會回來,見許煜坐在辦公室等著,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倒了杯水刻意在他麵前的桌子上狠敲了下,隨後去辦公桌的抽屜裏找到了車鑰匙扔給他:“你還知道過來。”
許煜抿了抿嘴,淡淡一笑:“我要是再有錢點,可能就不來了。”
“正好,我有事要交代你,省得去你們基地跑一趟了。”
“什麽事?”
“電視台有一個緊急救援類的公益節目,想給市民普及一下常識,咱們部門得出一個人,我思前想後,這個活得你來接。”
“讓方一惟去吧,他年輕外形也陽光,效果應該比我好。”
“我知道你不愛上電視,但這是任務,又關係著咱們基地的臉麵,交給小孩子我還是不放心。這樣,你先上一期,後續我再跟電視台商量,替你下來。”徐銘見許煜有所顧慮,勸道,“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以前咱們總說不要過度曝光,但我覺得應該讓大眾多了解咱們這個職業,才會有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注入進咱們的隊伍。”
“那行吧。”許煜點頭。
“這就對了。我聽說,這次節目電視台是想讓咱們跟君合醫院做個聯動,說不準小路也在。”徐銘補充了句。
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徐銘坐在許煜對麵,雙腿交疊,頭靠在椅背上,問他:“你考慮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到底有沒有戲?”
“你說誰?”
許煜答得模棱兩可,徐銘不耐煩了:“怎麽給你做個媒人這麽難呢?下次有這種活,天王老子請我,我都不幹。哎,不對……”徐銘想到什麽,眯著眼睨他,“你這態度有貓膩啊,到底看上誰了你說?”
許煜聳聳肩,沒說話,一隻手插兜,另一隻手晃著鑰匙圈出了辦公室,留下徐銘在辦公室愣神。
外麵陽光籠罩,許煜信步走在操場上,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根黑色的橡皮筋。款式簡單,是市麵上最便宜的那種。他在腦海裏思索是什麽時候揣進褲兜裏的,大概是昨天晚上想還給阮昭,但不知怎麽就忘了。
許煜站在太陽下走了個神,手機嗡嗡振動起來。
是兩條信息。
其中一條——“小舅,我來海東啦!不肖外甥女池櫻敬上。”
許煜這才想起來,馬上要暑假了,小丫頭大四結束說好要來這邊實習,這陣子他太忙,把這茬給忘得一幹二淨。
“不要到處亂跑,回家等我。”許煜編輯好微信,點了發送。
另一條消息的發信人是方一惟,內容是一張照片。許煜放大看了看,照片裏是幾箱水果,少說也有七八個品種,放在一塊琳琅滿目,讓人不得不懷疑是誰把水果店給運來了。
方一惟:“老大,嫂子寄了水果過來。”
許煜:“誰允許你亂叫的?”
方一惟:“人家阮醫生默許的啊。”
許煜無語地關掉手機,徑直走去停車場。
半個小時後,他回到基地。
宿舍門口人挨著人,擠成一個小圓圈,探頭探腦不知道在討論什麽。見許煜遠遠過來了,他們自覺地讓開一條道,收起八卦好奇的表情。
付剛小跑著過來,微笑:“阮醫生單獨給你寄了一個箱子。”
“一個個的都不訓練?”許煜肅著臉。
付剛聞言站直了身子,衝隊員們使了個眼色。
等人都走了,許煜才將地上的箱子抱起,開了宿舍門,走了進去。
他叉著腰,麵無表情地盯著桌上的紙箱,心想這又是什麽,猶豫著要不要開,隨後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默念著,還能是炸彈不成。
他將箱子上的膠帶撕開,揭開箱子,裏麵全是楊梅。
果肉豐滿,看得人心動。
許煜想起來,讀書的時候他時常帶家裏做的醃漬幹梅去學校。他那時有胃病,家裏有個學中醫的親戚給的方子,用中藥浸泡醃漬楊梅,沒想到味道卻很好,每次帶去教室都被同學當成零食瓜分得一幹二淨。
許煜拿了幾顆楊梅去洗手間洗幹淨,咬了一口,酸的。他縮了縮脖子,發現隊裏幾個小夥子正伏在門口,探頭探腦地盯著他。
許煜清了清喉嚨,對著門外的人說:“別在那兒杵著了,進來吧。”
“隊長。”被發現的人一個二個都不太好意思。
“想吃?”許煜亮了亮手裏的楊梅。
方一惟點頭,隨後又搖頭:“不敢。”
許煜有點好笑,伸手遞過去:“自己拿吧。”
方一惟咬了一口果肉,頓時酸得深吸一口氣:“好酸啊,老大你怎麽吃下去的?”
“是啊,老大,你是不是得罪阮醫生了,她要謀害你?”
“酸嗎?”許煜背過身後,將箱子裏的楊梅精心打包放進冰箱,“我覺得還好吧。”
隊長這是訓練咱們的味覺?又或是,戀愛中的人吃什麽都是甜的?
阮昭收到方一惟信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她不用值班,正好顧合一約她去家裏吃飯。醫院傳聞顧主任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阮昭對於美食沒有抵抗力。
還在樓梯口,她便嗅到魚湯的香味。顧合一將門虛掩著,她推門進去,便見男人腰間係著圍裙,在廚房裏忙前忙後。誰能想到人人尊敬的顧教授,關起門來日子竟然過得這麽樸實。
阮昭在玄關換了鞋,顧合一端著一個乳白色的砂鍋出來衝她笑了笑:“來了。”
“要我幫忙嗎?”阮昭跟著進了廚房。
顧合一低頭在砧板上切著一個小青椒,頭未偏,說:“你把碗裏切好的蔥花撒上吧。”
阮昭“哦”了一聲,正要行動,被顧合一叫住,他笑著提醒:“你洗手了嗎?”
她不好意思地聳聳肩,打開水龍頭洗手:“我差點忘了這個流程了。”
顧合一語氣溫和:“知道你在家不做飯,我給你多燉了點湯,等下打包帶走。”
“顧老師最棒。”阮昭輕呼,“這要是評比對下屬最好的領導,你應該是冠軍。”
“能不能別老叫我領導,我大不了你幾歲。”
“男人也這麽計較年紀嗎?”阮昭拿了碗筷,去電飯煲裏盛了飯,坐在餐桌前等顧合一過來。
顧合一解了圍裙,坐到阮昭對麵:“當然,誰想變老。”
阮昭笑著喝了口魚湯,美得簡直要升天了,再看桌上其他幾個菜,全都色澤清亮,賣相不錯。
顧合一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但做得一手好蘇菜。據說他是讀大學的時候被女友影響,口味偏清淡。
“嗯,好吃。這幾個菜也給我打包一份吧。”阮昭點了點幾個菜,一副毫不客氣的模樣。
“行啊,但我怕你沒有東西熱。”
“我家有鍋的。”阮昭強調了一句,“雖然我在家不做飯,但是餐具還是買了。”
“為什麽?”
“做裝飾還行,顯得我這人特有煙火氣。”
顧合一輕輕笑了。
阮昭能來君合,也是顧合一一手促成。她跟顧合一在一場醫學論壇上相遇,因為有著相同的理念加上同為老鄉而熟識,最後她在他的介紹下來君合與他同事,是上下屬關係,也是好友。
“假休得怎麽樣?”
“還行,遇到個老同學。”
“沒了?”
“沒了。”阮昭將一大口魚湯咽下,打趣,“領導是覺得我工作不飽和還是咋的,非得有閑工夫去發展別的故事。”
顧合一聽阮昭說完,隔了片刻,才放下碗慢慢說:“你這個年紀不談戀愛才是怪事。”
“時刻準備著為醫學事業奉獻一生。”阮昭做了個握拳的姿勢。
“阮昭……”顧合一欲言又止。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方一惟發了一張照片過來,鏡頭裏被楊梅酸得皺眉的男人被抓拍得恰合時宜,阮昭忍俊不禁。
顧合一看著她。
他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在職場上,她沉穩冷靜,話都說得很少,而此時她偷笑的模樣卻像個幹了壞事得逞的小姑娘。
“怎麽了?”顧合一不禁發問。
“沒什麽。你剛想說什麽?”阮昭放下手機抬眸。
顧合一將剛要說出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十指交叉放到桌上,說:“院裏今天下發了文件,有檔電視節目需要我們科室派人參加。”
“什麽節目?”
“有關緊急救援的。你知道的,以前這些都是急診室那邊派代表。但這次不一樣,節目屬於公益普及。目前國內呢,對於少兒急救這塊還很薄弱,尤其是對於很多留守兒童家庭來說,非常重要。”
阮昭點頭:“我同意。”
“所以啊,你偷摘了院裏的楊梅,今兒又吃了我親手做的飯,得還。”顧合一微笑。
“你讓我去?”
顧合一點頭。
鍋裏的魚湯還在加熱,乳白的湯汁不斷翻騰,整個餐廳溢滿了香氣。
阮昭挑眉:“敢情是鴻門宴啊。”
顧合一正試著說服她:“這件事很有意義。”
“什麽時候開始?”
“還有幾天,你可以準備一下。”
“行。”阮昭答應了,站起來拿好顧合一給她的打包盒往玄關那邊走,“我發現你一談公事就嚴肅得像個小老頭。”
“這就走了嗎?”
“不走還留在這兒過夜啊,小心明天傳到醫院去院長找你談話。”她調侃完,又嬉笑了句,“我得早點回去敷個麵膜什麽的,都要上電視了,可不得好好整整我這張臉。”
顧合一平時很嚴肅,被她一逗,這下也憋不住笑了一下。
高跟鞋的聲音在門被合上之後漸行漸遠,顧合一還站在玄關,直到玄關裏的聲控燈暗了下去。昏暗中,他突然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我不介意的。”
話說得突兀,也不知道要說給誰聽。
顧合一住的地方離醫院不遠,阮昭下了樓走出小區。
路燈照得地麵很亮,道路被人打掃得很勤,一點紙屑也沒有。
阮昭一手提著袋子,一手插在上衣口袋裏,緩步走著。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她麵前掠過,隨後打了雙閃,停在她不遠處。下一秒,車裏的人按了下喇叭。
阮昭狐疑地走過去,駕駛位的車窗搖下來,露出魏劭行那張玩世不恭的臉。
“上車啊,正好順路。”
阮昭笑了笑,繞過車頭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坐了進去,這才發現後麵坐著個小姑娘。她一邊關上車門,一邊用口型問:“誰啊?”
魏劭行看了眼後座的小姑娘,笑著跟阮昭介紹:“池櫻,這次來我們科室的實習生。”
“A大的。”他補充了句。
阮昭驚歎了下,由衷地讚了句:“厲害啊。”
小姑娘一點也不拘謹,謙遜地說:“我也隻是擦分而過,運氣。”
魏劭行指著阮昭介紹:“你叫學姐吧,阮昭,這位大神當年是最高分考入你們學校的。”
池櫻驚得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這名字至今還保留在學校風雲人物欄裏。
“學……學姐好。”
阮昭笑著掃了眼那張年輕得可以滴得出水來的臉,對魏劭行說:“自家小妹妹,你可對人家照顧點。”
池櫻赧然:“我保證不給學校丟臉。”
看著後座小姑娘正兒八經的模樣,前麵兩個人都忍俊不禁。
車很快下了高架,駛進一條輔路。
“魏老師就到這兒停吧,我走回去就好了,不遠。”池櫻出聲。
“行。”魏劭行找了個地方停了車,叮囑著下車的池櫻,“注意安全啊。”
池櫻回頭看向副駕駛的阮昭,揮了揮手:“學姐再見。”
他倆就坐在車裏等著小姑娘進了前麵一個小區,才放心地往回開。車駛過市中心,阮昭突然沒由來地笑了聲。
魏劭行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怎麽,聽人喊學姐喊傻了?”
見阮昭沒接話,他又說了句:“早知道我讓她叫你老阿姨了。”
阮昭白了魏劭行一眼:“呸。你以為人家跟你一樣,沒禮貌。”
“對了,你剛出來的那條路,不是醫院啊,你去哪兒了?”
“顧主任請我吃飯。”
魏劭行偏了偏頭:“有情況?”
“扯什麽呢?”
“顧合一喜歡你,全醫院都差不多知道,你就沒點別的想法?”
“我們是同事關係,你少在前麵亂加修飾詞。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阮大姐,你再挑就該徹底奔四了,別說你家裏人,我都替你著急。”
阮昭低頭:“那種一眼看到頭的日子不想過,我想要找的人一定要我心甘情願的。”
不知為什麽阮昭眼前浮現出許煜的臉,時間的磋磨也不滅眼底的少年氣。
她將車窗搖下來,風呼嘯著灌進車內,打在她的臉頰上。她想大概風再大一點,就能夠將她腦海裏的那點火苗給吹滅了吧。
公益節目的人選敲定了之後,節目組的編導便風風火火地拉了個群。
許煜會參加這個節目,阮昭一早就知道的,但突然跟他在一個群裏,阮昭還是愣了一下。這麽多年他倆連手機號都未交換過,網絡一下子讓兩人距離太近了。
她點開許煜的頭像,是一條邊境牧羊犬,照片裏他隻有一隻手出鏡。阮昭看了會兒,退出來,手誤不小心點了他頭像兩次。
“我拍了拍FLY.R。”
這又是微信新出的什麽鬼功能啊,阮昭試了半天怎麽也撤不回,情急之下,她宛如石化般蹲在床邊。
阮昭值完夜班腰酸背痛地回了宿舍,點開手機,居然有來自FLY.R的好友邀請,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通過了申請。
FLY.R:?
阮昭愣神,啥意思?
看屏幕上方,對方正在輸入。
FLY.R:什麽事?
阮昭:沒,點錯了。
FLY.R:哦。
隔了一會兒,許煜又發了一行文字。
FLY.R:謝謝你寄的楊梅,我做成了醬。
他配了張圖片。阮昭點開圖,紅色的果醬用密封盒裝好了。
她彎了彎唇,笑了。
阮昭:你喜歡就好,不客氣。
話題終止到這裏,阮昭抱著手機發了會兒呆。正巧馮箏進來,看她一臉癡傻的模樣,調笑:“幹嗎呢,花癡啊?”
阮昭挑眉:“我都三十好幾了,怎麽,癡不得?”
“行行行,思得思得。”
別人熬夜加班個個都憔悴到不行,唯有阮昭容光煥發。她盤起長發,耳垂綴著很小一枚耳釘,燈光灑在她脖頸上,皮膚又白又細嫩。馮箏都不自禁多看她幾眼。
救援節目是提前錄製,錄製時間為了不打擾嘉賓們的工作時間,挑選在周末,由欄目組派車接送。偏不巧,一大早阮昭家的馬桶堵了,她修了半天沒修好,強迫症一犯誰都催不動。等她修好馬桶,已經超過約定的時間。
一大車子人等得不耐煩,編導頻頻看表,安撫已經上車的嘉賓。
阮昭狂奔著過來,剛一上車,坐在最前麵的路可燃指了指腕上的表,瞪了她一眼,不耐煩地道:“阮昭,你看看幾點了?”
路可燃這一帶頭,一群人眼看著全要發作。突然,後排一道沉穩的男低音傳了過來:“下次不要遲到了,全車人沒有這麽閑把時間全部用來等你。”
阮昭一抬眸就瞧見坐在靠近走道那個冷峻的人,他一身飛行專用服裝,雙手抱臂放在胸前,背脊靠在座位上,就這樣神情嚴肅地盯著她。
阮昭心裏一堵:“很抱歉,我家裏出了點事,下次不會了。”
眾人見已經有人發了火,也就沒再多說什麽,反而有個人說:“你快坐著吧,誰家沒個著急的事。”
編導立馬活躍氣氛:“各位老師辛苦了,節目組做了一點小周邊算作禮物送給大家。”說完挨個座位開始分發,氣氛沒那麽尷尬了。
阮昭坐在窗邊,扭頭見許煜正坐在自己的斜後方,那張臉上似乎還有火氣沒散,後來又一想,他凶就凶吧,總比被別人說好點。
這樣想著,她心裏的異樣稍稍散去了些。
阮昭低頭看剛發下來的周邊禮包,裏麵裝著公益普及的漫畫和一些文創用品,還有一隻水杯。路途無聊,她找了支筆寫寫畫畫消磨時間。
車流高峰期,車子在路上磕磕絆絆地前行。方一惟一看隊長又在裝睡,歪頭衝他一笑:“老大。”
許煜睜開半隻眼來,聲音冷淡:“說。”
“你為什麽要幫阮醫生啊?”
許煜掀了掀眼皮,反問:“幫她?你為什麽這麽覺得?”
方一惟嗬嗬笑:“感覺。”隨後他一挑眉,揚揚下巴,“老大,你是不是覺得,你的媳婦兒隻有你能凶其他人都不行?你好霸道啊……”他話還未說完,就收到一個栗暴。
方一惟委屈道:“老大,你又實施暴力。”
許煜微微頷首:“安靜點。”
車上終於安靜了。
大巴車內所有的簾子都被拉上,光線昏暗。許煜抬眸看向前方阮昭的後腦勺,明明什麽也看不見,但他就是挪不開眼睛。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寒假,他與父母大吵一架離家出走,冬天下了好大的雪,他在一個岔路口遇到下樓買東西的阮昭,大冬天咬了根冰棍。在學校兩人僅打了照麵,並不熟悉,但那天她卻抓住他的手臂問:“許煜,下這麽大的雪你去哪兒啊?”
他隨便指了前麵一個市場,說要去買點東西。
她說:“那地方不好找,你知道具體的位置嗎?”
他隻是隨便指了個方向,誰知阮昭十分認真地在路邊找了根樹枝在雪地上給他畫路線,畫完抬頭問他:“你知道怎麽走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那雙眼睛太過明亮動人,他鬼使神差地搖頭:“不知道。”
她說:“那我送你過去吧,我對這塊熟。”
他也沒拒絕。
兩人傘也沒撐,就這樣在大雪中走著。他走在後麵,看著她的後背,頭一回覺得女生的背影是這麽好看的。
車子嘎吱一聲熄了火,停在電視台大樓下,一隊人紛紛下車。
阮昭心裏還有一點點生氣,不想搭理許煜,連錄影時間也離他遠遠的,一直到節目結束兩個人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許煜看阮昭麵無表情的模樣,薄唇勾了勾,她小時候就記仇,不好哄。
飛行員上節目的情況很少,加上許煜模樣好、上鏡佳,整場節目被主持人點到無數次。下場後他口幹舌燥,喊方一惟去買點喝的過來,結果小夥子實誠,真就買了一瓶。
方一惟覺得沒必要多買,畢竟節目組發了喝的。他哪裏知道老大不過是借著由頭和上午得罪的人緩和關係,單獨給她買也不合適。
許煜剛從洗手間出來,後麵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扭頭,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笑著抓住他的肩膀:“許煜還真是你啊,我,楚楠。”
許煜回憶了一會兒,是有這號人,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老同學。
許煜定睛看了眼楚楠掛在脖子上的名牌,當年那個網癮少年搖身一變成了電視台的編導,讓人挺意想不到的。
“我剛還看到阮昭了,你倆一塊過來的嗎?”
許煜點頭:“是,我們一起來錄個節目。”
“好不容易遇到,叫上阮昭一起吃個飯吧?”
許煜在心裏打了個磕巴,抬手看了下腕表,點頭:“行啊,我跟她說一聲。”
錄音棚裏阮昭跟幾個編導聊得差不多了,正準備走,手臂突然被人從斜側方捏了下,她一愣:“幹嗎?”
“我剛遇到楚楠了。”
這話沒頭沒尾的,阮昭沒聽明白,反問:“楚楠是哪位?”
“高中同學。”
阮昭抱著手臂,麵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犯嘀咕,她高中跟許煜都不在一個班,所以這位楚楠同學她自然也不認識。
“他約了吃飯,你也一起吧?”他表情有點不自然,繼續說,“不去也不要緊,我跟他回絕了……”
他話還未說完,就聽對麵的人回了一句:“我沒說不去。”
阮昭心道,你許大隊長難得有主動約人的時候,我稍微矜持一下不行嗎?不然顯得我迫切跟你吃飯似的。
電視台附近沒什麽好吃的,就近的隻有一家烤肉店。一點多的時候,阮昭跟許煜到烤肉店門口,楚楠也到了。他旁邊站著一個個子高挑的女生,化著濃妝,看她的眉眼,卸了妝應該更漂亮。
他們找了個靠近調料區的位置,招呼著兩人:“阮昭,許煜,你們坐這兒。”
許煜讓阮昭先坐到裏麵,才跟著坐下來:“你們等很久了嗎?”
“沒,我們也是剛到的。”楚楠扶了扶眼鏡,“對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媳婦兒瑤瑤,跟我一個部門的。她還沒怎麽見過我同學,鬧著要過來。”
阮昭抬頭喊了聲:“嫂子。”
楚楠笑了笑:“阮昭你這輩分弄錯了啊,阿煜當時在我們宿舍是頭,再加上他成績好,大家都是跟著他混的。”
阮昭聞言“哦”了一聲,意思是應該調轉過來是吧。
阮昭側頭看了下許煜,他低頭倒了杯茶,沒啥反應。她在心裏腹誹,裝吧裝吧,早晚有一天讓你栽我手上。
大夏天邊吹著空調,邊圍著炭火吃燒烤,氣氛還不錯。阮昭攪動著碗裏的調料,因為她坐在裏麵不好出去,醬料都是許煜一手調的,沒有小米辣跟香菜。她扭頭看了下他的碗,跟自己的差不多,兩人口味驚人的一致。
“你什麽時候結婚的?”許煜問。
“結婚沒多久。家裏催得急嘛,咱也不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了。”
聽楚楠這麽一說,他老婆不樂意了,瞪著他問:“原來你是迫於家庭壓力跟我結婚的?”
楚楠眼睛瞪得老大,連連辯解:“怎麽可能,我是因為愛你。”
“你就鬼扯吧。”
“真的,老婆,親親。”
楚楠毫不顧忌對麵兩人的視線,怕老婆的本質顯露無遺。等媳婦兒氣消了,他才小聲解釋道:“女孩子愛鬧脾氣,得哄。”說完又問,“你倆打算什麽時候辦酒,得請我啊。”
阮昭被問得一愣,偏邊上那個一臉懵懂地問:“辦什麽酒?”
“婚禮啊。你倆打算就這麽談著,不結婚啦?”
阮昭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許煜,男人不自覺地側頭正對上她的視線,隻覺得電光石火,他觸電一般立馬彈開。
楚楠覺察到兩人的異樣,問:“你倆不會還沒在一塊吧?”
“沒。”還沒等阮昭回答,許煜搶先回了。
“這都什麽年代了,還這麽磨嘰!大哥大姐,我們都三十多奔四了。離我們的十八歲過去了十幾二十年了,人生還有幾個十幾二十年。”楚楠越說越激動,非得把他倆這份姻緣撮合為止。
阮昭笑了:“打住啊,我倆也是最近才重逢的。”
“早之前幹嗎了?”
“就各自在各自的生活裏混著唄。”
“你倆這——”
阮昭盯著楚楠,心想你再別問了,再問下去我也沒詞了。
瑤瑤見老公一個勁兒地追問搞得氣氛挺尷尬的,伸手拉了拉阮昭的胳膊:“阿昭,陪我去下洗手間吧?”
“行。”
阮昭跟瑤瑤出去了。
楚楠從口袋裏摸出包煙來遞給許煜:“抽煙嗎?”
“有女的在,不抽。”
“阿煜,你這麽紳士,我要是個女的我肯定愛你。”
“少來這一套。”
楚楠將煙重新揣回口袋,靜默了一陣,突然回憶:“上學那會兒我可陪著你幹了不少蠢事兒。當年咱班的教室不就在阮昭班隔壁嗎?每天晚上你都要在教室磨蹭等她下課,再悄悄送她回宿舍,我記得那陣女生宿舍那邊鬧變態來著。”楚楠說完,睨著眼打量著他,“怎麽到現在你說忘就忘了?對她沒感情了?”
許煜低頭喝了口茶,嗓子被溫水浸了浸,聲音柔和了些:“喜歡過。”說完,他換了個姿勢靠在椅背上,“你知道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多少天待在家嗎?我拿什麽給別人未來。”
“你做這行幾年了?”
“大學畢業開始吧。”
“這麽多年你都沒談過?”
“沒時間。”
楚楠想,什麽喜歡過,分明就是舊情難忘。這麽個大美人成天在你跟前晃悠,你也禁不住動心啊。
他們正說著話,去洗手間的兩人回來了。阮昭穿了個裙子進進出出不方便,許煜幹脆挪進去,將她的餐具遞出來。
瑤瑤一臉八卦地匯報:“你們知道剛剛我們遇到什麽了嗎?”
楚楠打趣:“咋了,廁所鬧鬼啊?”
“一邊兒去。”瑤瑤沒好氣地撓了下楚楠的胳膊,“剛去廁所的路上有個小孩兒找阮昭要電話號碼,欸,看麵相,那小孩兒才二十出頭吧?哈哈哈,現在的小孩兒眼光挺不錯的。”
“那是,阮昭當年在我們學校可是校花級別的。”
阮昭見楚楠又開始吹噓,立馬截住他的話:“你別瞎說啊,我可沒排上榜。”
誰知她話音剛落,便聽見許煜懶洋洋地回了句:“上過。”
“你怎麽知道?”阮昭扭頭。
許煜沒回,倒是楚楠插了句嘴:“我們全宿舍都給你投過票,被阿煜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