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
願意代勞?去青縣?
軒轅燁些微訝異的望著她,唇角輕輕勾起,“去青縣為朕分憂?你可知道青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南方旱災,還同時遭遇了百年難遇的鼠患,這早在宮內傳遍了,皇上派墨玉公子前往救災,卻不料中途遇刺,如今,皇上一定在尋找合適的人選去接應墨玉公子。”慕容九說的很慢,她怕自己說急了,軒轅燁會不懂她的意思,畢竟這屋子裏還彌漫著一股冷冽的酒氣。
“哦?這麽說,你就是朕要找的合適人選?”昏暗中,他微微挑了挑眉,修長的手指撚過她身前的杯子,隨手,又斟滿了。
慕容九深深的望著他幽深不見底的雙眸,決定拚一拚,於是,大膽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如果九兒猜的沒錯的話,墨玉公子此番如此高調的去救災,不過是個幌子罷了,至於目的,九兒卻猜不透,我想皇上心裏有數,而真正的去救災的人隻怕還在後麵……所以,皇上一定要派一個信的過的還能掩人耳目的人才行。”
軒轅燁狀似淡漠的望著她,唇邊掀起的嗤笑卻微微凝注,握著杯子的手下意識的收緊,他深邃的眼底掠過一道讚賞的光。
想不到深居後宮的她,整日間不出門不問事,竟然知曉的這麽多,而且還能想到這麽深的一層。
他不覺低低一笑,他該是高興她如此聰慧,還是該懊惱,她既然如此聰明,連這麽複雜的事情都能想到,卻看不懂他的心。
“那你想怎麽做?”不由得,對她的想法有了幾許好奇和興味。
慕容九定了定神,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了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嗬,這些消息也多虧了冬兒愛八卦,平日間喜歡打聽個小道消息,然後回來再添油加醋的對她說。
而她,在自動過濾掉多餘的水分之後,憑著直覺做出了多種判斷,尤其是司墨玉出使南方這段。
按理說,救濟災情,朝廷派一個能幹的有過經驗的得力大臣就行,為何偏偏找那樣出塵若仙的人去呢?他倒不像是去做救災這類天天跟百姓的柴米油鹽還有老鼠瘟疫之類的打交道的人,倒更像是神仙下凡普度眾生似地。
所以,慕容九才猜這其中一定有隱情,再加上爹爹做相國多年,在他身邊耳濡目染了許久,對一些朝廷政事自然多了份敏銳。
隻是慶幸的是,看軒轅燁的神情,貌似她猜的不錯。
慕容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了身,“皇上,有地圖麽?”
“嗯?”軒轅燁微愣,旋即親自掌燈。
一排排的夜明珠刹那間照亮了禦書房的每個角落,也因此,他看她比剛才也更加的清晰。依舊是清麗而蒼白的容顏,但眉宇之間霍然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自信,甚至……他看不懂的一些東西。
但不管是什麽,沒有見到那夜的悲傷與仇視,沒有那夜的淒苦與淚水,他心裏還是很欣慰的。
掌燈之後,他親自在書桌上鋪好了地圖,隨後,定定的望著她,不知道她究竟想幹什麽。
慕容九卻沒有看他,隻繞過桌子,走到他的身側,對著地圖掃視了一眼,旋即,纖細的食指點了一處角落的位置。
軒轅燁定睛一看,驚訝非常,正是南方的青縣。想不到她對北倉國的地圖如此熟悉。
“這裏……還有這裏……這幾個縣都是南方較為富庶的地方。”慕容九微微俯首,手指沿著青縣周圍劃了一個圈兒,接著,有條不紊的繼續說。
“之所以富庶,則是因為這裏不但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更是北倉國通往他國貿易的重要之地,所以,這裏無論是農業還是商業都發展的很好。可是,要說這旱災……發生的的確有點不可思議,據我所知,這裏……”
慕容九秀眉微緊,指尖輕輕的點在了一處。軒轅燁眯了眯眸子,仔細的望去,她的食指纖細而光潤,小巧的指甲在夜明珠的映射下反射出韻白的光,如冷玉一般,而指尖底下霍然印著兩個小字……鮮河。
不等他發問,慕容九又道,“這條河綿延數十公裏,下支分流到六個州縣,隻要將這河裏的水分流出去,必然會緩解旱情,另外……夏至將近,天氣越來越熱,必須保證老百姓的生存和居住環境,以免瘟疫發生,如果這時候旱情緩解,還可以抓緊時間移栽補缺,最大限度的減少損失。再等夏至一過,雨水便會多起來,到時候,旱情必然可以徹底得到解決,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緩解災情,穩定民心,減少瘟疫流行,至於鼠災……可能是近年來,南方地區出現的蛇宴和蛙宴引起的,所以,要滅鼠災,首先要取消並禁止這種民間到處肆意捕蛇捕娃的活動,其次,再從別處收購蛇、娃、或者貓頭鷹之類的捕蛇動物投放到田間,這樣,暫時可緩解一陣子。”
軒轅燁靜靜的傾聽著她的每一句話,心頭滾過萬千思緒。
眼前這個沉靜淡定的與他談論國事的人真的是慕容九嗎?他不止是訝異,簡直有些驚歎了。
不單是她條理清晰,分析的頭頭是道,而是她有一顆以民為重的心。
從來隻知道她單純善良、熱情而衝動,隻是個被嗬護長大不識民間疾苦的丫頭而已。
可是,自從皇陵出來之後,她的清冷,她的淡漠,她的隱忍,她的倔強,以及此刻她的聰慧與良善,都讓他刮目相看,甚至有種錯覺,他從來都未真正的了解過她,甚至於就好像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見他不語,慕容九微微凝眉,擔心自己的說服力不夠強,又道,“皇上派發賑災的銀款,九兒想,百姓正遭危難,金銀並不能立刻解決問題,再者,為免官員層層克扣,發放不及時,不如先以金銀換取糧食、醫藥,再送到災地,如此倒省去了中間的很多麻煩,也應該更能救百姓於水火。”
頓了頓,望著他深不可測的模樣,她垂首道,“九兒隻是一己之見,至於該如何來辦,還請皇上定奪。”
軒轅燁深深的瞟了她一眼,隨後優雅的落座於椅子上,良久,方淡淡的問了一句,“你說的這些不過是紙上談兵,朕怎麽能相信你能辦好此事?”
“皇上還有更合適的人選麽?”慕容九反問。
軒轅燁勾唇一笑,“為什麽要這麽做?”
其實,他更想很直接的問:為什麽要幫我?,她是因為朕的想為他分憂還是因為別的?
“當然,九兒有一個條件。”慕容九順勢說道,眼底有著一種堅決,“如果九兒這次完成了任務,我希望皇上能夠查明三年前慕容家通敵叛國的真相,為慕容家昭雪平反,還慕容天放一個公道,還慕容家一個公道。”
“什麽?”軒轅燁眼眸微斂,轉而冷冷一笑,“軒轅相國暗自投敵賣國,這是人證物證俱全鐵板釘釘的事情。如今,你想翻供?”
“所以,九兒唯一的條件便是,希望皇上能查明真相。”慕容九亦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一字一頓的堅定的道,“還慕容家一個公道。”
軒轅燁幽幽的盯著她,驀地,唇角泛起一個溫溫涼涼的微笑,“這麽說,你是覺得朕當年判錯了?誤會了慕容相國?”
“是與非,皇上心裏最是清楚。”慕容九冷聲道,唇瓣抿緊,神色如同尖利的刺。她絕不相信那樣一個勤勤懇懇整日憂國憂民的父親會通敵叛國。
“是麽?”軒轅燁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反覆住明眸,目光陰沉不定,“你就這麽肯定,朕會答應你?”
“至少,在九兒心裏,你還不至於是個昏君。”慕容九沉聲說道。
額,軒轅燁心口一緊,她還是相信他的麽?那麽……
“好,就衝朕在你心裏還不是個昏君,朕答應你,朕會查明真相,如果真如你所說,朕會還慕容家一個公道。”他一手支著下巴,喃喃自語,微微輕柔如同無知無覺的夢囈。
慕容九微微一愣,倒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答應了。“皇上所說,句句屬實?”
“朕一言九鼎,何時騙過你?”他輕輕的睨了她一眼。
慕容九心中懶的計較,他有沒有騙過她,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後。
“那,九兒明日便開始準備,三日後出發。”慕容九腦海中暗自籌劃著。
“好。”軒轅燁也沒有反對。隻覺得這個時候的她雖然清瘦纖弱,可是那神情特別的神采奕奕,好似又回到了當年前那朝氣蓬勃的樣子。
他,很喜歡,也很懷念那個時候的她。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就算,讓她出宮散散心也就罷了。
至於賑災一事,他早已安排妥當,怎麽會讓她去涉險,去受累呢。
他的爽快讓她慕容九訝異不小,欣喜之後又不由得多瞟了他兩眼,這廝該不會是真的喝醉了吧?要不明天酒醒之後會賴賬?
“這點酒還醉不倒朕。”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他輕輕的剜了她一眼,隨後,雙手撐著桌子,站起了身。
修長而高大的身軀頓時讓嬌小的她多了一份壓迫感。
“皇上,既然如此,九兒就先告退了。”目的達到了,慕容九想著也該溜了。畢竟,軒轅燁對他來說還是個危險的人物,前幾次的經曆讓她一直想都不敢想,晚上怕做噩夢,白天隻得催眠自己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
“等一下。”他輕輕的喚住了她。
慕容九身子一頓,本能的有些害怕的回過頭,“皇上,還有事麽?”
剛才,是因為心底有事,所以似乎全身都充滿了力量,可此刻,事情說完了,感覺底氣也沒了似的。
再次單獨的麵對他,她心裏漸漸湧出一絲驚懼,她忘不了……忘不了那夜他猩紅著眼睛,不顧她的哭求,像隻野獸一般的撕咬著她,掠奪著她。
她突然的麵色蒼白讓軒轅燁心底滑過黯然,幽幽的望了她一眼之後,他直接走到身後的架子邊,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琉璃燈。
隨後,點燃了裏麵的燭火。
燭火螢然,搖曳跳躍,讓他本就絕色的容顏更加的生動溫柔起來。
“走吧。”他輕輕的說了聲,隨後提著燈先她一步向禦書房外走去。
慕容九愣住,烏黑的眼睛迷離的望著他的身影,“皇上,要……去哪?”
軒轅燁回眸,見她怔怔的不動,隻得折回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送你回去。”
還以為是別的什麽事呢,聽他如此說,慕容九頓時鬆了一口氣,但是,讓他送自己回去?啊,不對,他要去碧霄宮?他去做什麽?
頓時,她掙紮了起來,有些戒備的盯著他,“皇上,九兒自己可以走,不用勞煩皇上的。”
軒轅燁側首,捕捉到她防備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惱怒,他不過是怕她視線不好看不清楚東西,所以才好心的送她回去。
她那樣防備的望著他,當他是什麽了?他不由得欠身在她耳畔低語,聲音冷魅且充滿了威脅的氣息,“你在害怕嗎?抑或是在期待著什麽?”
“你?”慕容九當即惱羞成怒,臉色都紅了起來。
“嗬……”軒轅燁卻邪狂一笑,戲謔的口吻卻凝著微微的寒意,“所以,若不想再發生點什麽的話,最好乖乖的跟著朕,不然……朕不介意在這裏要了你。”
慕容九牙關咬緊,恨恨的瞪著他,這裏是禦書房的門外,院子裏很冷清,平日裏軒轅燁好靜,因此這裏也沒有侍衛留守。
所以,如果他真要獸性大發,她鐵定逃脫不了。“多謝皇上了。”她隻得幽幽開口。
“走吧。”他低低一笑,將她的小手握的更緊了。
然而,這一次很出乎慕容九的意料,一路上,他再也無話,似乎真的隻是單純的送她而已,並且,到了碧霄宮門口,他便停住了,隨後,看著她安然的走進了宮裏,這才轉身離去。
好吧,她承認是她多心了,他真的隻是送她而已。
三天的時間很短,要準備的東西很多,可是,軒轅燁並沒有讓她做什麽,似乎一切早有準備,她不由得暗想那晚她說的那些是否對他真的有用,可是若沒有用的話,他又怎麽真的交給自己這個任務呢。
而且,更意外的是,她不喜歡浩浩****的被大批人馬維護著,因此建議隻扮作普通的商隊,而她帶領幾個隨從在前方探路,而商隊緊隨其後就行。
軒轅燁竟然也答應了。
好吧,先不管他答應的怎麽那麽爽快,反正,答應讓她出宮就行,別的以後再說。
這第四日的清晨,天微微涼,淺青色的天空中還殘留著幾顆殘星。
慕容九一早起來,便坐上了馬車直接使到了宮門口,而商隊則早在城外等候了。
然而,到了宮門口,卻被侍衛給攔了下來,問及原因,不說。
慕容九隻得下車,被帶進一間幹淨的屋子。
窗戶邊,軒轅燁正慵懶的斜臥在小榻上,慢悠悠的品著茶吃著點心。
“皇上?”慕容九驚駭了,他怎麽在這?莫非真的反悔了?
軒轅燁抬眼輕飄飄的朝她望了過去,一抹驚豔之光掠過眼底,今日她身著男裝,穿著一件月荷衣衫,白紗為領,筆直的站在那裏,如一直傲雪而立的綠竹,清新幹淨。
“哦,來了?”軒轅燁幽幽的抿了一口茶。
“皇上這個時候見九兒,莫非計劃有所改變?”
“不,朕是來給小九兒送行的。”軒轅燁微笑著起身,緩緩向她走來。
今日的天氣還有些涼,他穿著白色的披風,墨發渡月,姿容絕豔,宛若畫一般秀麗,再望著她驚愕的眼神時,薄唇邪邪的彎出一抹月牙兒。
“怎麽?小九兒不高興朕來送麽?”他抬手,輕輕的撫了撫她的發梢。
慕容九忙後退一步,“皇上言重了,隻是,有些意外而已。”
她的客氣,她的生分,雖然受了不止一次,可是,無論哪一次都成功的讓他心裏難受的緊了。
小九兒,你磨人的本事還真是越來越大了呢。
唇角的笑意更甚,他從腰間抽出一枚玉佩,硬塞進她手裏。
為什麽要用硬塞的呢,因為他知道給的話,她肯定不收,所以隻能硬來。
“拿著,”他說,眼裏有著不容拒絕的霸氣,“這是朕的玉牌,凡見此玉牌者有如見到朕一般,有它在你身上,朕會安心。”
慕容九沉吟片刻,便揣在了懷裏,她知道軒轅燁那別扭的性子,此刻若不收,隻怕今天想走都難,於是點頭謝道,“多謝皇上,九兒一定不負所望。”
“好,朕會擺上一杯慶功酒,等著朕的小九兒早日回來。”軒轅燁略有調侃的笑道。
慕容九抿了抿唇,又道,“時候不早了,九兒先告辭了。”
“去吧。”軒轅燁也不作挽留,反正,他隻給她了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她就會回來,不是麽?
慕容九出發不久,天色便陰沉了下來,很快,天空又飄起了細雨。
軒轅燁剛下朝回來,站在碧霄宮的長廊上,遙望在綿綿細雨的天空,喃喃自語,“也許,早上朕該留她一留。”
“什麽?皇上……”冬兒從門裏出來,搬來了慕容九平日裏常坐的竹椅,這是軒轅燁要求的。
軒轅燁沒有理她,隻是安靜的坐到了竹椅上,竹椅很涼,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以後,還是加上綿軟的椅墊比較好。”
“嗯?哦……”冬兒迷糊的哼了聲,心底暗揣,皇上到底是在跟她說話麽?怎麽更像自言自語呢。
隻是,奇怪的是,娘娘都走了,皇上一個人來做什麽?
難道,碧霄宮的椅子比別處坐著舒服?
慕容九一早起來,便發現天色不對,猜到可能會下雨,是以出發的比較早,想趕在天黑之前到達下一個驛站。
然而,半下午的功夫,雨漸漸的就大了起來,道路泥濘難走,車馬行駛比較艱難。
她隻得命人將後麵的車隊駐地休整,而她和兩名隨從隻得向附近的一處破廟奔去,想暫時避避雨。
然而,剛到破廟門口,就被兩名人高馬大的黑衣男子給攔住了。
一處破敗不堪的小廟,難道也有人搶麽?
慕容九不由得抬首看著這兩人,隻見兩人皆一樣的腰闊膀圓、神色肅然,似乎並不是中原人士,而且往那廟門口一站,還真有點像兩尊凶神惡煞的門神呢。
“兩位大哥,我們隻是想借這裏暫時避避雨,可否行個方便。”慕容九不得不耐著性子非常禮貌的商量,畢竟,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難道要在雨裏過上一夜麽?
“不行,閑雜人等快滾,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其中一名大漢厲聲喝道,那冷酷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一般。
慕容九愣了愣,摸了摸鼻子,還閑雜人等?那他們算什麽?莫非裏麵住的是皇親貴戚或者什麽達官貴人不成?
可是,那又怎麽可能?這麽一間小廟耶。
“這位大哥,此言差矣。我們不是閑雜人等,我們是過路的,隻想借的地兒避雨,要不這樣吧,裏麵是你們的,我和我的兩個兄弟,隻在這廊下歇一歇,可好?”慕容九說著又向旁邊挪了一點,顯得已經很退讓了。
“不行,快滾,不然……刀劍無眼。”這時,另一名大漢霍然拔出了腰間的刀。
“什麽?你們還講不講道理?這麽大的雨讓我們去哪?”慕容九身後的一名隨從也火了,頓時就想衝上前去找那大漢鬥上一鬥。
“冷靜。”慕容九忙攔住他,他們這趟出門是辦事的,不是打架的。
“好吧,既然不方便,那我們再找別的地方。”說著,慕容九拉著兩名隨從,“走吧,我們就在馬車上先湊合一下吧。”
“可是……”別人不知道,可這跟來的兩名隨從卻是知道的,慕容九是個女人,而且還是皇上的女人,就算出門在外,不用受宮中禮儀約束,可他們終究不敢與她一起窩在馬車呀。
“娘娘……公子,您上馬車吧,屬下等不要緊。”
“說什麽胡話呢?這雨要是一直淋下去,你們會生病的。”慕容九沉聲道,一麵拉著隨從就準備奔向雨霧。
恰在這時,一道冷魅的聲音從廟裏傳了出來,“阿左,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那個之前拔刀的大漢忙走到門邊,恭敬的回道,“回主子,幾個過路的,已經讓屬下給打發了。”
“過路的?哦,這雨越發緊了,想來是想避雨的,那就讓他們進來吧。”
“這……好。”阿左忙回頭,望著已經走了幾步遠的慕容九三人,叫道,“回來吧,主子有請。”
“嗯?”慕容九一愣神,隨後,忙返身就跑了回來。
“哦,多謝。”客套的對阿左說了一聲,便領著兩名隨從走了進去。
這一進來,才詫異了。
本以為會是到處都彌漫著蜘蛛網或者腐敗氣息的廢舊廟宇,卻不料會如此幹淨。
想來是被人特地打掃過,四周牆壁都用帷幔掛起,地上鋪著華麗的紅色地毯,中間擺放著一張極為舒適的軟榻。
一個男人正懶懶地躺在塌上,青絲逶迤,順著軟榻泄了下來,垂在地上,有種懶洋洋的感覺。
黑色的絲袍半敞著,露出胸前一大片呈小麥色、光滑精致的皮膚。
男人長得很高大,這樣躺著,長長的腿伸了出來,頭枕著美人的膝蓋,那種姿態,幾乎有點魅惑了。
下首處,還有兩名美貌女子,一人捶腿,一人侍酒。
旁邊,幾名樂師一臉敬業的操琴弄鼓。
慕容九惡寒,這哪裏還是外麵看起來那麽破敗的小廟,這裏麵簡直就是小型的宴會現場的呀。
看來,果然是什麽有身份的人啊,怪不得叫他們幾個是閑雜人等呢。
這種時候,慕容九也不便去打擾別人享受,隻和兩個隨從找了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然而,剛坐下沒多會,就有一名女子嫋嫋婷婷的走了過來。
“公子,我家主人有請。”女子很有禮貌的說。
“我?”慕容九有些訝異。
“是的,主人說能在這種荒蠻之地遇上,也屬一種緣分,所以,想請公子喝一杯。”女子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哦。”慕容九也不好拒絕,隻得起身,隨著她來到地毯中央。
而那男子也慵懶的從榻上坐了起來,雙手撐在身側,一雙似妖似邪的紫眸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慕容九這時也才真正看清楚了這人的模樣。
從一進門時看到的那副腐糜之氣,她還以為不過是個流連溫柔鄉的什麽貴族家的娘娘腔的小白臉罷了。
卻沒料到這男人麵貌如此英俊硬朗,如刀削斧鑿般的五官,大理石一樣,輪廓清晰分明,尺寸又異常完美,就像一座精雕細刻的藝術品一般。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左邊臉頰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雖然曆時已久,不再猙獰。但是那暗黑色的痕跡仍然如爬蛇一般,讓人觸目驚心。隻是,卻並不太影響他的容貌,反而給他的臉增加了幾分難言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