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訪

“皇上,藥好了。”看著案桌子上,疲憊小息的人,白羽還是輕輕的喊了一聲。

“恩。”軒轅燁睜開眼,深色的眼瞳因為連夜疲趕路,而露出了疲憊的血絲,甚至於,麵色亦比平日蒼白了幾分,“快天亮了?”

他看著帳子外麵,然後安靜的接過藥,慢慢的喝了下去。

藥味苦澀,卻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味道。

“皇上,捷報。”亦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軒轅燁放下藥碗,看到來者臉上當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自從皇上親自帶著三萬鐵騎趕往戰場的消息傳開,前線士氣高漲,連續三日,快馬加急都有捷報送來。

根據捷報的消息,軒轅燁看著地圖,手指往上一指,“在清風峽穀攔著他們。阻止平國軍馬前來救援。”

其實,這次爭鬥,天池國還未真正出兵,而位於北倉國兩翼的平國和賀蘭國倒先對其開起了戰火。

鑒於北倉國實力較弱,平國和賀蘭國這次各出兵三十萬,妄想先於天池滅了北倉,最好再一舉拿下百花國,如此一來,名譽上是協助天池,實際上,若真的滅了這兩國,那麽,平國和賀蘭國勢力必然會大增,到時候,三國鼎立,而天池國的野心自然不敢那麽張狂了。

兩國妄想夾擊,讓北倉國成為郎中之物,孰料,軒轅燁早有防備,在平國未趕來之際,就已經先將賀蘭國堵到了清風峽穀,讓其脫不了身,三十人馬活生生的成了一隊死騎。

但是,如果讓平國與賀蘭國匯合,那這邊,定然吃緊。

“青龍和藍凰那邊如何了?”

“回稟皇上,已經聯係上了,兩人都安然無恙,我們需趕路兩日,在清風峽穀前麵的赤泉能匯合。”

“這一路上也辛苦他們了。”

軒轅燁聽到兩人安然無恙,鬆了一口氣,頓時一掃疲憊,轉身回到案桌,拿起筆,然後到處翻找。

“皇上,您要找什麽東西?”

“有沒有好一點的宣紙,朕要該給娘娘傳一封書信。”

“嗬。”白羽強忍著要笑,低聲道,“皇上,三個時辰前,您給娘娘的書信,剛剛飛鴿了出去。”

“無妨,朕那封信是要告訴她,讓她別亂跑,記得按時吃飯,好好睡覺。這封信,是要將捷報的消息告訴她。”

白羽點點頭,趕緊找來了一疊素白的宣紙工工整整的放在軒轅燁身前的案桌上。然而,對著一疊白紙,軒轅燁眼底劃過一絲嫌惡,“這紙放了多久了?似乎有些黴味了?她喜歡帶有茉莉花香味的信紙。”

以前,她寫給自己的情書,每一封書柬的左上角都有一朵小巧而精致的茉莉花瓣,書信上也都散發著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合著墨香,十分怡人。他也喜歡那個味道。

白羽猛咽了口口水,這紙怎麽會有味道?這是他出宮前才特意準備的上好宣紙呢。

不過,軒轅燁也知道此刻條件有限,再找不到更好的了,因此也沒怎麽為難白羽,隻默默的低垂眼睫,咬著唇,半晌沒有動靜,似乎很糾結的樣子。

果然,半杯茶之後,軒轅燁抬起頭來,疑惑的看向白羽,“你說朕該寫什麽?寫詩詞,小九兒會不會覺得太酸?談兵法,她不懂……”

“皇上,您說告訴娘娘捷報的消息。”

白羽輕聲的提醒道,看到軒轅燁不悅的皺眉。

其實嘛,人家就是想寫詩,而且是情詩,但是,又怕被嘲笑。最後也不知道軒轅燁寫了多久,總之天已經蒙蒙放亮,等白羽來收拾的時候,卻發現僅僅有幾個字罷了,他也不敢偷看,忙不迭的將信疊好。

這時,又聽到軒轅燁再問,“娘娘的回信到了嗎?”

“皇上,卑職想,恐怕還在路上。”

“這麽晚?午時該到朕手上了吧。”

軒轅曄眉頭皺的更甚,似乎已經十分的不悅,“等飛鴿來了,將它煮了犒勞將士。”

白羽則痛苦的應了一聲,一隻鴿子能犒勞幾個人啊。而且,鴿子何其無辜……

其實,白羽多麽的想告訴皇上,他剛才那句恐怕在路上,是指皇上送回去的第一封信恐怕還沒有到慕容九的手上。

然而,皇上今天心情甚好,白羽不忍打擊,更不敢打擊。

至少,皇上不用再問他,:你說,娘娘看到朕的信會作何反應?你說娘娘會不會覺得朕寫的太羅嗦了。

老天,他不是慕容九,怎麽能知道她的想法,何況,女人心海底針,他怎麽能猜的到呢。

好在,隊伍很快繼續出發,上馬之前,白羽吩咐了到下一個地方,第一件事情是多買幾隻鴿子,還有上好的宣紙,最好熏上茉莉花香。

這件事不辦好,他們接下來,誰的日子都不好過。

那麽一刻,想到接下來水生火熱的日子,白羽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如果可以,他其實也期盼著慕容九隨軍而來。

至少,皇上性格突發的時候,慕容九一句‘軒轅燁’就能將他給生生吼住。

天正晚,月影稀疏。

慕容九獨臥在**,望著床頭搖曳的燭火,越發難以入眠,白天裏在冷宮發生的一幕,此時想來竟是那般的刺心。

不單是因為太後作為她的親姑姑想要加害於她,而是,此刻,夜深人靜,她的腦子也格外的清晰,也因此突然迸發了許多其他的想法,甚至這種想法一出現就讓她心生冷汗。

因為朔王謀反之心,太後受牽連,但也隻是被軟禁,並沒有受到更重的處罰,這對於她來說應該是格外的開恩了,此時,她不應該好好的自求多福,為何還要趁軒轅燁不在來鬧事呢?

如果是因為朔王的事而懷恨軒轅燁,因此想要除了慕容九肚子裏的孩子,這倒也能說的過去。

慕容九寧願是這一點。

但是,另外一點,卻讓她想想就不寒而栗,那就是,除了軒轅燁,除了她肚子裏的孩子,誰是最大受益者呢?

澈王外出遊學,而且年紀較輕,在朝廷上根本沒有地位。

而且太後是那種願意為他人做嫁衣的人麽?不……

如果她不是想同歸於盡的話,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就是為了她的兒子軒轅朔寒,也就是說:朔王並沒有死,因此太後才敢冒此風險。

現在,軒轅燁征戰在外,後宮空虛,這卻是她們下手的最佳時機。

說不定,軒轅燁身邊就有朔王的人,那麽,他們豈不是可以裏應外合,趁著這次戰亂坐收漁翁之利。

“雀兒……”各種想法不停的在腦海裏打轉,慕容九哀嚎一聲,幹脆坐了起來,這覺是沒法睡了,如果不把這些疑惑弄明白,她的心就會一直這樣懸著的。

“娘娘……”朱雀就守在外間,因此裏麵稍一有什麽動靜,她都能第一時刻趕過來,此刻,聽到慕容九叫,便迅速走了進來,順便點燃的燭火。

朦朧的燭光透過琉璃燈罩瞬間照亮了屋子的每個角落,慕容九怔怔然坐在**,睜大著眼睛,有著一瞬間的恍惚。

這樣溫馨而暖融的燭火,每每讓她想到與軒轅燁一起的時候。

“娘娘,這麽晚還沒歇著,哪裏不舒服嗎?”朱雀走到床邊,望著她光潔額頭上密布的細汗,有些擔憂的問。

“雀兒,帶我去找左相大人。”慕容九猛然想到。軒轅燁臨走之時,將朝中大事都托付給了司墨玉。

那麽,司墨玉定是他最信賴的過的人,是以,她想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讓他分析分析,如若真的有可能,那麽,至少也得多做防範,總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被人鑽了空子。

“現在?”朱雀瞪大眼睛,瞟了眼黑漆漆的窗外,此刻,夜色正濃。

“嗯。”慕容九一點頭,便利落的掀開被子,下了床,徑直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穿起來,一頭披散的長發也來不及打理,隻用一根發帶簡單的束住了發尾。朱雀眉頭微微一蹙,似乎在思索著這麽深夜出宮,又去找一個男人,是否合適?

但是,慕容九容不得她細想,便一把拽住她,“別亂想了,現在就去,趁著深夜無人發現,最好。”說罷,先她一步向門口走去。

朱雀瞧她凜然的神色,知道可能遇到大事了,便緊緊相隨。

“娘娘,慢著點,讓雀兒給您帶路。”白羽臨行前囑咐過她,讓她晚上尤其照顧好慕容九,她的眼睛不好,晚上視物模糊,而且她現在是重身子,最怕摔跤。

“嗯。”一出了門,碧霄宮外並沒掌燈,因此一片漆黑,所以,到了慕容九這裏,也自然就成了睜眼瞎。

好在朱雀身手不錯,對出宮的路線深深熟悉,再加上慕容九本身也有點輕功底子,因此,這出宮之路並不難走。

不到一個時辰,兩人便來到了京城最繁華的街道。

即使是深夜,這裏依舊燈火通明,喧鬧不禁,絲毫不見戰亂的荒敗與蕭寂,相反,倒比往日越發的繁榮。

因為,越是這種時刻,人們越會通過這種各種方式,一擲千金也好,通曉買醉也好,總之能讓自己舒緩戰亂的壓力即可。

“左相大人也住這種地方?”望著繁華的街道,火紅的燈籠晃了她的眼,耳邊更是嘈雜和喧囂,慕容九很難將司墨玉那種不似人間的謫仙人物與這種地方聯係到一起。

“左相府本在城郊的一處別院,但是,現在皇上不在京城,朝中事物由左相全權受理,是以,為了方便起見,左相便在這離宮最近的隆慶街租住了下來。”朱雀緩緩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慕容九不覺點點頭。

穿過隆慶街,又繞過兩條長長的巷子,朱雀帶她直接來到一處府邸前。

那高高的匾額上寫著‘聽風軒’三個字。

“就是這裏。”朱雀指著府邸道,一麵就要上前敲門。

“別……”慕容九忙扯住她,對她使了個眼色,小聲道,“我們這次出宮的事,還是不要讓太多的人知道為好。”

朱雀望著她,過後點點頭。

“娘娘,請隨我來。”朱雀隨後向一處角落走去,一躍上了圍牆,貓著腰向裏觀察了一番,過後向慕容九招手。

“嗯。”慕容九緊跟著腳尖一點,飛身進了院子。這府邸很安靜,燈火有些昏暗,整個府邸都透露著一種寂寞和淒涼,也似乎並沒有什麽守衛,大抵是與司墨玉清淡寡漠的性子有關吧。

不過,還是怕會驚擾了別人,兩人仍然輕手輕腳的向正院走去。

遠遠的就望見二樓的一間房子裏亮著燈,一道修長的人影掩映在窗邊,似乎正垂首凝思著。

憑著直覺,慕容九覺得那屋裏的人正是司墨玉。

“雀兒,你在這裏守著,千萬不要讓人發現。”慕容九打定主意,吩咐朱雀。

“你一個人去?”朱雀不放心。

“嗯。”慕容九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其實,她心裏倒還存了另一份心思,那就是軒轅燁不在,除了自己,她對任何人都不放心,包括朱雀。

盡管朱雀對自己很好,但是,全局考慮,她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囑咐好朱雀,慕容九便貓著腰,趁著夜色,借著那從窗戶裏透出的一點光,快速朝二樓奔去。

院子裏,有丫鬟端著清水來回了幾趟,慕容九忙蹲下了身子,觀察了一番,等待沒人的時候,方輕巧的走到門口。

窗戶上,依稀的能倒映出那個人消瘦的側影,慕容九凝了凝神,抬起手,將門輕輕推開。

司墨玉坐在案桌前,手持毛筆,正低頭看著什麽。

他的影子被琉璃光倒影在桌子宣紙上,隨著裏麵燈火的搖晃而晃動。

那修長的手指,握著筆,不時遊走在雪白的紙上麵,然而,這個最平常的動作,卻在這一瞬,顯得十分吃力。

甚至,慕容九看到他不得不停下來,放在腰腹上的手難受的握緊。

站在側麵,慕容九沒有做聲,隻是默默的看著他,心內暗揣,他受傷了嗎?

“將血陀花拿過來。”聲音帶著微微顫意,司墨玉並沒有抬頭,深吸了一口氣,一邊畫著一邊對旁邊的慕容九說道。

慕容九知道,他以為她是剛才出去的那個端水的丫鬟。

她看了看旁邊,果然在桌子上看到一個雕花盒子,裏麵放著用藥紙包好的東西。

拿起來,慕容九放在鼻子邊一嗅,突然明白了司墨玉說的血陀花是什麽?

她在一些藥理書上見過,這是一種能止痛的藥,吃下去,能緩解疼痛,但是會覺得昏昏欲睡,而且頭昏腦脹,副作用相當的大。

所以一般大夫通常不會用到此藥,除非病者不堪忍受痛苦,才不得已用一點,但是劑量通常不會大。

感覺到慕容九磨磨蹭蹭,司墨玉聲音繼續傳來,“都拿過來。”

全部拿過去?這樣一包都要用?

慕容九手微微一顫,將盒子拿了起來,朝司墨玉走過去。

她知道他不是怕疼的那種人,她見過他受傷,見過他身上那經年累月卻無法消失的累累傷痕,還親自為他拔那枚倒刺的箭,那時,他不但沒有因為疼痛而皺眉,反倒能裝的若無其事的帶她逃,甚至到安全的地方,也能自嘲的笑說血腥味難聞。然而,現在,他竟然需要這種毒性很大的止痛藥來緩解疼痛。

慕容九慢慢走到他背後,才看到,他正在畫一張地圖,像是某個府邸的地形圖。

司墨玉停下手裏筆,輕輕的吸了一口氣,似乎,稍微多用點力,傷勢都裂開一樣的疼。

屋子裏盡是藥味,甚至連熏墨的香氣都被掩蓋住。

放下筆,司墨玉這才伸手去接來人遞上來的藥。

發黃的藥,然而那隻手,卻十分的美。

手指纖細,指甲在光下中透著迷人的粉色……

那雙手?不是貼身侍女的手。

這雙手,他如此的記憶猶新,亦在這一刻,覺得眼睛生疼。第一次被人圍毆在那個冰冷的街頭,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這雙纖細漂亮的手,再然後方是她充滿關切與溫暖的容顏。心口亦跟著頓時一疼,難道是藥吃的太多,產生了幻覺,所以才會看到她?

下意識的將手伸過去,握住了那手,柔軟溫暖,而且如玉一樣的細膩。

更重要的是,這種觸感竟然如此真實,真實的讓自己不敢相信。

終於忍不住回頭,司墨玉湛藍色的眼底湧起了震驚和錯愕。

眼瞳下麵的那個女子一雙明亮的眼睛,很是擔憂的望著他。而這雙眼睛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每一刻看他的眼神都帶著能融化萬年寒冰的溫暖和憐惜,讓他心悸。

他從來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這個女子,還有誰,會如此的看他。一時間,握著對方的手突然更加的用力。

突然好想,這真的隻是一個夢境,至少,隻要他不願意醒過來,那他就能這樣一直握著她。

而不是,看著她在另外一個人的身邊。而不是,她的快樂和痛苦都由那個人決定。

門口突然有身影晃動,司墨玉眸色一沉,淩厲的看出去,冷聲道,“不準進來。”

“是。”聽到嗬斥聲,準備敲門的侍女忙退下。

而此時,司墨玉的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苦笑。

不想醒,卻是自己將自己喊醒了。原來,自己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不是夢。

“你怎麽來了?”扯出一絲笑容,他輕輕的放開了慕容九的手。

“你受傷了?”慕容九很自然的問出了心中的擔憂。

很奇怪的,雖然和他交往並不深,可是,對他,卻並沒有疏離感。

“沒有傷。隻是前段時間出了點小意外,已經好了。”他轉身走向旁邊的小榻,有些輕飄的步子那樣牽強,甚至於,看得讓人揪心的疼。

“真的好了麽?”

慕容九不信,走過去伸手將他扶住,小心翼翼的將他安置在位置上,“讓我看看傷口。”

她也看過不少藥理的書,沒事的時候也跟著李太醫學了點。

說著,她伸手過去,卻被他抓住。

那手,竟然如此冰涼,可是,卻是沒有絲毫的力氣。

慕容九看向司墨玉,兩人四目相對,眼瞳清晰的倒映出對方的麵容,如此深刻,好似千年以來,都刻在了心底,如何也摸不去。

那夜,他為她擋箭,抱著她逃亡的情景,撞擊著她的心髒。她牟然一驚。

而兩人的對視中,她也明顯的看到了他眼底的不安和慌亂,還有一絲淒涼。“那個,好吧,我不看,但是你請太醫看過嗎?太醫怎麽說?”慕容九眼底還是難掩擔憂之色,不止為他身為北倉左相,此刻擔負著重責,更有一種異樣的情緒。

就像那夜為他包紮傷口時,看到他渾身傷痕的那一幕,心底不由得抽抽的痛。

本能的,她不希望這個男子受傷。

靠在軟墊之上,司墨玉深深的凝望著她,唇邊有一絲滿足的笑意。

她在擔憂他,在關心他,這一切都夠了:“慕容九。”

輕輕的喚著這個名字,猶如夢囈那般,而他蒼白的臉,此刻掛著的笑容溫和猶如清晨初升的太陽。

突然覺得,這點痛算得上什麽,如此已經非常好。

“我不痛,傷口真的已經好了。”

他微微彎起的唇角,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眼眸絢爛,看的慕容九一怔。

慕容九輕歎一聲,掃了眼桌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奏折,突然明白,為何他會選擇住在這個離皇宮最近的地方了,那是因為他身上有傷,這麽重的傷隻怕經受不住每日的往返奔波,是以才會選了這裏。

“我真的沒事,一切都會好的。以後,你別這樣出來,現在京城也不安全,而且,守衛森嚴。”

他聲音有了一絲擔憂。

“我知道。”慕容九神色凝重,她在思考著他重傷在身,此刻要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會不會增加他的負擔?

但是,左右權衡一翻,慕容九還是將自己這大半夜思考的問題全盤托出。

當她說到太後下毒之時,她明顯的感覺出司墨玉那碧藍色的眸子散發出的冰冷寒意。

但是,司墨玉卻並沒有說她的推論對不對,隻是臉色比之前森冷了幾分,等她說完之際,也沒有給出結果,隻是讓她多加小心,以後不要輕易出宮。

慕容九有些不甘,“那麽,朔王……”

“他未死,更好。”司墨玉隻用簡單的五個字打發了她,當然,在她提到朔王兩個字時,她看出司墨玉神色很是異樣,那是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沉吟片刻,司墨玉目光落在慕容九的腰腹上,眼角突然幹澀半分,“我命人送你回去。”

慕容九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隨即也點點頭,“嗯。”

她不明白司墨玉為何此種反應,不過,沒來由的,她卻相信這個男人。

一個時辰後。

“公子,她已經安全回宮。”

屋子裏,司墨玉依舊靠在榻上,雙眸緊閉神情十分的疲憊,雙唇亦沒有絲毫色彩。

聽到回稟的聲音,方才睜開眼眸,看著眼前跳動的火苗。

屋子裏,血陀花的味道十分濃烈,“路上可有人跟蹤她?”

“並未發現其他人跟蹤她。”

“恩。”目光落在血陀花上,他細長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腰腹的疼痛愈加濃烈清晰。

衣服慢慢的解開,裏麵是細沙包裹的傷口,那傷口竟然都裹住了他整個身子,而腰腹那裏,已經被血染紅。

這是一種殘忍的傷。長劍穿過了肺葉,深入一毫,就可以要人性命。

然而,對方並沒有取他的性命,最為關鍵的是,這兒的傷口幾乎是非常的難以愈合,每一次呼吸,都會裂開傷口。

腦海中不由得想起那個男人霸道而狂肆的臉。你?也是為那個女人來的?

當軒轅燁帶著慕容九逃亡之際,他也正得到消息,得知慕容九沒有死,而是被擄到了天池國,所以快馬加鞭的趕了過去。

孰料,卻隻趕上了洞房之夜,拓跋野發了狂的尋人。

他清楚的記得那個男人血紅的眸裏的所散發的濃鬱的痛,更為他身上散發的魔魅氣息所震懾。

冰冷的寒芒刺進他的腰腹,他還記得那個男人邪惡的狂笑:這就是喜歡她的代價,本王會讓你生不如死。

沒錯,腰腹上的傷的確讓他生不如死,可是,能夠得到她的擔憂,能夠再見到她溫暖的眸光,他笑了。

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