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悄無聲息。
許煜將外套扔到後座,裏麵是件純白T恤,顯出精窄的腰身。
阮昭臉一熱,移開視線。
他的手還扣在她手心,沒打算放下的意思。
“阮昭。”許煜終於開口打破安靜的氣氛。
她抬頭看向他的眼睛,等他開口。
“我從沒想過會跟你重逢。這些年,不管遭遇什麽,我從未露過一次怯,唯獨對你,我怕。”許煜撫摸著阮昭的手指,眼神微動,“我能給你什麽?我們的工作會讓很多人遠離。從現實考慮,我並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人選。”
阮昭愕然:“我從沒想過這些,更何況,我也沒有要從你身上得到任何東西。”
她居然不知道他的心思這樣深。
“你知道,你能做你熱愛的職業,我有多替你開心。”阮昭回握住他的手,慢慢收緊,“你去守護你想要守護的世界,而我隻希望你平安歸來。”
她看著他,眼神真摯。
“不管你是否與我在一起,我都這樣想,平安是我對你唯一的期望。”
許煜聽著阮昭的話,眼睛再也挪不開。她依舊是學生時代的模樣,美豔明媚,恣意跳脫,他這一生再也不會遇到像她這樣的人了。
“你想好了嗎?”他問。
“嗯。”她笑,眼底有光,“像你這種不沾葷腥的人就得我這種‘白骨精’來治,絕配不是嗎?”
許煜也跟著笑。
阮昭打趣:“可惜了今天那盤海鮮哎——”
許煜捏了捏她的臉頰,真吃醋了:“你還來?”
阮昭慢吞吞地撇撇嘴,扯了張紙巾擦了擦衣擺上的水,往他這個方向挪的時候身子一軟,撲在他懷裏。
“怎麽了?”他問。
“腿麻了。”她故意為之,笑得狡黠。
許煜將她抱得緊了些,又聽她低聲道:“以前我每次想起你的時候都覺得渾身不舒服。”
“現在呢?”
“舒坦了。”
她又笑起來,眼中帶淚。
阮昭最近心情不錯,馮箏感覺到了——實習生犯錯也不黑臉了,走路帶風還一路哼歌。
午休時間,馮箏終於逮住個時間,小聲問:“你遇著什麽好事了?”
阮昭正看著許煜發來的信息看得入迷,推開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的一顆腦袋。她笑道:“你猜。”
“你不會戀愛了吧?”
阮昭沒否認。
“真的?你不是在追人嗎?追上了?”馮箏拖長音調,這才幾天,效率可真高。
阮昭關掉手機屏幕,放在餐桌上,低頭吸了一大口麵條,“嗯”了一聲。
馮箏“喲”了聲:“妹妹我單身三十年了,你有什麽獨門絕技能傳授一下我嗎?”
聞言阮昭聳了聳肩:“沒有,這個講究一個緣分。”
馮箏感歎了聲:“幾家歡樂幾家愁啊,飽漢不知餓漢饑。你聽說沒,路可燃丟了個大臉。”
“我沒你這麽無聊,天天八卦。”
“不是,你記不記得上次她請我們吃飯的時候,說那個飛行隊隊長是她男朋友,其實根本不是。她死乞白賴地追人,沒追上,喝醉了還跑去人家住的地方大鬧了一場,被別人趕出來了。”
阮昭愕然:“什麽時候的事?”
“有一段時間了吧。咱們醫院有個同事在飛行隊有熟人,這事在咱們醫院傳遍了,丟人。”
阮昭沉默了下。
吃飯間,幾個護士端著飯盒路過走道,坐在隔壁桌上。
“我見過那個許煜。”
“你就扯吧,你哪兒來的機會見?”
“我是說照片,路可燃給我看過。人長得賊帥,聽說馬上要升到救援總部去了,很有前途的,黃金單身漢一個,眼光肯定不低啊。”
阮昭聞言暗笑,是不是黃金她不知道,眼光嘛,確實不錯。
“路醫生還沒放棄?”
其中一個女護士模仿路可燃嗲嗲的語氣:“人家這次可是做足了準備。馬上不是中秋節了嘛,我聽說許隊長會被調往外地執勤,她可要千裏尋夫呢。”
“這樣下去兩人遲早有一腿吧。說實話,路可燃長得不錯,關鍵家底厚,這男的要跟她好上了,以後前途一帆風順了。”
有人撇嘴:“我沒覺得,她整天一副小姐脾氣,誰願意跟她過一輩子。人家許隊長雖說搞的飛行,人還挺接地氣的,找個踏實的人不比她強百倍?”
“我看你就挺踏實的,要不把你介紹過去?”
幾個人低笑幾聲,語氣曖昧。
話正說得起勁,幾人抬頭見阮昭臉色不甚好看地朝向她們,議論聲戛然而止,滿臉狐疑地互相看了一眼。等阮昭走過,其中一人才低聲說了句:“這不是阮昭嗎——你們誰提她名字了?”
其他幾個人搖頭:“沒有啊。”
話音剛落,就聽身後一道清甜的女音響起:“許煜哥哥——”
眾人扭頭,阮昭正在距離她們兩三米的位置接電話,而且開了擴音。
“人家想你了嘛,男朋友都不來看人家,好傷心的哦。”
原本還興致勃勃聊八卦的幾個護士頓時一臉哭相地麵麵相覷——完了,當著人家麵議論人家男朋友,被抓了個正著。
電話那頭的許煜將手機從耳邊拿了下來,仔細看了眼聯係人,懷疑自己是不是打錯了。他試探地開口:“阿昭?”
阮昭小跑幾步出了醫院食堂,這才恢複了正常聲音,不好意思地笑笑:“開個小玩笑。”
許煜撓眉,這才想起正事,不太好意思地說:“今年中秋我不在本市,要帶隊去外省參加一場救援訓練演練,抱歉不能陪你過節。”
“我剛聽說了,沒事,工作要緊。”
“你吃過飯了嗎?”他在基地操場上席地而坐,趕走了幾個好打聽的隊員,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阮昭聊天。
“吃了麵。早上找食堂阿姨訂的,今天看診的人多,延遲了會兒,麵坨得不成樣了。”
“我給你寄了海鮮,用的同城冷鏈,晚上你下班應該就能到。”
“海鮮?”
她那天隻是開了個玩笑,沒想到許煜一直惦記著。
“我們之前救援過一條漁船,船上的漁民為表感謝專程送了些過來。隊裏有規定不能收禮,但礙於盛情難卻,我便找他多買了些。”許煜頓了頓,“差點被隊員一搶而空,還好我早有準備把好一些的單獨分裝,這才保了下來。”
他惦記著她,這讓她心裏美滋滋的。
她說:“好是好,但我不太會做飯,更別提處理這些了。”
許煜低沉的嗓音裏帶著笑意,讓這座城市蕭瑟的秋風裏都帶了些暖意。
“我沒說讓你做。”隨後,他又極快地補充了句,“晚點我過來。”
“今天?”驚喜來得猝不及防。
許煜斂眉,對著手機輕聲問:“你不方便?”
“沒,沒。”阮昭連連擺手,又想到他根本看不見,心裏歎自己傻得可以,“你什麽時候來都可以。”
掛斷電話,阮昭才察覺馮箏一直陰惻惻地盯著自己。她問:“你沒走啊?”
馮箏打量著她,幽幽地吐出幾個字:“這年頭,戀愛的傻子真多。”
“我哪裏傻了?”
馮箏跟著阮昭上樓,苦口婆心地勸道:“阿昭啊,你知道女人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麽嗎?矜持。你不能讓男人覺得你已經栽進去了。不行,我得給你送一本戀愛大全,你需要好好學學,什麽是若即若離的推拉感……”
阮昭翻了個白眼:“你先脫單吧。”
“你傷到我了,阿昭!”
“那我請你吃飯,海鮮吃不吃?”
“你真的帶我?不後悔?”
阮昭遞過去一個“你再多話就沒得吃”的眼神,馮箏迅速閉嘴,比了個“OK”的手勢。
晚上下班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進了九月,晝短夜長,天空如同染了濃稠的墨。
魏劭行順路等她倆下樓。阮昭下了車就往家趕,遠遠就看見樓棟下的柱子邊靠著一個人。他一頭寸發,很好辨認。門口的路燈昏暗,他隻露出個輪廓,透過他的後腦勺看過去,天空繁星閃爍如同寶石,這一幕很有油畫的意境。
她腳步慢了些,忍不住駐足往那邊瞧。
“阿昭啊,等等我。還好有魏醫生在,不然我真找不到你家在哪兒,有你這麽待客的嗎?”馮箏在阮昭身後喘著氣喊她。
許煜聞聲看過來,原本插兜的手抽出來,轉身朝阮昭這邊走了過來。
“喲,許隊好。”馮箏打完招呼,踢了阮昭一腳,“你發什麽呆啊?”
阮昭將鑰匙和門禁遞給許煜,自己和馮箏走在後麵。沒一會兒,魏劭行也停好車過來了,他一拱手,滿臉假笑:“阮昭你出息了,有大餐不叫我?”
“你到底搬不搬家?打算在我這兒蹭吃到什麽時候?”阮昭故作埋怨。
“暫時有點變故,你可能還要跟我再做一段時間的鄰居。”
“果然,男人如衣服,朋友如衣服,老話說得一點沒錯。”
“想吃好的先閉嘴吧。”
馮箏看著拌嘴的兩人,一笑:“魏劭行你小心哪天打擾他們做啥好事,成了鋥光瓦亮的電燈泡。”
魏劭行舉手附和:“馮姐姐提醒得對。”
“叫誰姐姐呢,裝嫩討打。”馮箏白了魏劭行一眼,看向阮昭,“你發什麽呆呢?”
阮昭傻笑:“我感覺我撿到寶了。”
“什麽?”
“許煜真帥,太對我胃口了。”阮昭做托腮狀。
“你閉嘴,花癡!”兩人異口同聲地吼。
走在前方的許煜聽到動靜扭頭看過來,狐疑地詢問:“怎麽了?”
阮昭一手捂住一個人的嘴,搖頭:“沒事,進去吧。”
客廳的茶幾被挪走,空間瞬間大了起來。
阮昭畢業奮鬥好些年才買了這套九十幾平方米的房子,麵積雖小,但也算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裏有了落腳之地。
馮箏和魏劭行幹脆席地坐在地毯上看電視。許煜在廚房忙碌,阮昭將看好戲的電燈泡二人組修理了一頓才過去幫忙。嶄新的廚房用品終於見了光,在外麵帶隊練兵的許大隊長搖身一變成家庭“煮夫”,阮昭覺得好笑又新鮮,他對她若即若離好像還是不久之前的事,現在卻為她洗手做羹湯了。
許煜扭頭,洗完手在她鼻梁上彈了一下,問:“你笑什麽?”
“笑世事無常。”阮昭忍不住從背後擁住他,“這樣真好,我都忍不住‘娶’你了許煜。”
他一愣,隨即也笑了:“你怎麽專搶男人的活兒。”
阮昭閉著眼,摟緊他。男人渾身的肌肉硬邦邦的,跟石頭一樣,這身材也太緊實了。阮昭搖頭晃開那些不正經的想法,小聲說:“我以為你會生氣。”
“本來有點。”
“啊,你真的生氣?”阮昭迅速彈開,“我想正式地帶你認識一下我朋友,算是娘家人吧。”
許煜扭身將她一把攬住,拉到自己麵前,手一左一右擱在流理台上,她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裏。
他目光緊盯著她:“我逗你的,雖然不能單獨相處有點可惜,但你這麽快讓我融入你的圈子,我也覺得挺好。”
“阿昭,你隻需要按你之前的狀態就好,不論是做事還是待人接物,那是你本心,你從來不需要因為我或者任何人改變你自己。”他繼續說。
“這麽縱容我?”
許煜眼底閃過一抹溫柔:“我的人除了寵著有什麽辦法。”
他聲音出奇的好聽,那薄唇翕動著,看得人心癢。阮昭被迷得七葷八素,忍不住把他拉近了些:“我後悔帶人回來了。”
許煜低頭看著她繞著自己的外套,不禁想笑:“你要幹嗎?”
“想親。”她仰起頭來。
許煜騰出一隻手來,從她耳邊的碎發一直往下滑到肩膀處停住。
他低頭去親她,額頭、眼角,最後在她唇上輕啄一下。
阮昭就這樣膩在許煜懷裏,膩在滿腔的溫柔裏。
砰砰砰!
有人敲門。
正在膩歪的兩人同時扭頭,魏劭行倚在廚房門邊,一手捂著眼睛,問:“飯什麽時候好,今晚還能吃上嗎?”
馮箏使勁地擰他胳膊:“我讓你別打擾人家好事。”
阮昭笑著從許煜的手肘下鑽出來,沒好氣地笑罵他一句:“撐不死你。”
“誰讓你們不遮掩點。”
“都是成年人怕什麽,你還沒跟你女朋友親過?”
“別提這茬,再提我跟你急。”魏劭行蹙眉。
阮昭沒搭理魏劭行。
馮箏跟著她出來,小聲問:“他怎麽了?”
阮昭背過身,湊到她耳邊:“分手了,被劈腿。”
馮箏可憐兮兮地看了魏劭行一眼,嘴巴張成一個“〇”形。
許煜當大廚,阮昭難得做一回助手,洗菜的活兒一律給她,她簡直不亦樂乎。
他說:“你這些年怎麽把日子過成這樣,一個小姑娘太不會照顧自己。”
阮昭笑,小姑娘,她可不是小姑娘,小姨時常念叨她是老姑娘,還是嫁不出去的那種。
“往後我得把你喂飽些,你太瘦了。”
鍋裏燜蝦的香味出來了,充盈著整個廚房。
“你什麽時候學會的做菜?”阮昭問。
“很早。”許煜想了想,“我父母是年近四十才生的我,他們工作忙碌,我小時候大多數時間是姐姐帶的,經常她做飯我打下手,一來二去就會了。”
“哦對,我知道,你有個當翻譯官的姐姐,聽說老厲害了,當年讀書的時候就聽很多人說。後來老師也總說你姐姐是傑出校友。她現在還在做翻譯官嗎?”
“她去世很久了。”
阮昭怔住:“怎麽會……對不起。”
“沒事。她是和姐夫一起走的,空難。人走的時候沒痛苦,隻是留下個孩子。”說到這裏,許煜停下來,突然看著她認真地道,“這個孩子我已經過繼在我名下,你介意嗎?”
他很認真地在征求她的意見。這事他不告知她也沒什麽,畢竟是他的家事。可他現在這樣,很明顯是將她當成人生的另一半了。
“不介意。”阮昭點頭,說完,她又笑了,“你這麽看重我的意見,怕我跑了?”
他沉默了一下,說:“我怕。”
又聽他道:“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阮昭側頭,笑了:“我也是。”
“嘖,膩歪。”
門邊突然傳來一聲吐槽。
阮昭扭頭去看,見兩個大“電燈泡”不知什麽時候又來了。她狠狠地瞪過去,對於帶這兩人來家裏這個錯誤的決定,心裏悔得腸子都青了。
魏劭行和馮箏都屬於自來熟的個性,且二人一級吃貨的屬性,看得阮昭和許煜目瞪口呆。
這邊魏劭行調了個萬能蘸料對付清蒸蟹,那邊馮箏在烤盤上翻動著蟶子,熟了還不忘第一時間喂給魏劭行嚐嚐,隨後對魏劭行的蘸料嘖嘖稱讚,兩人甚至到了共用一個蘸碟的地步。
阮昭在一旁看得樂嗬,調侃道:“你倆都還單著,在飲食上的口味太一致了,要不幹脆湊一塊兒過日子得了。”
馮箏哼唧:“算了,頂多當個飯友。”
“我同意。”魏劭行跟她擊掌。
馮箏衝著許煜不好意思地笑:“許隊不會嫌棄我們吵吧?”
“不會。”許煜搖頭,“我覺得你們這樣拌嘴挺有意思的,很像家人的感覺。”
“那是,尤其是咱們這一行,隻差每天都睡在醫院裏了,跟同事相處的時間比爹媽還多,我是把阮昭當親姐妹看的。”
魏劭行聽完也跟著點頭。
“好了,煽情這一套不適合你,還是吃飯吧。”阮昭在邊上插話。
“我還沒問完呢,你倆什麽時候開始的?”馮箏歪頭思考了一會兒,“難道是許隊送病人那次,或者更早?”
魏劭行搖頭撇嘴:“人家是高中同學。”
馮箏瞪大眼睛看過去。
“高中?你倆玩早戀啊?”
阮昭老實交代:“沒談。”
馮箏又將目光看向許煜,見許煜點頭:“她說的是真的。”
“就這一兩個月能讓阿昭喜歡成這樣?你倆高中肯定有事。”
阮昭剛想開口,突然聽見許煜開口:“是我喜歡的她,她那會兒可高冷,我們總共也沒說多少話。”
“也還好吧。”阮昭有種許煜在借機控訴自己的感覺。
“你跟我朋友話就多。”
阮昭瞥過去一眼,咳嗽,隨後道:“我跟你朋友話多個鬼,我喜歡的是你,又不是他。”
……
又是大型秀恩愛現場,馮箏幽幽地埋頭吃飯。
“後來你提出讓阮昭做你女朋友,是因為纏著你的女生太多?”魏劭行接過話茬。
“不是。”
“那……那塊石頭是怎麽回事?”
“什麽?”
“就八一路公園裏有一塊石頭,聽說摸一下就能跟喜歡的人永遠在一起。這個人每次喝多了就嚷著去那邊,我耳朵都聽起繭子了。”
許煜沉默了下,他不記得有這件事:“抱歉我——”
“你倆今天是來興師問罪?”阮昭蹙眉,她清了清嗓子,一把拉住許煜的手——
“這位先生現在是我男朋友,你倆要是欺負他,得先問問我。”
“嘖,這就護上了?”魏劭行戲謔她,“為什麽喜歡他?”
“長得帥啊。”阮昭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第一次見他是新生入學,當時大禮堂裏人烏泱烏泱的,我不知怎麽的,一扭頭就在人群中看見他了。當時我心裏想,這男生長得一張招桃花的臉,肯定是個學渣,結果沒想到,那一屆的新生代表就是他。”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以貌取人啊。”馮箏感歎,“按理說,你倆高中三年礙於學業沒啥進展還說得過去,高中畢業不是好機會嗎?怎麽耽誤這麽多年?”
她的話像一根針插在兩人心尖上,氣氛突然一滯。
阮昭從沒問過這個,她完美地避開了一切,佯裝這漫長的分別時光如同不存在一般,早已經曆世事的她知道不為一件事較真,這樣才能粉飾太平。
想問他嗎?
想問。
想給這麽多年的耿耿於懷一個交代。
可是重要嗎?
似乎也沒有那麽重要,她喜歡他。
比年少時的喜歡更加濃烈,更加發自內心。喜歡到無所謂他過往經曆的一切,不去觸碰他身上的秘密,而隻是貪圖與他相處的點滴。
過去這麽多年,他對她的吸引力從未減弱半分。
“一些私事。”漫長的等待,許煜終於平靜地開口。
他沒有再答,而她的朋友畢竟是外人也不好再問。
阮昭回過神來,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許煜另一隻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一邊跟人閑聊,一邊藏在桌下偷偷玩著她的手指。
男人手掌寬厚幹燥,充滿力量。
她內心的不快一掃而光,一顆心撲騰撲騰跳著上了天。
許煜時不時揉胳膊,阮昭很快發現異樣:“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餐桌上三個醫生都關切地看過來。
許煜擺手:“沒事,就是前兩天出任務傷到了胳膊,擦了點皮,沒什麽事,已經好了。”
“脫下來我看看。”阮昭不由分說道。
許煜掃一眼另外兩人:“這兒?”
魏劭行和馮箏知趣地站起身。
“那阿昭你給許隊看看吧,別拖成大毛病了。我們先走,明天見。”馮箏衝她揮揮手,拎著包拽著魏劭行開門跑了。
阮昭伸手去解許煜的襯衣扣子,許煜第一次被一個姑娘這樣解衣服,下意識地躲開:“幹嗎?”
“我給你看看傷得重不重,你受傷了還喝酒?”
“就喝了一點點。”
阮昭掃了眼他杯子,裏麵的啤酒已經見了底,心裏一賭氣,不搭理他了。
許煜抱著她坐在自己腿上,撫摸著她的額頭,輕聲說:“其實我是故意的,我沒受傷。”
“你撒謊?”
“我想他們早點走,這樣我好有一點時間跟你單獨相處。”他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說話時氣息烘著她的耳朵,聲音低沉而有磁性。
阮昭將他袖子掀開,胳膊上麵雖然有一道口子,但已經結痂,看起來時間已經比較久了。
她使勁拍了他一下,算作小懲罰。
許煜將她摟緊了些:“抱歉,你別生氣。”他帶胡楂的下巴在她耳邊亂蹭,惹得她脖子一陣發癢。
阮昭被他哄得隻想笑,木著張臉忍了半天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軟下調子:“以後不許拿自己的身體和健康開玩笑。”
“遵命。”
“你們這次去外地要多久啊?”阮昭靠在他肩膀上問。
“兩個月吧。中秋節你打算怎麽過?”
“小姨可能會過來這邊。實在沒人陪,我就一個人在院裏值班唄,節假日醫院最忙了。”
聽她這樣說,許煜有點內疚:“往後每個節日我都陪你過。”
“這可是你說的。”
“我保證。”他舉手發誓。
阮昭趴在他肩膀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我總感覺有些不真實。”
許煜摸摸她的頭。
阮昭仰麵看他,逆著燈光,他的發絲繞著一層昏黃的光暈。
“你是真實存在的嗎?”
許煜抓著她的手指摩挲:“你可以打我一下。”
“算了,我心疼。”
“那個石頭是怎麽回事?”許煜突然問。
她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先前魏劭行提了一句,他惦記到現在。
“你記得鄭豔麗嗎?”阮昭不答反問。
許煜搜腸刮肚不記得有這個人,於是問:“是誰?”
“一個漂亮的女生,跟我們同年級的,不過比我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許煜笑,她自信得可愛。
他仰著脖子,終於從久遠的記憶裏翻出來一個信息:“英語回回考第一的那個?”
阮昭瞪著許煜,將他的手狠狠甩開:“你還裝不認識,連人家英語好都記得?”
許煜看著姑娘那倆烏溜溜的眼珠子,詢問:“跟她有什麽關係嗎?”
“你就說你是不是跟鄭豔麗一塊逛過公園吧?”
許煜一陣蒙。
“既然去了公園,那就一定一起去摸了那石頭咯?”
許煜看著阮昭那倆烏溜溜眼珠子更蒙了。
“那石頭就是學校裏盛傳的姻緣石,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哦,懂了。
她在吃醋。
“你記起來沒?”
“哦。”他漫不經心地終於答了一個字。
“許煜,你別挑戰我的極限。”
他輕笑道:“我是跟她一塊出去玩過一回。”
“你承認了吧?”
“當時你到處找補習班惡補英語,考試還是不理想,是我拜托她把你拉進她的學習小組。作為交換,我答應陪她外出一次,當時沒多想,後來也沒什麽交集。”
你以為沒什麽交集,但人家早就把跟你的關係潤色一番,傳遍校園了。
等等!
阮昭抬頭愣愣地看著許煜,原來他是為了她。
許煜摸她的頭:“你就為這事生了這麽多年的氣?”
“你居然為了我出賣色相?”阮昭嘀咕,她伸手去掰扯他的衣服。
“這衣服撕壞了,你再去找魏劭行借,會被他想歪的。”
“許煜你渾蛋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