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他

整整三天,碧霄宮內一片死寂。

除了前廳裏絞盡腦汁、查閱醫書的太醫外,就隻剩一些伺候的宮女忙碌了,其他的人都休想踏進碧霄宮一步。

就連軒轅澈幾次想闖進來,都被侍衛給攔在了門外。

無奈,他隻得守在宮門口,隻等著裏麵伺候的人一出來,就打探慕容九的情況,可惜,每次宮女們出來都是很頹喪的樣子。

而他也隻能了解到,皇兄軒轅燁自從那日早晨之後再也沒有出來過,甚至於滴水未進。

慕容九更是好不到哪兒去,無論太醫想盡了方法,她就是不肯醒來。

這一天早晨,正獨自坐在台階上歎息時,遠遠的蕭瀾也走了過來,看了他頹喪的樣子,就知道情況並不好,不由得又跟著歎息一聲。

“還沒消息麽?”

“嗯。”軒轅澈無力的抬頭,望了他一眼,隨後搖了搖頭。

“這裏的太醫真無用,到現在還沒診斷出頭緒麽?”蕭瀾眉頭緊鎖,煩躁的朝殿內望去,依稀還能看到一群太醫們糾結在一起的模樣。

軒轅澈還是搖了搖頭,其實,他一直進不去,哪裏知道裏麵的情況呢。

隻是,前日,突然聽到慕容九受傷昏迷的消息,當時便趕了過來,豈料,皇兄根本不讓他見,更可惡的是,還派著侍衛攔著他,讓他在外麵等的心都焦了。

“我看這裏的太醫恐怕不行,都已經三天了,不如,我回百花找幾個得力的太醫過來。”蕭瀾自顧自說著。

軒轅澈不置可否,心想著興許這也是個辦法,總不能就這樣一直拖著吧。

若是查出了什麽病還可以對症下藥,可是,一直這樣昏迷著,就是好人也會受不了,何況慕容九還受傷了,這身體遲早會拖垮的。

“罷了,我即刻差人回百花去叫慕容太醫過來。”蕭瀾望了他一眼,隨即歎道,見他沒有言語,再看看碧霄宮內,依舊死寂,便黯然的轉身離去了。

而此刻,碧霄宮裏,前廳一片忙亂,內寢之中卻一片靜然。

偌大的**,軒轅燁半歪在床頭,懷裏緊緊的抱著慕容九,此刻,她正半趴在他的胸膛,緊閉著眼睛,呼吸勻致,儼然熟睡的樣子。然而,隻有軒轅燁知道,她這種樣子已經整整三天了。

自那天早上,她突然倒在他懷裏,隨後便氣息微弱。這幾日,喝了太醫開的藥,氣息平複了,就連臉上的鞭傷也痊愈了,隻留一道淺淺的淡粉色疤痕,估計過不了幾日,疤痕也會消失的。

然而,她緊閉的眼睛卻始終沒有睜開過。

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她順滑的發絲,一雙深眸緊緊的盯著她的側臉,密長而卷的睫毛輕輕的顫著,好像蝴蝶扇動著翅膀,那樣的翩然自若,好像隨時會醒來一般。他就那樣死死的盯著她的眼睛,不想錯過任何一點跡象。

“皇上。”這時,王太醫從門口進來,看到這一幕,心內說不出的酸溜溜的感覺。

他一直以為皇上夠無情,對一個喜歡了他那麽多年的小女孩也能痛下狠手,可是,這幾天,他遲疑了,甚至懷疑自己以前的看法究竟是否正確。果然,人都是複雜的動物,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東西也未必都是真的事實。

軒轅燁輕輕的掀了掀眼皮,沒有出聲,似乎怕他的聲音驚擾了懷裏的人兒一樣。

他小心翼翼的將慕容九放到床裏,隨後,起身向王太醫走來。

“怎麽樣?可研究出救人之策?”

王太醫朝**的慕容九望了一眼,隨即道,“老臣確實想到一個良策,可以試一下。”

“說。”軒轅燁急切的問。

“針灸刺穴療法。”

“嗯?”軒轅燁顯然沒聽太明白。

“就是老臣親自為姑娘施針,刺其敏感穴位,想通過疼痛刺激來使其清醒過來。”王太醫似乎滿有把握的道,這也是他這幾天以來一直苦思冥想的結果。

“你確定這種方法可行?”軒轅燁有些遲疑,針灸刺穴,若是弄不好的話,會不會再次傷著她。

“老臣覺得可行。”王太醫重申,此刻,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有一份做大夫的職責,無論如何,他覺得,慕容九是不能再拖了,否則時間越久,身體機能會慢慢萎縮,就是將來會醒,隻怕也會成為廢人,所以,他必須盡快讓她清醒,時間對於他來說很重要。

軒轅燁看著他自信的神情,想了片刻,方重重的點點頭,“她怕疼,你用針時要輕點。”

“額,老臣知道。”以為他會說出‘治不好就要砍他腦袋’的話來,卻不料他隻說出了這麽一句‘怕她疼’的話,王太醫驚愕之餘,心底滑過一絲欣慰。是替慕容九欣慰,小丫頭,如果早知道她心愛的男人如此憐惜自己,她也不必有今日的萬念俱灰,以至於沉迷於睡夢之中不願醒來吧。

王太醫拿著布袋走到床邊,將布袋在一旁的茶幾上擺好,隨後展開,露出一排十幾根大小不一的銀針。

明亮的光線下,銀針散發著冰冷的寒芒。軒轅燁見了,本能的皺緊了眉心。

“你要紮她哪幾處穴?”

“神庭、百會、風池、完骨、陽白。”王太醫一邊說著,一邊五指各夾住了一枚細細的銀針,轉身,摸了摸慕容九的額頭,理了理她的發,便要紮下去。

“慢著。”軒轅燁本能的上前,一把將他扯了過來。

王太醫一個不防,差點踉蹌著摔倒。

“怎麽了?”他驚駭的望著軒轅燁。

軒轅燁眸光幽冷,“這幾處穴都在頭上,若處理的不好,會傷及性命,就算好的話,也可能會造成其他後患。”

王太醫輕歎了一聲,“這些老臣知道,但是,目前這確實目前唯一的辦法,老臣想過了,姑娘昏睡不醒,可能是潛意識作怪,唯有控製她大腦中的意念,方可讓她醒轉。”

“可是,也有可能醒了成了傻子。”軒轅燁道出心中的不安。

“這個……”王太醫一愣,這個他倒也考慮過,可是,傻子總比活死人強?

“朕不要傻子,朕要她好好的,能說能笑。”軒轅燁惡狠狠的說著,神情暴戾又狂躁,與其說是對王太醫下的死令,還不如說是自己的痛心。

“老臣自當盡力。”

“你先過來。”軒轅燁深呼了一口氣,轉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朕想試試你的針法。”

“什麽?”王太醫大駭,“皇上,這針灸可不是鬧著玩的。”讓他往皇上頭上紮針,借他十個膽也不敢呀。

“朕是天子,有神明護體,怕什麽?”軒轅燁不耐的沉聲道。

可是,話雖這麽說,險,王太醫還是不敢冒,畢竟若紮壞了皇上,可不單單是誅滅九族的事呀,那也可能成為北倉國曆史的罪人哇。

“皇上,您放心,老臣已經練習過很多次了,不會出問題的。”頓了頓,王太醫這樣勸道。

“既然練習過很多次,那麽,還擔心什麽?若在朕這裏過了關,到她那裏就更不用怕了。”軒轅燁道。

“可是……”

“還囉嗦什麽,難道想讓朕親自動手?”軒轅燁不耐的打斷了他的話,其實,剛才聽了王太醫的介紹,他也認為此方法可行,但是,那幾處穴位畢竟都是人體大穴,他怕……所以,隻有等自己試過之後,他才敢放心的讓慕容九用。

“老臣遵旨。”王太醫戰戰兢兢的來到其身後,手裏的針頓時有如千斤重。

“開始吧。”軒轅燁凝神屏息,他要細細觀察一下每一針的力度還有效果。

“哦。”王太醫望著他的頭頂,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好吧,既然皇上願意親自做實驗,那是他的榮幸,皇上自己都說了,有神明護體,是不會出問題的,那麽,不怕不怕。有真人的穴位做研究,對等一下的施針會大有幫助的。

“皇上,老臣開始了。”

“嗯。”軒轅燁哼了聲,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王太醫眼神一凜,屏聲靜氣,右手抬起,手中的銀針散發著冷魅的幽光,嗖然,一出手,手中銀針便利落的向各處穴位依次刺進。

“皇上,有何感覺。”一紮完,王太醫立刻擔憂的問。

軒轅燁眉頭微皺,緩緩的才睜開了眼睛,感覺到頭皮發疼,腦子裏似乎有一根針像煙花一樣炸開,疼痛不覺隨之襲來。

而他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到了頭上的疼痛。

“嗯,很痛。”軒轅燁點點頭,但是一想到等會慕容九也要受這種苦,他不禁猶疑了。

慕容九自小怕痛,他是知道的。

每次,哪怕受一丁點的小傷,她都會又哭又叫,然後,望著他的時候卻又帶著笑。

以前,他很不屑,又哭又笑的樣子真是滑稽。可此刻,他多麽希望能再看到她那個樣子,他希望看到她痛了就哭,高興了就笑。

“真的隻有這種辦法了嗎?”他問。

王太醫又快速的取下針,道,“目前老臣隻有這個辦法,而且即刻便能看出效果。”

“好吧。”軒轅燁起身,修長的手指揉了揉太陽穴,“等會施針的時候,動作再快一點,這樣她就感覺不到針芒入肌的痛苦了。”

“是。”王太醫點點頭,一麵走到床邊,將慕容九扶坐起來。這邊,軒轅燁來走了過來,坐在床邊,伸手將慕容九攬在了懷裏。

“開始吧。”

“嗯。”王太醫凝了凝神,便飛速將手中銀針刺出。

在刺出的刹那,他分明看到軒轅燁眼底一閃而逝的痛。銀針飛過,慕容九頭上的幾處穴位被打通,疼痛襲來,她小小的臉頓時皺成了一團,蒼白而幹枯的唇微微的張了開,發出輕微而疼痛的輕吟。

“唔……是誰?你是誰?”

軒轅燁見了,又欣喜又心疼,雙臂不由得收緊,將她抱的更緊了,“小九兒,別怕,要是覺得痛的話,就快點醒來看看燁哥哥,聽見了嗎?快點醒過來,燁哥哥就幫你把針拔掉。”

“唔,是誰?你是誰?”昏迷中的慕容九皺緊了眉頭,口裏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

眼睛緊緊的閉著,長長的睫毛在劇烈的顫抖,連神色都變得嚇人。

睡夢中,她疲乏的身子飄飄****的好像走進了一座美麗的世外桃源,這裏花草繁盛,綠水茵茵,蔚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一切都那麽的美好。

田間裏,族人辛勤的勞作,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滿足而幸福的笑。

這裏是什麽地方?為什麽她第一次來卻又覺得如此熟悉?好像曾在這裏生活了許多年一樣。

她想喊一個人問一下,卻突然,風雲突變,蔚藍的天空被烏雲遮擋,身邊的鮮花綠草相繼枯萎。

很快,她便又置身於一片蕭條的荒蕪之中,幹涸的土地、遍地的屍體、還有成群的烏鴉盤旋在屍體上空,嗜血而沙啞的吼叫著。

啊,她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卻看到了更多不完整的屍骨。

“不要。”她驚叫著,踉蹌著想逃,卻逃來逃去,始終逃不脫這慘烈的地方。

為什麽?究竟是什麽地方?為什麽之前那麽美麗的地方片刻間會成了人間地獄。

奔跑中,猛然覺得炙熱難擋,抬頭,烏雲密布的遠空竟然被熊熊烈火染成了一片妖嬈的紫紅色。

她驚呆了!火光衝天,燃燒的烈火之中隱隱現出一座被火焰包圍著的火刑架,架上綁著一個美麗的女人。

女人垂著頭,似乎在很痛苦的低—吟,如雲的墨發妖嬈的散落在肩頭,頭頂還戴著一枚赫赫閃亮的金冠。

“啊?是誰?”慕容九嚇的呆了,這女人為何被綁在這裏?為什麽沒人來救她?

然而,來不及細想,她便衝了過去,想將女子從火中解救出來。

可是,她的身體輕飄飄的穿過了火焰,卻到了大火的另一頭。

她猛然一個激靈,全身被冷汗浸濕。她驚恐的盯著眼前的一幕,隻覺得女子的頭在火焰中緩緩抬起,小巧而精致的下巴,清麗而瘦削的臉龐,烏黑卻璀璨的雙眸。

啊!慕容九嚇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慕容九。

頃刻間,她渾身有如被烈火焚灼般痛起來,她似乎能感覺到皮膚被層層剝落的痛苦。

“你終於回來了?”那女子幽幽的望著她,眼底**漾著深邃的笑,她的眼神清冷而蒼老,卻有著貓一樣神秘而慵懶的氣質,額頭的肌膚上閃爍著令人目眩的圖案。

“你是誰?是誰?”慕容九痛苦的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腦袋。

“我就是你啊。”那女子幽幽的說著,刹那間,火紅的光焰中,慕容九好似看到了自己。然而,她又敢肯定,那不是自己。

“不,你是誰?”殿內,軒轅燁和王太醫看到慕容九終於有動靜了,都欣喜不已。

“皇上,她終於有反應了,待老臣將銀針再深入一些,這樣會好的快。”王太醫一旁瞧著,興奮的道。

“不。”軒轅燁卻攔住了她,“她已經很痛了,她會醒的。”

“小九兒,聽到燁哥哥說話了嗎?很痛,對不對?怕痛的話就快點睜開眼睛,乖,睜開眼睛……”

他一遍又一遍的喃喃低語,就像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每低語一遍,便俯下頭輕輕的吻一下她密長的眼睫,感受著她的輕顫,感受著她逐漸回轉來的氣息。

“唔。”微張的小嘴裏不斷溢出難受的低—吟,慕容九的身子開始在他懷裏掙紮起來。

好痛,身上痛,頭也好痛,感覺有無數根繡花針像雨點一般紮進她的腦仁,受不了了。

她開始伸出小手,痛苦的握著腦袋,口裏喊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究竟怎麽回事?誰在拿繡花針紮她?

“是你麽?你是誰?究竟是誰?”她吼了起來。

可惡!太可惡了。她想要救她,她卻害她被火灼被針紮,可惡呀。

“可惡!”腦中想到的,口裏便奮力的喊了出來,烏黑的眼眸嗖然睜開,迸射出憤怒卻璀璨的光華。

軒轅燁一怔,幽深的雙瞳就那麽一瞬不瞬的盯著慕容九。

慕容九眼底光華未散,隻閃爍著幽幽的寒光,她也定定的望著軒轅燁。

兩人皆沒說一句話,空氣好像刹那間凍結了一般。

王太醫先也是一愣,轉而異常欣喜的叫了起來,“丫頭,丫頭,你終於醒了?”這兩聲丫頭終於讓軒轅燁回過神來,他驚喜非常,隻覺得胸臆間有一股快活的暖流緩緩流淌,遍布全身,人一下子輕鬆愉悅了起來。

“小九兒。”他歎息般的喚著她,一邊收緊雙臂,想要將她抱的更緊。

然而,慕容九卻癡了一般,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剛才夢中的情形好似突然被人抽空了一般,大腦中不禁一片空白,隻殘留一些夢的碎片。

“小九兒,你覺得怎麽樣?認得我嗎?”軒轅燁見她不動,忙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兩晃。

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現實中的片段緩緩注入腦海,她終於記起那日被蕭雅羞辱的一幕,心牟然一緊。

再定了定神,眼前卻霍然是軒轅燁擔憂又憔悴的眸子,心底頓時翻滾起複雜糾結的情緒。

“小九兒,好了麽?”他輕輕的問,生怕又把她嚇昏過去似的。

“可惡!”慕容九大叫一聲,猛然俯首,對著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

“額……”軒轅燁悶哼一聲,眉頭微微的蹙起,然而,雙臂卻並未鬆開,她咬的很用力,肩頭傳來一陣鈍痛,似乎能感覺到她的牙齒咬破了衣衫滲進了皮膚裏。

空氣中漸漸有腥甜的血腥味彌漫開。

王太醫傻住了,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慕容九醒來後性情大變?

他心裏咯噔一下,暗自祈禱慕容九可千萬不能成為傻子呀,不然,誅滅九族或者被砍腦袋,都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看著軒轅燁肩頭雪白的中衣漸漸滲出殷紅的血絲,王太醫猛然回過神,忙上前想拉住慕容九,卻被軒轅燁揮手攔住了。

無奈,他隻得站在一旁急的亂勸著,“丫頭,丫頭,別咬了。”

然而,慕容九好似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張開的小嘴死死的咬著他的肩,直到……直到有殷紅的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直到滿嘴裏都是腥甜的血的氣息,依舊不肯鬆開。

她的呼吸很急促,睜大的眼睛裏蓄滿了淚,咬著他的同時,晶瑩的淚珠便順著眼角不停的滑落,緩緩流到嘴角,和他的血液漸漸相融。軒轅燁微微低首,半垂眼簾,心痛的望著她。

他知道她的心很痛,更知道她對自己有多恨,此刻,她一定是受不了了才會如此的咬他。

“小九兒,燁哥哥幫你把針拔下來。”軒轅燁低沉的嗓音溫柔的響起,一隻手緊緊的圈著她的身子,另一隻手緩緩抬起,來至她的頭頂,將銀針一一拿下。

“姑娘,不要再咬了,姑娘快鬆口吧。”王太醫站在床頭,躬著腰,苦口婆心的勸著,卻礙於軒轅燁又不敢上前拉。

可是,老天,這丫頭下口也太狠了吧?都已經咬出血了,還不放?

她難道沒看清楚,她咬的可是當今的皇上,是可以要她命的皇上呀。

哎,然而,**的兩個人,卻當他如空氣一般,根本沒有一個人聽他的。

軒轅燁隻緊緊的抱著她,眉心微蹙,神態憂傷卻又釋然。

良久,良久,久到王太醫覺得慕容九是不是咬下軒轅燁肩頭一塊肉下來的時候,慕容九終於鬆口了。

她緩緩的抬起頭,蒼白的臉頰兩行淚痕如此明顯,烏黑澄澈的雙眸內還**漾著迷蒙的水霧。

“痛嗎?”她笑,輕的似一閃而逝的風,讓人捕捉不到,嘴角的血絲因眼淚的浸泡緩緩暈開,隨後凝結成淡淡的血珠從下巴跌落。

他定定的望著她,點點頭,“痛!”

“哦。”她輕輕的哼了聲,幽幽的望了他一眼,轉而,閉上了眼睛。

“小九兒……”軒轅燁一驚,忙捧著她的臉,想要看看是不是又昏過去了。

“皇上,九兒姑娘大抵是這幾日滴水未進,身子虛弱了,您讓她好好躺會兒,等會送點吃的過來,吃好了休息好了,身子自然會好的。”王太醫這時又道。

軒轅燁瞟了他一眼,“還不去準備。”隨後,輕柔的將慕容九放躺下。

“額,是。”王太醫一愣,他是太醫,又不是宮女,這些事要他準備?他知道怎麽準備?

可是,這個時候,他哪敢反駁,忙領了命出了內寢,走到前廳,喚來隨侍的宮女,讓她們通知禦書房多準備些流食,畢竟皇上這幾日也是滴米未進的。

然後,又吩咐一個宮女去打點熱水送進去,慕容九嘴角都是血跡,該清洗一下了。不一會兒,便有宮女先端著一大盆熱水走了進來,見軒轅燁正坐在床頭,輕輕的用帕子擦拭著慕容九嘴角的血跡,便熱情的走上前來。

“皇上,讓奴婢來吧。”

軒轅燁好像沒聽到一般,依然輕輕的擦著,雪白的帕子不一會兒就染成了紅色。

“皇上。”那宮女瞟了軒轅燁一眼,突然發現他肩頭滲出的血,不由得大駭,忙叫道,“皇上,您受傷了,奴婢這就叫太醫進來。”

“滾!”低沉而冰冷的聲音讓小宮女猛然一個激靈,手捂著嘴巴瑟瑟發抖,“皇上,您……”

“滾!”頭也未抬,軒轅燁又重複了一遍,隨後,放下帕子,又溫柔的將慕容九抱了起來。

小宮女愣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剛才王太醫說慕容九醒了,讓她打熱水進來伺候,可是,皇上卻。

對了,剛才,她是不是眼花了?皇上竟然幫慕容九擦嘴角上的血跡耶?

那般汙濁,皇上竟然不嫌惡,而且神情還那麽的溫柔?正怔愣間,隻見軒轅燁已然抱著慕容九進了內殿的暖閣裏。

暖閣內布置簡單卻很清雅,一襲珠簾將房間隔成了兩段,小的那一半裏麵單放著一張美人榻,一張小幾,幾盞刻著紅梅的茶盞,大的則嵌著一彎氤氳著熱汽的溫泉水池。

水池四周皆用漢白玉砌成,每一處壁內皆有一個龍頭,不停的向池裏流淌著熱水,而水池底端則有一個凹槽,不停的換著幹淨水的。軒轅燁徑直抱著慕容九走進了溫熱的水池。

他緩緩的坐下,將慕容九緊緊的抱在懷裏,隨後,一隻手摟著她的肩,另一隻手緩緩的褪著她的衣衫。

濕漉漉的髒衣服從她身上盡數褪去,露出她白玉般細膩的肌膚,在溫水的浸泡下,漸漸泛出迷人的淡粉色色澤。

然而,此刻,軒轅燁望著她的眼神卻沒有一絲的晴欲,有的隻是深深的疼惜。

他拿著幹淨的毛巾仔細的替她清洗著身體,那麽專注,那麽溫柔,就好像她是一塊易碎的珍寶,不敢過多用力。

她瘦了,瘦了好多。肩胛處的鎖骨微微的凸了出來,都快咯到他的手了。

細細的胳膊看起來那麽羸弱,似乎隻要他用力就可以折斷一般。

他依稀記得,好像是她十二歲生日那年,她梳著好看的發髻,斜插一朵嬌美的海棠,興衝衝的跑了來,拉著他,興奮的道:“燁哥哥,九兒又長一歲了,再過三年九兒就及笄了,到時候就可以嫁給燁哥哥了。”

他不理她,卻無法忽視她眼底的那份炙熱與期待,隻得背過身去。

她卻又走到他身前,微微仰著頭,有些膽怯又有些期待,“燁哥哥,你會娶九兒的吧?”

他皺起眉,似乎很不耐。娶她?他不敢想,甚至連夜裏做夢都不敢想。

他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她卻是如此美好的一個女孩,他能給她什麽?他現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哪敢想和她一起?

何況,她竟然是那個女人的女兒?哼,上天可真會跟他開玩笑呀。

有時候,他真恨她,恨她就那麽始料未及的闖進他的生活,恨她那麽的純淨而美好,假若,假若她不那麽好,或許,他還會接受,或許,他才敢要她。

可是,她偏偏就是他陰暗的地獄生活中的一縷陽光,也是唯一的一處淨地,他怎忍心毀了她?

他希望她能對自己少一點執著,少一點熱情,那麽,他還可以躲在暗處靜靜的看著她,擁有著她。

可是,偏偏她是這般的火熱,讓他幾乎忍不住要為她燃燒,讓他覺得自己很幸運,卻又害怕的想逃。

麵對著她那麽殷切的眼神,他的心揪著的痛,可是,一貫的冷漠還是讓他近乎嫌惡的口吻說出了那拒絕的兩個字:不會。

“為什麽?”她雙眸中開始彌漫水霧,“為什麽不會?九兒不好嗎?”

望著她泛淚的眼睛,他握在袖內的雙拳握的緊緊的,“我不會對一個發育不良的黃毛丫頭有興趣。”

“額。”她一愣,轉而又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用手抹掉了眼角的淚,興奮的道,“燁哥哥,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嗎?哈,九兒告訴你,不用怕,春姨說過,九兒還小,等及笄的時候,就會長的和春姨一樣好了。”

“還有。”她踮起腳尖,雙手拽下他的頭,略帶羞澀又激動的小聲說,“燁哥哥,告訴你一個秘密,九兒的那裏開始長了,比以前要大了呢。”

清甜的嗓音,清甜的氣息,宛若一股熱流猛然注入他的心房,他猛然一顫,心口**然。

雙眸本能的朝她胸口望去,粉色的小衫勾勒出完美的胸型,雖然小到可憐,可是,不難看出,等它長大了將會是何等的動人。

感覺到胸口處一陣燥熱,他忙冷冷的推開她,“不知羞恥。”隨後,倉惶逃竄,隻留一臉驚愕和失落的她愣在原地。

哼,想到當年她說自己那裏開始長大的情形,他就覺得好笑,她是那麽的單純,單純到竟然像獻寶似的來特特的對他說這個秘密,好似怕他等不及她長大似的。

“傻瓜,那時候不就說開始長了麽?怎麽這麽多年,還是這麽一點?”他苦澀的勾起了唇,不知是水汽太熱,還是怎麽,眼底竟微微有些濕意。

而她,卻閉著眼睛,像一個熟睡的瓷娃娃一般,任他輕柔的撫觸著。

待將她洗淨之後,他方抱著她起身,走到美人榻邊,用早已準備好的一條毛巾毯將她包裹了好。

隨後,自己再返身入池,匆匆的洗了一下。

洗畢,隨意的穿上幹淨的中衣,再套了件袍子,然後便抱起榻上的慕容九,徑直回到內殿的大床之上。

用被子將她蓋好,之後,他便盤腿坐在她身側,微微彎著腰,一手捋起她腦後的幾縷濕發,一手拿著幹毛巾,輕柔的替她拭著發梢上的水珠。

慕容九第二次醒來是在黃昏時分,夕陽西下,赤紅的晚霞映紅了天際,紅暉覆蓋了整個皇宮,為這原本淒涼冷寂的碧霄宮也染上了一層暖色。

桌子上,飯菜涼了撤,撤了再上,上了再涼,已經換了好多次,然而,不等慕容九醒來,軒轅燁始終不動筷子,隻守在床邊,靜靜的抱著她,等著她。

隨侍的宮女們一個個等的是直搖頭,心底都在祈禱讓慕容九快點醒來,不然,皇上的身體也會被拖垮的。

好在,慕容九終於不負所望,在眾人期盼的眼神下第二次睜開了眼睛。

首先躍入眼簾的便是軒轅燁略顯蒼白與疲倦的絕美容顏,她定定的望了望他,隨後又閉上了眼,不等軒轅燁焦急的呼喚,又再一次睜開了眼睛。還是他,憔悴而又急切的眼神。

“小九兒,醒了麽?”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慕容九蒼白的有些幹裂的唇微微動了動,卻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從他懷裏抽出胳膊,掙紮著想坐起來。

“別動,我來。”他忙攔住她,俯首,雙手抱在她的腰際,將她直接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抬手將她臉側的發絲捋到耳後,一麵擔心的問,“感覺怎麽樣?還有哪裏難受嗎?”

慕容九幽幽的望了他一眼,眼神有點不自在,還有些陌生。

“我餓了。”她虛弱的吐出了一句話,隨後拂開他的手,掙紮著從他懷裏下來,踏了鞋子,直接奔向了桌子。

拿起一杯茶便沒頭沒腦的往口裏灌了起來。

“唉,姑娘,茶涼了,換一杯吧。”一旁的宮女忙道,想伸手來搶,慕容九卻直接將空杯子塞到了她手裏,隨後,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端起飯碗,拿起筷子,便惡狠狠的吃了起來。

“姑娘,這菜飯菜都涼了,再給您換換吧。”這下宮女不敢搶了,怕噎著她,隻得一邊勸著,又一邊拿眼神看著軒轅燁,請求他的示下。

軒轅燁輕輕的揮了揮手,屏退了所有宮女,隨後,起身下床,緩緩走到桌邊,坐到了慕容九的對麵。

隻輕輕的看了她一眼,隨後無聲的拿起了碗筷,靜靜的吃起飯來。

一切都那麽的自然,就好像尋常人家小兩口之間平淡而又默契的生活。

軒轅燁唇邊不自覺的劃過一抹溫暖的笑意。

飯菜的確都已經涼了,然而,卻是他吃的最溫暖最舒心的一頓,隻因有她在。

然而,吃飯的檔兒,她始終沒有抬頭,更沒有說話,額頭碎屑的劉海覆了下來,遮住了她的眼睛,讓人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麽。

她隻狠命的往嘴裏扒著飯,大口大口的吃著菜,不顧形象的喝著湯,那副拚命吃飯的模樣讓人看了想笑卻又心疼,就好像這是她生命中的最後一頓飽飯,她要一次吃個夠本似的。

“慢點吃,別噎著了,若不夠,再叫人去取。”軒轅燁看了,心都懸著的,真怕她會噎著自己。

而她,卻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一般,更當他如空氣一般。

她始終在吃她的。

軒轅燁搖了搖頭,好吧,三天昏迷,未進一粒米,想來是餓極了。

隻要她想吃,能吃,就算是把禦膳房給她搬來也行呀。

頓了頓,軒轅燁倒是沒吃幾口就把碗放了下來,轉而,靜靜的看著她吃。

夜色漸漸暗了下來,開始有宮女為碧霄宮掌燈,偌大的宮殿內片刻間燈火通明。

桌子上,幾乎一片狼藉,一個精致小巧的木桶內,噴香的白米飯已經見了底。

軒轅燁暗自數了數,除去桌子上的菜不算,慕容九就光白米飯就吃了五碗。

五碗?乖乖,這白米飯很撐肚子,就他一個大男人,平時最多也就吃兩碗罷了。

她一下子竟吃了五碗?她那小小的肚皮能受到住嗎?

他不禁擔心起來,眼睛定定的望著她,視線緩緩的由她的臉頰下移到桌子,不知道桌子下麵,她的小肚子會撐成什麽樣了?

然而,慕容九不開口,他也沒敢問她是不是撐著了,會不會很難受?

無聲,靜默,良久,慕容九打了個飽嗝,隨後隨意的擦了擦嘴,起身,望著他,“我吃飽了。”說罷,轉身就走。

“去哪?”軒轅燁一愣,忙推開了身後的椅子,起身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

慕容九環顧了下寢殿,這裏又不是她的小屋,她留下幹嘛?

“去我該去的地方,另外,謝謝皇上的晚飯。”她回頭,輕輕淺淺的望著他,淡漠的說,因為剛才的酒足飯飽,她的氣色看起來沒有那麽病怏怏的,嘴唇也水潤了一點。

“你該去的地方?”軒轅燁眯起了眸子,大掌沿著她的手腕緩緩下移,直接裹住了她小小的手,緊緊握住。

“從今以後,燁哥哥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燁哥哥在哪你就在哪。”

慕容九眼簾半垂,細眉微微挑了挑,隨後,又緩緩抬起眼睛,涼薄的望著他,“皇上說笑了,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妄想,更不敢高攀,對了,時候也不早了,奴婢還得趕去敬事房,後宮裏的夜香要倒了吧,遲了的話,隻怕皇上您和您的那些嬪妃們想要方便的地方都沒有了哦。”

蒼白的唇角勾起一絲雲淡風輕的淺笑,揮手,輕輕掙脫他的禁錮,隨後,緩緩向殿門口走去。

唉喲,果真是吃多了,肚子撐的快爆了一般,連路也走不好了。

慕容九剛走幾步,就用小手撫住了腹部,腳步也慢了不少。

該死,剛才真不該吃那麽多的。

可是,她是真的好餓好餓,也好想吃東西。

尤其是看到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她突然胃口大開,而且,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拚命向嘴裏塞食物的時候,心情會特別的好,好似大腦裏的所有煩心事都煙消雲散了似的,隻留嘴裏的美味和塞的飽飽的肚皮。

軒轅燁愣在原地,先是一陣失落,但看到她‘唉喲。’一聲,隨後弓著腰小手捂著肚子邁著小碎步的時候,突然沒忍住的就笑了出來。

“笨蛋,叫你吃那麽多,現在肚子難受了吧?”他幾步跨上前,從身後將她攔腰抱起。

“啊。”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讓慕容九受驚的叫了起來,雙手本能的攀住了他的肩。

“嘶。”她的小手猛然摁住了他肩頭的咬傷,軒轅燁痛呼一聲,轉而委屈的低頭看著慕容九。

慕容九迎上他的視線,眼神中卻並沒多少情緒,她知道,他的左邊肩膀被自己咬傷了,剛才自己一按,那傷口似乎又裂了,白色的裏衣裏好似又滲出血絲了,可是,這跟她有什麽關係,是他自找的,若他不突然抱住她,她也不會猝不及防的按上的。

“放我下來。”她清冷的望著他,語氣很淡,一雙小手依然在他的肩頭沒有放下來,似乎也在警告他,若不趕快放她下來,那麽,他的肩會更痛。軒轅燁邪魅的勾了勾唇,並不為她的冷漠所動。

“不是不舒服嗎?我抱著你走,等會去禦花園散散步,消消食就好了。”

“額。”慕容九額頭豎起三道黑線,大晚上的去禦花園散步?他不知道她晚上眼睛不好,根本看不見東西嗎?

“奴婢沒那個閑心,奴婢,唔唔。”慕容九還想拒絕,然而,想說的話還未說完,他火熱的唇便覆了上來,將她所有的話語都毫不留情的吞入腹中。

“不許,以後不許再自稱奴婢。”他在她耳邊喃喃低語,火熱的氣息弄的她耳際癢癢的難受。

“那皇上想讓奴婢自稱什麽?”是他說過,讓她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她的身份就是敬事房的一個倒夜香的下等宮婢,那不自稱‘奴婢’,能自稱什麽?他抬起頭,因為剛才的淺吻而使白皙的麵頰泛起了絲絲紅暈。

見她問的這樣直白而傻氣,軒轅燁掩嘴輕笑,幽深的鳳目裏閃爍著璀璨的光華。

“以後,在燁哥哥這裏,你就是慕容九,除了‘奴婢’,你想自稱什麽都行,隻要你喜歡。”

“哦。”她淡淡哼了聲,本來對‘奴婢’這兩個字她就非常反感,好好的人,都是人生父母養,憑什麽有些人生下來就高貴,而有些人生下來就得為奴為婢呢?好吧,不然她稱這兩個字也好。

“那謝皇上了。”他眉頭微皺,似乎也不滿意她這個稱呼。

在定定望著她的數秒中,腦海中飛速閃過許多的片段,猛然,唇角陡然泛起絲絲縷縷的笑意,他粲然一笑。

“你不是奴婢,朕自然也就不是皇上了,以後,你隻叫我燁哥哥,我還叫你小九兒,如何?”

慕容九臉色逐漸清冷,好似沒有溫度的觸覺。

她用力的掙紮了下,從他懷裏下來。“皇上,天色晚了,九兒先走了。”

她可以不自稱‘奴婢’,那是有損她尊嚴的一種稱呼,她可以去做倒夜香的事,本身事無貴賤,她無所謂,卻不能忍受那樣為奴為婢的羞辱。可是,再喚他為‘燁哥哥’,嗬,她心底淒然一笑,還能叫的出口麽?

這些年發生的事似乎已經在腦海中模糊了下去,她甚至已經記不清楚究竟是怎麽過來的了。

可是,不管是怎麽過來的,她都不想再重複了。

夠了,傷了這麽多年,已經夠了,她再也無力受傷了。

“九兒。”軒轅燁一急,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你當朕的話是放。”他一身清華,更是尊貴無比的皇上,所以,那等汙穢的字眼最終沒有在口裏說出來。他臉色依舊通紅,估計這次是又急又氣的。

“朕是皇上,說的話就等於聖旨,朕讓你喊‘燁哥哥’就喊‘燁哥哥’,不許違抗,還有,朕已經免了你宮婢的身份,你不用再去敬事房做事。”

慕容九靜靜的望著他,隻覺得他此刻的神情就像個孩子,幼稚而霸道。她不願意,就拿身份來壓她?好,很好……

“既然如此,那就請皇上下聖旨吧。”慕容九雙手一攤,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不然,哪天九兒喊習慣了,又被人說成是尊卑不分,再來個目無皇上,好歹也有個憑據呀。”

額,軒轅燁微微一愣,轉而,似笑非笑的戲謔在他的唇邊揚起。

“好,朕即刻就下聖旨給你!”

轉身,軒轅燁走到書桌旁,提筆便在早就鋪好的綾錦上寫了起來。

慕容九站在原地,靜靜的望著他,心底一片漠然與荒涼。

他究竟又在玩什麽把戲?是嫌她不夠慘,想要給她捏足足夠的罪狀,等到有一天將她一並打落地獄?

還是覺得那夜她玷汙了他,讓他備受羞辱,所以,他想變著法子以後好好報仇?

更或者,他……

不,她想不到了。

反正,他除了討厭她恨她之外,她實在想不到什麽更好的來,因此,不管他做了什麽決定,她都沒覺得是真的為自己好。

不過,也無所謂了,那麽的羞辱她慕容九都活過來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他想要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她是不想奉陪了。

然而,等軒轅燁的聖旨出來之後,慕容九還是始料未及。

原來,那晚,他不止寫了讓她改口叫‘燁哥哥’的聖旨,更是昭告了天下,封慕容九為北倉國榮華皇貴妃。

榮華皇貴妃?隻差一級就是皇後了。

聖旨一出,全國嘩然,宮中更是一片淩亂。

尤其是軒轅燁的幾個寵妃,還有軒轅若蘭和蕭雅兩個,皆沒想到慕容九這條死魚竟然還有翻身的機會。

然而,事實卻真的就讓她們打眼了。

軒轅燁宣了聖旨之後,還直接安頓了慕容九住在自己的寢宮……碧霄宮,而原本屬於皇貴妃的宮殿則在近日內重新裝修布置,隻等完善之後,慕容九就能搬進去。

隻是,對於軒轅燁的這一係列的用心安排,慕容九隻冷眼旁觀著,心底早已沒有了當年嫁給他成為皇後那時的欣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