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害

低低的嗓音磁性醇美,猶如暗夜罌粟充滿了冷魅惑人的氣息。

空氣,陡然間凝滯了一般,她屏住呼吸,雙頰慘白,一雙黑眸怔怔的望著隻與她一拳之距的絕美容顏,那雙閃爍著邪佞狡譎光芒的狹長鳳目美的刺目驚心,卻又如刀一般的絞著她。

靜,靜極了,靜的有些可怕,慕容九想起身,奈何下巴被他捏的死死的,她幾乎動也不能動,隻能如此被動的迎視著他。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甚至沒有做好應對的準備,突然的,她腦子裏一片空茫,耳邊,隱隱約約傳來淅淅瀝瀝的滴滴答答的聲響,好像是雨滴落在窗欞上的聲音。

下雨了麽?

她眸光不自覺的瞟向他身後的小窗,依稀能望見樹影橫斜的樣子,涼涼的風吹進室內,還夾雜些細細的濕意。

她的晃神顯然讓軒轅燁非常不滿,該死的,都什麽時候了,她竟然還能走神?她到底有沒有聽清楚他剛才在說什麽?

“嗬,這個時候還有心思想別的?”軒轅燁彎唇一笑,微微俯首,貼近她的耳畔,暖暖的氣息嗬在她的耳畔,低語呢喃:“聽清楚了,朕今晚要你……侍寢。”

慕容九心尖兒一顫,心神收回,頓覺一股酸楚的感覺如漣漪一般在心湖微微**開,愣了半晌,方失笑道:“侍寢麽?可是……皇上這個樣子,讓九兒怎麽侍寢?”

她淡淡的望了他一眼,隨後目光下移,落在他鉗住自己的大掌之上。

“看來,小九兒也很期待的呢?”軒轅燁輕嗤,鬆開了她的下巴,又一手直接穿過她的肋下,猛然一用力,將她帶進自己的懷裏,邪惡的手指緩緩遊移到她的小腹。

慕容九身體一僵,卻突然哈哈一笑,清亮的雙眸死死的盯著他,略帶沙啞的嗓音聽起來那麽的不自然。

“那是當然,九兒從六歲開始就喜歡上了皇上,等了十三年,盼了十三年,不就盼著能得到皇上寵幸的這一日麽?”

他讓她侍寢?嗬,侍寢,慕容九腦海裏不停的閃爍著這個曖昧的詞,直覺得可笑至極,要過了那麽多的嬪妃之後,現在也終於輪到她了嗎?

嗬,她該感動麽?感動他不但給了她皇貴妃的榮耀,還能恩寵她來侍寢?

這倒比三年前當皇後那陣子待遇好多了呢。

好歹,他在恩寵別的妃子過後,還能記得這深宮之中還有個她,還能說‘今晚,朕要你侍寢’之類的話。

當年,就算洞房花燭那一夜,也是她獨坐新房,一直等到天明的呀。

甚至於天明之後也未見他的身影,直到三天後,他才出現,並且身邊多了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上官雲瑤。

他還要封她為妃,成親大典就在七天之後。

嗬嗬,三天,他在娶她的三天後就找了別的女人,十天後就又娶了別的女人。

一夕之間,她由北倉國最榮耀的女人頓時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話。

可笑啊可笑,想不到今日……他還能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依稀帶著一抹自嘲的味道,她深深的望著他,一雙小手很自覺的來到自己的胸前,扯開了肩帶,一邊又笑道,“皇上,您今兒個終於能讓九兒如願以償了,九兒真的好高興,哈哈,九兒一定會讓你滿意的,九兒現在……現在……就來伺候您……”

“皇上,您是讓九兒先給您脫衣服呢?還是讓九兒自己先脫衣服呢?”

“還是,皇上喜歡邊做邊脫?對了,皇上喜歡什麽樣的姿勢?”

一邊說著,她一邊推開他的手,徑直胡亂的扯著自己的腰帶。

然而,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她的雙手一直在顫抖,以至於根本就解不好,反倒將本來係成蝴蝶結的樣式扯成了一個死結。

“嗬……九兒可真笨呢,竟然……竟然連腰帶都解不好。皇上,不用急,九兒馬上就好……九兒去找把剪刀來。”慕容九自顧自的說著,臉上始終掛著濃濃的笑意,一邊不顧他的禁錮,徑直跑到一旁的衣櫃裏找出一把剪刀來,哢嚓一聲,不但剪斷了腰帶,甚至連前襟都剪掉了一大半,頓時露出裏麵單薄的月白裏衣,肩胛的白皙肌膚隱隱若現。

“好了,嗬嗬。”當啷一聲丟掉了剪刀,慕容九回眸朝軒轅燁笑了起來,一麵褪去了外衣,任其從肩頭滑落,緩緩落在了腳邊。

暈黃的燭火氤氳閃動,她纖弱無依的模樣美的驚人,然,清麗蒼白的容顏上那抹深深的笑意卻又那麽寂寞和無奈,淡若煙靄脆似琉璃。

看著她這近乎是瘋狂的舉動,軒轅燁不禁危險的眯起眼,他冷冷地注視著她,黑眸掠過一抹怒火,唇角因忿怒抿成一直線。

好,很好,非常好!她是想用這種方式來羞辱他,來逼他放棄麽?哼,傻瓜,笨蛋,你不是男人,你怎麽知道男人的渴望真的來的時候,是會像不顧一切的野獸的。

他猛然起身,一把捉住了她纖細的胳膊,“不要惹怒我!”

“皇上說的什麽話?皇上恩寵九兒,九兒隻盼著能盡十二分的力來讓皇上開心,又怎麽會又怎麽敢惹怒皇上呢?”慕容九輕輕抬眸,幽幽的望著他。

軒轅燁強忍著把她掐死的念頭,壓低聲音俯首到她耳邊道,“好,那就如你所說,拿出十二分的力來,讓朕開心。”

慕容九微微眯起眼睛,右手指間霍然多了五枚銀針。

軒轅燁,不要逼我,九兒再也不想要過那種輕賤卑微的生活了,再也不要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了。

“好……九兒一定讓皇上滿意。”她輕輕笑了笑,雙手沿著他的胸膛緩緩遊移到他的肩頭,右手慢慢摸上了他的後頸。

軒轅燁低垂眼簾,靜靜的望著她,唇角卻突然浮現一抹邪惡的沉笑,眼底也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幽芒。

“皇上,是要到**嗎?”左手輕輕的揉著他的胸口,右手指腹摸上了他後頸的穴位,說話的同時,慕容九眼神嗖然一寒,手中銀針就要刺出。

“啊。”然而,就在這針尖的寒芒就要刺進軒轅燁的肌膚時,她卻突然覺得右手腕一陣鑽心般的疼痛。

“小九兒,這是什麽?”他嘲諷的望著她,眼底閃爍著遠比寒流來襲還要冷得刺骨的寒芒,一隻大掌死死的鉗住了她的右手手腕,似乎要將她捏碎了一般,另一手抽掉她指間的銀針,毫不客氣的扔到了窗外。該死的,她竟然要用這銀針來對付他?

“還給我。”慕容九一驚,身子本能的就朝窗戶那邊撲去。

沒有了銀針,沒有了自衛的工具,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不,她不要,她不要像隻傀儡似的任他**,她不要那種卑賤的感覺。

她更不要他在要過其他女人之後,再來碰她。

那樣,她會覺得髒,很髒很髒,然而,還沒跑出兩步,軒轅燁大步跨前,長臂一伸,猛然從身後將她攔腰抱起,隨後重重的丟在了榻上。

“嗚……”慕容九一聲痛呼,頭撞在了硬硬的榻板上,立時眩暈了起來。天旋地轉間,還未等她回過神來,軒轅燁已然俯身壓了上來,將她瘦弱的身子扯進懷裏,豪無憐香惜玉的吻了起來。

“啊!”慕容九一聲驚呼,他不帶任何感情的狂吻,讓她感到一陣倔辱,他這樣對她,是把她當成什麽了,是泄欲的工具,還是懲罰的對像。

她本能的抗拒,用力的推著他緊緊貼在自己胸前的胸口,口裏悲憤的嘶喊著,“軒轅燁,你住手,快住手……你混蛋,不許碰我……混蛋……啊……”

軒轅燁無情的扯下她肩上大片衣襟,向後拋去,勾起嘴角,除了冷笑,沒有一點溫度。

“小九兒,你在抗拒什麽?剛才不是說要讓朕開心,要讓朕滿意的嗎?朕現在就很開心……朕說了,今晚要你,朕要你……”

“不,我不喜歡,我不想要,你放開我。”她拚命的搖頭,在他身下奮力掙紮,眼淚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爬滿了她的臉頰,模糊了她的眼。

“不?哼,你以為你有說不的資格嗎?你是朕的女人,永遠都是,所以,別想再逃,朕……要定了你。”

軒轅燁一麵說著,一麵神情狂亂的吻著她滿麵是淚的臉,有力的手掌,緊緊的抓住她的雙臂,高舉過頭頂,隨後,騰出一手一把扯掉最後的肚兜,露出一片玉肌。

這個女人,太讓他傷心了,竟然想用銀針來對付他?即然她對他無情,那麽,他也不用對她有憑何的憐惜。

可是,望著她的淚眼,他的心還是揪在了一起。

不,不能這樣。

是她先惹怒他的,她踐踏他的愛也就罷了,還妄想用銀針來傷害他。

她今晚必須得到懲罰。

猛然閉上眼睛,軒轅燁決定不去看她,隻俯身重重的壓著她,唇瓣移到了她光潔精致的肩胛,一張口,用力的咬了下去。

“啊!”慕容九吃痛的驚叫了起來,睜大雙眸,全身顫抖不已。

門外,聽到這一聲慘叫,冬兒和白羽牟然驚呆了。

“娘娘。”冬兒大駭,忙朝裏奔了過去,然而,白羽幾步上前,一把將她拽住,隨後,自己神色凝重的走了進去。

“皇上。”站在暖閣門口,白羽沉聲喚道,然而,聽著裏麵的動靜,他的心嗖然的提到了嗓子眼,袖內的雙手不禁握成了拳頭。

皇上這是要對小九兒?

“皇上,屬下有要事稟報。”不覺間,他又重複了一遍,顫抖的聲音大了許多,袖內的雙手捏的發疼。

屋內,軒轅燁眉頭緊凝,卻還是支起了上半身,漸漸鬆開了慕容九。

身下的人兒還在輕輕的顫抖,她閉著眼睛,臉頰上依舊滑落著兩行清淚。

該死!他在做什麽?他瘋了麽?竟然再一次的想要傷害她?

軒轅燁猩紅的眼睛漸漸湧進一絲清明,心底有懊悔又有慶幸,還好,白羽來的及時,不然,他……他真的會強要了她。

可是,她真的好氣人,她不該那樣的曲解他,更不該想用銀針來對付他呀。

他不是怕死,更不怕死在她手裏,可是,他偏偏接受不了這樣的方式,接受不了她竟然能對他下的了狠心。

不,以前的她再不是這樣的,她不忍他受傷,更不忍讓他受傷,哪怕他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他都能從她眼底清清楚楚的看到心痛和憐惜。可是,什麽時候開始,這種感覺變了?

從她的眼睛裏,他看不到心痛,看不到憐惜,更看不到那種濃濃的愛意了。

“皇上……”門口,突然沒聽見裏麵的動靜,白羽急的臉色都青了,正想著直接闖入了,恰這時,裏麵傳來軒轅燁低沉的聲音。

“進來。”

白羽頓時撩開珠簾,走了進去,一雙冰眸直接的射向窗邊的小榻。

軒轅燁已然起身,修長的身影倚在榻邊,月白的衣衫纖塵不染,隻有下擺處微微有些褶皺罷了。

而他身後,那張小榻上,慕容九蜷縮在角落,身上裹著被子,臉朝牆裏,一頭青絲有些淩亂的傾瀉而下,擋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到她此刻的樣子。

“什麽事?”軒轅燁冷然的問,眼神帶有警告的意味。

白羽隱忍著收回了在慕容九身上的視線,他知道自己的這個舉動已經越矩了。

“回皇上,剛才收到急信,墨玉公子在青縣遇刺,好像……傷情嚴重。”

“什麽?”軒轅燁一驚,雖然從未見過司墨玉出手,可是,他知道他的功夫不低,這天下能傷的了他的人隻怕也沒幾個。

“查出是什麽人幹的嗎?”

“藍凰已經追蹤去了,暫時還沒消息,不過,看此人身手,並非中原人士。”白羽道。

“哦。”軒轅燁斂眉,沉沉的思索了一會兒,又道,“你先出去吧,墨玉公子那邊,朕自會想辦法。”

“是。”白羽應了一聲,腳步卻並未挪動,他的眼睛不由得又看向榻上的慕容九,她蜷縮在一起時,真的好小好小,那麽小小的一團,讓人忍不住的心生憐惜。

他好想衝上前去,將她抱在懷裏,給她溫暖,給她保護。

可是,他卻不能。

“怎麽?還有事?”他的眼神讓軒轅燁心裏很是不爽起來。

白羽眼神閃過糾結的痛苦,卻還是沒能逃過自己的內心。“皇上,請善待娘娘。”

額,將自己緊緊裹在被子裏的慕容九渾身一顫,隻為他那‘善待’二字。

黑暗中,眼淚瞬間順著臉頰悄然滑落,她努力咬住了唇瓣,才使自己不要抽泣出聲,然而,縱然隱忍控製,她的身體還是在輕微的顫抖。

白大哥,讓你擔心了嗎?就是怕被他看到自己的狼狽,就是怕他擔心,就是怕他為難,她才將自己全部的包裹起來,想要找一個地洞將自己隱藏起來。可是,她的狼狽還是被人看在了眼裏。

“朕……知道。”軒轅燁這一次卻並沒有發作,隻是低低的哼了聲,聲音有著幾絲無奈與蒼涼。

如果可以,他當然會善待她,可是,事情總是這麽的違背了自己的意願。

“那屬下告退。”白羽這才準備離開,因為他剛才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而軒轅燁給他的答複也很明確。

所以,今晚,慕容九應該不會有事。

“怎麽樣?娘娘怎麽樣了?”白羽一出來,冬兒就奔了過來,眼圈兒紅紅的,似乎哭過。

“沒事。”他沉沉回答。心底隻希望她真的沒事,因為裹著被子,他也沒有確切的看到她的樣子。

“真的?”冬兒不太相信,“那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不用。”皇上是個很要麵子的人,他說了善待便會善待,這個時候,若冬兒進去了,隻怕不好。

“可是。”冬兒遲疑著,剛才慕容九的那一聲慘叫,讓她好擔心啊。

“你先去歇著吧,這裏有我就行。”其實,白羽心裏也很擔心,所以,他隻是出了門,卻並沒打算真正的離開。

“不,我……我也要留在這裏。”冬兒一屁股坐到了長凳上,堅定的說。若是等會再出什麽事,她也好第一時間衝進去呀。

白羽看了她一眼,也沒再說什麽,隻是,靜靜的站在屋簷下,麵無表情的望著那遙遠的天幕。

暈黃的燈光從屋內射了出來,雨點在半空中被拉成了一條極細的線,斜射下來,劃過天空。

幾點雨滴斜斜的落到了他的臉上,冰冰涼涼,這讓他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雨夜。

那一夜,雨似乎也是這樣的淅淅瀝瀝,也是這般的冰冰涼涼。

然而,更覺冰涼的還有那紛亂的刀光劍影和血肉橫飛。

小小的他也被長劍刺胸,以為必死無疑,卻不料雨後天晴,他竟然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親人早已死絕,唯他孤苦無依,是那個年少的主子收留了他,給他飯吃,給他衣穿,給他一處避身的去處,更為他後來報了仇雪了恨。所以,那一夜,他隻當自己死了,而新生的人兒名叫白羽,從此人、命都屬於自己的主子。

“白侍衛,你在想什麽呢?快往裏站一站吧,你看你,身上都被雨打濕了呢。”冬兒望著他,關心的問。

白羽麵色未動,似乎沒聽見一般。

冬兒也沒在意,在她印象中,白羽就是這樣一個像冰塊似的人,除了在娘娘麵前還能多說幾句話之外,平時根本不見他開口。

“對了,裏麵怎麽什麽動靜都沒有了?該不會又出了什麽事了吧?”冬兒一麵又擔憂的望向門裏。

“不會。”白羽簡短的回了一聲。

“額……”冬兒一愣,這句他倒聽見了,看來還是得和娘娘有關的事才能引起他的關注呀。

暖閣內,軒轅燁靜靜的坐在床頭,抬起的手指想要將她身上裹著的被子扯下,但是,試了幾次,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了下來。

“如果不能愛,那就恨吧,其實,你早就該恨我了。”頓了頓,他幽幽的說。

但是,無論是愛是恨,他都絕不允許她的心裏沒有他,不能忍受她的無動於衷。

“今晚,朕先回去了,你好好歇著。”帶著幾絲淒楚的神情望了她一眼,見她依舊一動不動,他隻得心底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他知道,這個時候,有他在,隻怕她會一直這樣縮在自己的殼裏不肯出來。

“走吧。”出了暖閣,走到門口,望見廊簷下的白羽,軒轅燁沉沉的說了聲,隨後,徑直邁步走向漫天的雨幕。

白羽神色未動,隻抬步緊緊相隨。

身後,冬兒看著漸漸消失在雨幕中的兩道人影,心裏竟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

就……這麽走了?還下著雨呢。

可是,她也想不了那麽多,心裏惦記著裏麵的慕容九,忙轉身飛奔進了暖閣。

“娘娘,你沒事吧?”

慕容九依舊靠在角落,薄被包裹下的她看起來那麽的纖弱。

冬兒鼻子一酸,忙上前,伸手輕輕的拉了拉被子,“娘娘,您沒事吧?皇上走了。”

慕容九身未動,頭未抬,隻是悶悶的哼了聲,“嗯。”

“那……受傷了嗎?讓冬兒看看好嗎?”

慕容九搖了搖頭,聲音沙啞異常,似乎每說一句話,喉嚨都澀痛不已。

“冬兒,幫我備點熱水吧。”

“哦。”冬兒應了聲,忙去準備。

不一會兒,熱水備好了,屏風後麵的浴桶內輕輕的繚繞升騰著水汽,如薄霧一般輕盈飄渺。

“你先出去,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不想再讓人看到她此刻的樣子了。

“哦。”冬兒擔憂的望了她一眼,遲疑的往外走去,又回頭望了她一眼,“娘娘,冬兒就在外麵,有事了就喊冬兒一聲。”

“嗯。”慕容九點點頭。

直到冬兒出去,直到那聲珠簾落下,慕容九才緩緩的扯下了身上的薄被,扯下了那唯一給自己遮蔽恥辱的保護。

胸前,衣衫盡毀,白皙的肌膚上點點青紫於痕,右邊的肩胛處,霍然印著深深的牙印,觸目驚心。

她不再看一眼,而是無力的起身下榻,穿上鞋子,剛沒走兩步,突然,雙腿一軟,整個人就癱坐到了地上。

剛才,她是用盡了全力,以至於現在她整個人就像被抽走了靈魂一般,一絲力氣也沒有了。

在冰涼的地上坐了良久,她方慢慢的試著用雙手撐住身體,艱難的爬了起來。

隨後,拖著一身的狼狽與疲倦,向屏風後麵走去。水,還是熱的,她褪盡了已經不夠完整的衣衫,走進散發著熱氣的浴桶內,緩緩坐下,一直將自己向下沉去,直到……溫水漫過頭頂。

很快,昏暗窒息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胸腔處被壓抑的悶悶的痛,她這才感覺出自己原來還是活著的。

猛然,衝出水麵,烏黑的長發甩出一竄晶瑩的水珠,蒼白的麵上一片濕漉漉的,她隨手抹了一把,感覺好多了。

將自己洗淨之後,慕容九披上了幹淨的衣服,走到屏風外的梳妝台前。

菱花銅鏡裏,女子麵色蒼白如紙,一雙眼睛有些腫,眼眶裏泛著紅色的血絲,似泣血了一般。

“嗬,這下真的成了核桃眼了。”她淒清一笑,隨手拿起木梳,對著鏡子一下一下慢條斯理的梳理自己的發。

梳好之後,又打開了梳妝盒,那裏裝著各式的胭脂和水粉,隻是,她從來沒用過,也不知道哪種好。

於是,隻挑了一個盒子看起來很精美的胭脂出來。

這是一個鑲嵌著景泰藍金絲蔓藤蘭花紋兒的小盒兒,漂亮的一眼就能喜歡上。

慕容九看了也喜歡非常,輕輕的打開盒蓋,淡淡幽雅的清香撲鼻而來,一片氤氳的紅躍入眼簾,如紅脂,如朱玉。

伸出小指,輕輕的從胭脂盒中蘸出一點惹人憐愛的胭脂使在了自己的臉上,頓時,兩片輕描淡寫的胭脂紅便浮上了慕容九的雙頰,與那案邊暈紅的燭火相互輝映,就像是仙界傳來的天籟一般。

對著鏡子裏的人兒,她輕輕的笑了,隨後,吹滅了蠟燭,摸索著上了小榻,和衣而睡。

窗外,雨似乎滂沱了,雨滴打在屋簷的雨蓬上,發出了滴滴篤篤的聲響,突然,呼啦一聲風過,呼嘯著卷過屋頂,讓人心驚。

夏日的雨來的快,卻的更快,第二日,便晴了,雨後的皇宮更加的清新而靚麗起來。

明眸的陽光普照大地,到底彌漫著甜甜的花香。

院子裏,慕容九靜靜的坐在香樟樹下,背靠著樹身,眯著眼睛,遙望那一片蔚藍的天空,神情安靜悠然。

細碎陽光從葉隙間篩下,落在她的身上,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讓她好似發光一般,整個人晶瑩透亮了起來。

遠處,一白一紫兩道身影靜靜的望著這一幕。

良久,白羽方收回視線,望了一眼身側的軒轅澈,看著那張漂亮的臉上帶著幾分憔悴以及和這個年紀不太相符的成熟。

“澈王爺真的不過去跟她道個別嗎?”

“不了。”軒轅澈幽幽開口,他這人向來喜聚不喜散,能這樣遠遠的看她一眼,就夠了,“等會就麻煩白侍衛告訴她一聲,就說三年期限,本王一定會回來找她的。”

“哦。”

“這段時間,有勞白侍衛照顧她了。”

“哦。”白羽又是淡淡的應了聲,其實,沒有他的叮囑,他也會照顧她的。隻是,他心底有一些不明白,這件事為什麽軒轅澈不直接拜托皇上,而特特的一大早來拜托他呢。

頓了頓,兩人之間再也無話,隻剩無聲的靜默以及兩人心底各自的情緒。

等軒轅澈走了之後,白羽才緩緩走向那棵香樟樹。

樹下,慕容九輕輕的闔著眼睛,似乎睡著了一般,那恬靜的睡顏靜美的有如嬰兒一般。

白羽忍了忍,還是開口,“剛才,澈王爺來過。”

“哦。”慕容九幽幽的睜開了眼睛,原來,她根本就沒有睡著。

白羽瞟了她一眼,“他已經走了。”

“嗯。”其實,早在他來,她就看到了,他走,他也注意到了。

他走的那麽落寞與哀傷,隻怕該是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了吧,她想。

“澈王爺去了雲台山,要三年後才能回來,他希望你……能保重自己。”

“我知道。”慕容九輕輕的笑了笑,隨後坐直了身子,這些日子一直養尊處優,連身子都懶了許多了。

“若娘娘以後有什麽吩咐,盡管找我。”頓了頓,白羽又道。他在心底告訴自己,這完全是為了遵守澈王爺的囑托。

“嗬。”慕容九抬了抬眼,望向他,忽地,莞爾一笑,“那……九兒現在就有麻煩白大哥的事呢。”

“娘娘請說。”

“能不能以後不要叫‘娘娘’,九兒不好聽麽?”她調皮的笑了笑,澄澈的眸底閃耀著許久不見的狡黠。

“額……”這個在宮中貌似不太合禮儀,可是……

“好。”白羽隻略微沉吟了一下,便道,“屬下知道。”

“那白大哥,九兒想練劍,白大哥,你教九兒練劍,好嗎?”慕容九說著便起了身,眼含期盼的望著他。

許久不見的期盼眼神,讓白羽根本就不忍拒絕,縱使不合禮儀,已經越矩,他還是點點頭,“好。”說著,從腰間取出佩劍。

慕容九看了看他手中的劍,這是一把鋒利的青銅劍,青白的劍身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藍瑩瑩的似冰鑽一般的寒芒。

“果然是好劍,隻有這樣的劍才能配的起白大哥。”慕容九讚歎的笑了笑,隨後朝四下一望,很快,就跑到一旁的樹叢中,摘得一枚青嫩的柳枝。

“嗬,九兒嘛,就隻能使這個了。”說著,慕容九將手中的柳枝比劃了幾下,模樣俏皮可愛。

白羽微微的笑了,“劍不是那樣使的。”

“哦?那該怎樣?”她好奇。

“這樣……”白羽邊說著,邊執起了她的手,帶著她一起揮舞了起來。

白羽的劍法飄渺靈動,使得極美,一個劍花伴一個劍花,星星點點,看著讓人暖煦煦地,沒有絲毫殺意。

確切的說,他不想,不想教她任何冰冷殘忍的東西。

他想,有他在就可以了,那麽冰冷的彌漫著殺氣的劍術,他會就可以了。

慕容九微微眯著眼睛,動作靈活的隨著他的步伐起起落落。

白羽的劍法超群,她是見過的,然而,她知道那也隻是看了點皮毛而已,因為,有她在,他的劍殺傷力總不是那麽強。

她知道,他怕自己害怕,怕自己膽小,嗬嗬。

她也倒沒覺得什麽,總覺得他若少殺一些人總是好的,畢竟,他看起來那麽冷酷無情,然而,她就是知道,他有一顆比任何人都要善良和溫暖的心。白大哥,這套劍法,九兒一定會牢牢的記住的,謝謝!

時間無聲流逝,頭頂的樹葉飄飄****的隨風落了下來,宛若輕盈起舞的蝶,一道道明媚的光束柔柔的射了下來,輕輕的灑落在了兩人的身上。一青一白兩道身影,青如琉璃,白如飄雪,同進同退,如墨的發絲在風中糾纏,美的像一副色彩氤氳的水墨畫。

黃昏時分,夕陽如火,慕容九整理了一番,便踏著暮色輕盈的走進了禦書房。

禦書房內還未掌燈,屋內昏黃一片,氤氳的綠煙蘿飄散著暖暖的沁人清香。

軒轅燁獨自坐在龍椅上,與其說坐,不如說倚著。

他倚著窗台,靜靜地望著窗外,一手執酒杯,一手撐著台案。

以慕容九的角度望過去,隻能見到他的側麵。

夕陽的餘暉從窗戶外透進來,折射過他精致的五官:長的睫、挺的鼻、潤的唇,柔和的下巴。

讓他整個人宛若像一塊通透的玉,那般的明潤,動人心魄。

一身白色的錦緞長衫配著一條普通無雕飾的天藍色寬邊腰帶,將他修長緊窄的腰身很好地勾勒出來,纖細而蘊含著力量。

他似乎根本沒有覺察到有人進來,隻是靜靜的望向窗外,些許茫然、些許深邃、些許苦楚、些許豁達。然而更多的還是沉靜。

慕容九微微一怔,見過他太多種的樣子,冷魅的無情的跋扈的野蠻的,甚至是溫柔多情,甚至是孩子氣的,可是,卻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一種從骨子裏逸出來的沉靜,似千年古玉般的深不見底。

那流動在深邃雙眸裏的情緒,竟像一幀幀靈動的膠片,如此豐富,卻又轉瞬即逝。

讓人莫名地揪了揪心。

“皇上……”慕容九按下心底的其他情緒,輕輕喚了他一聲,人已經走到了桌子邊。

不管他是什麽樣的人,從今以後都與她慕容九無關了,她再也不要像小時候那樣,天天傻傻的跟著他,癡迷於他的每一個舉動,研究著他的每一個表情。

嗬,那時候的自己可真是傻透了哇。

如今,看到這樣特別的他,縱然心底滑過一絲訝異,可那到底也隻像小石子投進了湖麵,**起一片小小的漣漪之後,很快也就恢複了平靜,而那顆小石子早已淹沒在水底,看不見了。軒轅燁眼眸斂了斂,轉過頭來,看見是她,似乎有些意外,然而,卻並沒有一句話,隻是抬起手,將杯中的酒液盡數灌進了喉內。

慕容九神色沉靜,“皇上可是為南方災情以及墨玉公子受傷之事煩憂?”

“嗯?”軒轅燁斜倚著龍椅坐下,秀美的手指輕輕的支著額頭,神情慵懶邪魅的朝她望了過來。

慕容九這才發現,他幽深的眼睛裏漾著一片紅,就連白皙的雙頰也像染上了好看的胭脂,泛著如霞般的紅暈。

再望著案上的幾個東倒西歪的酒盅,她頓時明白,他喝了很多的酒,而且顯然喝的有點多了。

“既然皇上現在不方便,那麽,九兒改日再來。”跟一個喝醉了的人談事情,慕容九顯然認為很不靠譜。

“慢著。”他幽幽出聲,“既然來了,就陪朕喝一杯。”

說著,拿起酒盅又向空著的杯子裏斟滿了酒。

慕容九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隻從他手裏端過酒杯,一仰首,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酒很烈很辣,灌到嗓子裏嗆的人難受。然而,慕容九隻是微微皺了皺眉,硬是將那股難受的感覺給吞進了肚子裏。

“坐下。”軒轅燁淡淡的望著她,命道。

慕容九有些遲疑。

“不是有事要找朕麽?那就坐下來。”軒轅燁又補了一句,雖然喝了很多的酒,可是,酒醉心不迷,他很清楚,她來找他,定然有事,不然,她怎麽會踏進他這禦書房呢。

慕容九沉吟了一會,便坐到了對麵的椅子上,腦海裏思索著要不要今天說。

“說罷,什麽事?”軒轅燁沉聲問,語氣不冷不淡,“剛才,你問朕是不是為南方災情和墨玉公子受傷一事煩心,莫不是你專程為此事而來的。”

其實,在聽到她問這句話的時候,他心裏不覺一陣好笑。

他很想告訴她,不是,他之所以煩心,是因為她,因為她慕容九呀。

因為,麵對現在的她,他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做。

對她好,她不理,對她壞,她不睬。他究竟該拿她怎麽辦?

見他說話還算清楚,神色還比較正常,慕容九總算放下了心,便將這幾日心底的計劃說了出來,當然,最終的一些目的,隻有她一人知曉。

“九兒知道這是一件棘手的事,若皇上肯相信,九兒願意代勞,去青縣替皇上分憂。”望著他,她目光灼灼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