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霍華德小姐你必須記住,從明日起,你必須作為袁輝月存在,而不是希那利·霍華德。”先生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他們身邊。

希那利起身行禮:“多謝先生,那麽也請先生不要再提霍華德這個詞了。”

布倫塞絲感到有些驚訝,沒料到希那利這樣輕易的就放棄了一直執著著的家族門第。或許她已經明白,在輝夜麵前她已經無法驕傲。

一個月前……

大殿裏幽暗而沉寂,隻能聽得到階下匍匐跪地的白袍老者局促的呼吸。金冠的王者坐在高高的寶座上,柔軟的獸皮包裹著他健壯的身體。大殿的燭火搖曳,映得王者的臉神秘莫測,王者冷眼注視著階下的臣子,冷冷開口,每個字都像一把利劍刺進老者的心裏:“辛都拉卿,我隻想你回答我為什麽霍華德會衝破你的封印結界。”

“陛下。”老者戰戰兢兢的開口,“臣曾親自去過封印地,那結界乃是受內外兩種力量破壞,必定是那霍華德的餘黨。”

王者的目光流露出一絲陰狠:“曾有人向寡人報告稱霍華德現在隱藏在考迦小鎮,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小女兒也在那裏吧。”

白袍老者豁然抬起頭:“陛下……”

“無需多言。”王者揮手製止了老者,“帶上你的結界師,寡人派一支親衛軍與你一同前往考迦,捉拿霍華德,殲滅他的同黨,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如果做不到,親衛軍會帶著寡人的旨意拿走你女兒的性命!”

老者睜大了冰藍色的眸子,盡管對此沒有任何把握也隻得俯首應允,想到小女兒纏著自己撒嬌的樣子,他知道,此次出征,隻許成,不許敗。

麗絲正在房間裏看書,忽然聽到一陣敲門聲,麗絲透過窗子望向紮卡德所居住的塔樓,燈還亮著,來人不是紮卡德又會是誰?

“門沒有關,進來吧。”

得到了麗絲的準許,門外的人輕輕推開門,正式隨裏斯一同來到聖貝亞斯的仆從特維洛。

“小姐打攪您了。”特維洛躬身致意。

麗絲放下書:“我想你一定有什麽特別的事情要告訴我吧。”

“是的小姐,下午在下遇見了國王陛下親衛軍的軍長。”

“親衛軍的軍長?他不守在陛下身邊來這裏做什麽?”麗絲感到驚異。

“據軍長說赫裏家的家主赫裏大人也來了。”特維洛神秘兮兮的說道。

“果然有些不同尋常,你可知道他們來做什麽嗎?”麗絲問道。

“這個不清楚,消息封鎖很嚴,據軍長透露是要抓一個通緝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赫裏大人安排所有人化裝成百姓分散在了鎮上。”

“通緝犯?”麗絲立刻想到了那日逃走的塔茨格,但轉念一想塔茨格並不值得赫裏大人親自前來。她心裏有些隱隱的不安。突然,她想到了一個人,“或許布倫塞絲能夠打聽出什麽。”

“你確定你父親在這裏?”希那利打量著麵前這個破舊的小樓,怎麽也想象不出喜好清潔的赫裏大人會住到這種地方。

“麗絲那裏得來的消息,沒問題的。”布倫塞絲抬頭望著小樓很是興奮。

布倫塞絲走上台階心懷忐忑地敲了敲門,立刻就有人來開門。開門的人是一個魁梧的男子,龐大的身體看上去整個塞在了門框裏,布倫塞絲頓時失落起來。誰知那男子看到布倫塞絲麵無表情的讓開了身子,露出屋內的景象,屋子裏簡陋卻不失整潔,顯然是精心打掃過的,一位白袍白發的老者正站在門對麵的窗前,此時正好轉過臉來,蒼老的臉上頓時湧現出驚訝的神情。

“父親!”布倫塞絲歡呼一聲奔了過去,靈巧的躍起身摟住了老者的脖子。

驟見愛女,辛都拉一點都不感到驚喜,想起那道冰冷的命令以及至今毫無進展的工作,心裏不由得湧出一股寒流。

“父親你怎麽了,為什麽不高興?”布倫塞絲敏銳的感覺到了父親的異常,仰著小臉打量著父親。

“你怎麽會找到這裏。”辛都拉把目光投降了被攔在門外的兩個少年,“他們又是誰?”

“他們是我的朋友,麗絲的隨從無意間遇到了親衛軍軍長,得知您在這裏。”

辛都拉向魁梧的男子招招手:“放他們進來。”

布倫塞絲拉著輝夜跟希那利的手:“這是輝夜,父親您知道的,這個是……”布倫塞絲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介紹下去。

辛都拉看著眼前的少女不由的怔住了,雖然時隔四年未見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女兒舊時的好友,他悄悄看了一眼魁梧的男子,見那男子正在注視著他們,辛都拉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真是沒想到。”

布倫塞絲注意到了父親的神情,知道此時不方便說希那利的事情,笑嘻嘻的拉父親坐下:“他們兩個都是我的朋友,我在這裏多虧他們照顧了。”

辛都拉目光轉向輝夜:“你長大了,跟你父親簡直一模一樣。”

“您也認識我父親?”

辛都拉點點頭:“你最近身體感覺怎麽樣?”

輝夜吃了一驚,這個初次見麵的老人怎麽會知道自己身體不適。

隻見辛都拉緩緩將寬大的手掌按上了輝夜的額頭,他的手指纖細而修長,辛都拉閉著眼睛,眉頭微蹙,似乎在仔細感知著什麽。輝夜看著他的樣子,不敢有所動作。良久,辛都拉拿開手掌,睜眼看著輝夜:“最近頭痛的次數是不是增多了?”

“父親您怎麽知道?”布倫塞絲很是奇異,最近輝夜確實總是會莫名其妙的頭痛。

辛都拉白了女兒一眼:“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輝夜體內的封印已經出現了裂紋,強大了力量正在掙紮。”

布倫塞絲心裏猛然間開朗起來,難怪他覺得輝夜的狀況有些熟悉,那分明是封印的跡象,而自己生在結界世家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看到父親不滿的眼神她慚愧地底下了頭。

“封印?”輝夜震驚。

辛都拉看到輝夜的表情嗬嗬一笑:“這麽多年來你難道一直蒙在鼓裏?你的先生什麽都沒有告訴你?”

輝夜搖搖頭,縈繞在他心頭多年的謎團冰消雪融般漸漸解開,這一切來的似乎有些突然,讓他不知道怎樣去麵對。

“愚蠢的遠東人。”辛都拉冷哼了一聲。

“你知不知道我的身體裏為什麽會有封印?”輝夜問道,他感覺這將是破解謎團最關鍵的一個點。

“為什麽?”辛都拉看著輝夜的眼睛,“因為你的力量太過邪惡與龐大,你的父親不願意看到你走向毀滅的道路,不僅封印了你的力量也封印了你的記憶。”

輝夜怔怔地站在那裏不知道如何是好,格格不入的外貌,迷離的身世,遺失的記憶……這些謎團已然解開,但說不出來為什麽,在這些破解了的謎團背後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更為巨大的謎團。

“父親,輝夜的封印你不能解開嗎?”布倫塞絲滿懷希冀的看著父親,一直以來父親在他心裏的形象都是那麽的高大,仿佛一揮手整個世界就可以捧在手中。

“這封印是與已知的任何一種封印都不同的,古老,充滿了血腥,沒有人能夠解開,除非你自己。”辛都拉伸出一根手指點住了輝夜的心口,“以你的意誌,戰勝你父親的意誌。”

“我父親的意誌?”

“你難道沒有發現嗎,你身體裏的兩個靈魂?”

“什麽!”輝夜如受雷擊,隱約間他明白了什麽了什麽。

希那利與布倫塞絲也睜大了吃驚的眼睛怔怔地望著輝夜。

“先生怎麽對你說?說你的父親死了?”

“不,他什麽都沒說。”

“是嗎,難道他從來都不知道就算是不說謊一樣是可以欺騙的嗎。”辛都拉笑得有些諷刺,“那麽我來告訴你,孩子,你的父親沒有死,他還活著,拋棄了自己的形體與你共存。”

輝夜想要塞住耳朵,如果繼續聽下去那要命的頭痛很快就會出現,而他自己遲早會被那種疼痛折磨得失去理智。

“你放心,我早已在這裏布下了結界,任何力量在這裏都會被削弱,不用擔心你的身體。”辛都拉看穿了輝夜的心思,解釋說。

輝夜抬起頭,果然腦中沒有任何頭痛前的征兆:“您是說我的父親,就在我的身體裏?”

“可以這麽說,他用他自己的靈魂束縛了你的力量,這就是你身體孱弱的原因,你的父親隻想讓你作為一個普通的孩子存在。”

“那輝夜為什麽會擁有暹洲人的力量?女神也承認了他。”布倫塞絲問出了長久以來的一個疑問。

“你也以為那是暹洲的力量?輝夜的身世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辛都拉問道。

布倫塞絲點點頭,不知道輝夜的身世跟靈能有什麽關係。

“負責認證靈能的是菲莎娜女神,而輝夜的母親是菲莎娜女神的使者,袁映舟以妻子的血與神簽訂了契約,獻上背叛者的鮮血,賦予他兒子暹洲人的身份,普通而平凡的活下去。”

“以我母親的血……可是我的母親與妹妹不是去了瀛洙台嗎?”

“是去了瀛洙台,但你的父親為了你,不遠萬裏出海尋回了妻子。”

屋內所有的聽者人都震驚了,包括那個一直在監聽了魁梧男子,那是一種怎樣的血腥的愛,為了兒子的幸福,不遠萬裏尋回妻子,就在妻子沉浸在相逢的喜悅當中時,他迎接妻子的卻是一把屠刀。

辛都拉靠在椅背上,追溯著那些回憶:“你父親是個決絕的人,為了達到目的他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摯愛的妻子,相信簽訂那契約時他的心也一定在流血。”

輝夜呆站在那裏,他感覺到了體內另一個靈魂的掙紮,父親,你在痛苦嗎?你可曾後悔?你為什麽不開口說話告訴我這一切,讓我知道你有多愛我,可是如果那樣,我一定不會讓你做出這樣的犧牲……

“如果封印解開,我父親的一切努力就白費了吧,我母親就白白犧牲了吧……”

“不,相反對你父親來說是一種解脫。”辛都拉回答說,“寄居在別人身體裏的靈魂是不被承認的,衝破封印,你父親的靈魂才能重入輪回。為了你自己的解脫,也為了你父親的解脫,你的封印必須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