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夜單手捂著胸口,感受著身體裏另一個靈魂的悸動,原來一直以來自己都不曾寂寞,父親一直在自己的身體裏陪著自己:“不。”輝夜的眸子裏浮現出一絲陰狠的暖意,“就算放棄那力量又如何,我隻想父親一直陪著我,我不會讓他白白付出。”

“輝夜。”布倫塞絲被輝夜的眼光下了一跳。

辛都拉歎了口氣:“這父子二人就連性格也都是一個模子裏麵可出來的,算了,你們回去吧。”辛都拉愛憐地拉著女兒的手,“布倫塞絲,我在這裏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布倫塞絲感到手心中一涼,低頭一看,是一枚小小的銀丸,再要看得仔細卻被父親的大手握住了。

“來,我送你們出去。”辛都拉牽著女兒的手向門口走去。

布倫塞絲恍然醒悟,握緊了那銀丸。

待布倫塞絲三人離開,那身材魁梧的男子關進了房門,麵向辛都拉。“大人,那些話你不應該對那孩子說。”

“親衛長,這些事他必須明白,而且他需要力量,總會有一天他不得不自願衝破那封印。”

看著辛都拉自信的神情,魁梧的男子也不再說什麽,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沉靜的就像是一尊雕像。良久,“雕像”驟然開口:“赫裏大人,你的時間不多了。”

回到落英別院,布倫塞絲匆匆回到房間,捏開了那枚銀丸。銀丸破碎,閃著藍色的碎屑彌漫開來。仿佛有一隻手牽引一般,藍色的閃光碎屑漸漸向桌麵飄落,拚成一個個文字。布倫塞絲凝視著這封特別的“信”。

“不,不可以。”布倫塞絲驚恐的搖著頭快步奔出房間。去敲輝夜的房門,許久無人應聲,用力去推才發現輝夜在裏麵搭上了門閂。布倫塞絲來不及多想,轉身去找希那利,然而希那利並沒有呆在房間裏。布倫塞絲想到那封係的內容,一顆心頓時涼了。轉身飛奔。“不行,必須要阻止父親!”

“哎喲!”布倫塞絲跟一個人影撞了個滿懷,兩人雙雙跌坐在地。

“小白,你跑這麽快有什麽急事啊?”來人正是希那利。

布倫塞絲看到希那利一把抓住了她:“你剛才幹什麽去了,我還你為你被抓走了。”

“被抓走?你在說什麽?”希那利看著一臉焦急的布倫塞絲,一頭霧水。

“我有事跟你說,快起來。”布倫塞絲拉起希那利,回到自己房間,指著桌麵上還兀自發著藍光的“信”。

“這是剛才父親偷偷塞給我的。”

希那利看著那封信,臉色變得陰沉起來:“暴君。”

“你說什麽?”

“我說帝都的那個人是個暴君!說什麽三個月抓不到哥哥就要殺了你,這根本不是赫裏大人跟你的錯!”希那利憤憤。

“這不是重點!父親要用你來引出你哥哥!”布倫塞絲急得跺腳。

“好啊,我也正想要見哥哥。”希那利對於自己滿是不在乎。

“我知道你想見哥哥,可是著我們根本沒有主動權,而且軍隊很可能會殺死你哥哥!這樣你們家族的冤屈就永遠洗刷不掉了!”

希那利嘴角一挑:“就憑帝都的白癡軍隊就想殺掉哥哥?如果能的話四年前他們就做了。”

“不管怎麽樣我就是不要你去當誘餌!”布倫塞絲眼眶裏溢滿了淚水。

希那利心頭一軟,將布倫塞絲抱在懷裏:“我知道,小白,我不會去當誘餌的。”

布倫塞絲強忍著眼淚仰頭看著希那利:“如果有人來抓你怎麽辦。”

“那我就跟他們拚到底……”桌麵上藍色的光映著希那利堅毅的目光,忽然一陣風吹開了虛掩的窗,藍色的字跡頓時消散在茫茫虛空裏。

黑暗,無盡的黑暗……又是那個夢嗎?似乎不是,沒有奔跑,沒有下墜,沒有粉身碎骨的疼痛,隻有,熟悉的黑暗依舊籠罩著自己。漸漸的,一團白光在黑暗中擴大,擴大,變形,變形,形成一個人影。緩緩地,白光散去,剩下一個柔和的人影。輝夜看著那張與自己極盡相似隻是多了些滄桑與疲憊的臉。

“爸……”一個在心裏呼喊了多遍卻從未有機會說出口的詞遲疑地跳出。

袁映舟微笑著點點頭,像所有慈愛的父親一樣看著心愛的兒子。

“爸。”輝夜堅定地喊了一聲,向前跨出一步,兩步……

然而那袁映舟的身影未見有所動作卻總是隔著那麽遙遠的距離,不曾遠去,亦未曾靠近。輝夜還想再往前走,卻被袁映舟搖頭製止了。

輝夜隻得放棄,站在那裏遙望著對方:“爸,這麽多年你為什麽一直都不見我。”

袁映舟搖搖頭,神色悲哀。

“爸,告訴我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如果這些是真的我願意放棄所謂的力量。”

袁映舟依舊不言,隻是欣慰的點點頭。

“爸,但是我想找回從前的那些回憶,跟您在一起的那些回憶。”輝夜哀求。在父親麵前,他軟弱的就像是一個年幼的孩子。

袁映舟搖頭不語,神色間充滿了驚恐。

“為什麽不可以,一定是那段時間出了什麽事對不對,爸,你告訴我。”

袁映舟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搖頭示意輝夜不要再問。隨即身影暗淡了下去。

“爸,不要走!回答我!”輝夜呼喊。

然而袁映舟的身影就像是燃盡了蠟油的燭火,淡淡的消失在了無盡的黑暗當中。

“爸!”輝夜驚叫著猛然坐起身,發現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珠,這個夢竟然如此真實,真實得讓他錯覺現在身處夢境當中。

陰冷潮濕道路錯綜複雜的山洞裏,一滴水滴下,擊打在洞內的湖麵上,發出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響,彌漫在周圍的空氣中,良久才依依消散。

洞穴裏天然形成的石級上坐著一個男子,坐姿顯得他慵懶而疲憊:“又有什麽新消息?”

階下一人單膝跪地,正是那日逃脫的塔茨格:“主上,赫裏跟他的結界師已經分散在了鎮子上,同時還有數量不少的親衛軍。消息可靠。”

石級上的人仰起頭,麵容俊美,神情中有一種不可言狀的疲憊,一絲猩紅在他眼眸中一閃而過:“赫裏那老家夥又想把我封印起來嗎?”

“以屬下認為他們人員分散,我們完全可以派人去殺掉那個老家夥。”塔茨格提議。

石級上的人嘴角一挑,嘲諷地笑了笑:“赫裏那老家夥還是有些本事的,他們看似分散,一定是布好了什麽陣法等著我自投羅網呢。”

塔茨格頷首:“主上英明。但是我們該怎麽做,主上的身體尚未恢複……”

那人淡淡一笑:“不急,一時半刻那些帝都的廢物還找不到這裏來,暫時不要妄動,先掉一下他們的胃口。”

“主上,屬下還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塔茨格的聲音帶著濃烈的驚喜。

“說。”那人歪頭看著塔茨格,等待著他的好消息,“我已經四年沒有聽過好消息了。”

“希那利小姐還活著。”塔茨格仰著頭準備看主上的反應。

“哦?”誰知那人並無欣喜之色,“那就讓她繼續活著吧。”

塔茨格感到有些意外:“主上的力量還沒有完全恢複,我們有必要借助希那利小姐的力量。”

那人麵上閃現一絲不快:“我已經淪落到需要攫取一個小女孩的力量的地步了嗎?”

雲長老麵對著麵前這個倔強的少年,心裏焦急似火燒一般。她搞不懂輝夜為什麽一大早就找到她拒絕再學習法術。不管她怎麽追問輝夜都不告訴她這樣選擇的理由。

“現在你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了不是嗎?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放棄?”雲長老焦急的問,眼眸裏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從容。

“沒有理由,隻是不想繼續下去了。”輝夜淡淡的說。

“難道是因為你覺得我教你的太少?”雲長老似乎找到了一個理由,“可是有些東西需要你自己感悟,別人教不來的。”

“不,我很感激長老們的關心。”輝夜由衷的說,雲長老的溫柔確實給了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那種連睡夢中都無法得到的母親的溫柔。

“可是如果你放棄了你會被逐出聖貝亞斯的。”雲長老關切的說。

“我本來就已經要放棄的。”輝夜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事情若果真如辛都拉所說,一旦封印解開父親就會再入輪回,他不願意失去唯一的親人,多年來深刻的孤獨讓他執著的不想放棄這種特別的陪伴。但是這些話,他不能對雲長老說出。

“孩子,我覺得你應該再仔細想一想,明天,明天這個時候再告訴我你的決定好嗎。”雲長老出了退讓一步已經別無選擇,但是她明白,一旦輝夜放棄,那麽之前所有的計劃都會成為泡影。

“輝夜,你開開門!”布倫塞絲拍打著輝夜的房門,自從從父親那裏回來輝夜就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裏,隻是在今早匆匆見了一麵,隨後又將自己關了起來,“輝夜你到底在想什麽,不可以告訴我嗎?你到底怎麽了?”

輝夜正開朦朧的睡眼,望著那扇顫抖的門板。他輕輕歎了口氣,下床打開了房門。

布倫塞絲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驟然看到輝夜出現在門後的臉稍稍怔了一下,一拳捶在輝夜的身上:“你到底在幹什麽!為什麽這麽久不開門!”布倫塞絲很是氣憤。

“睡覺。”輝夜隻是看了布倫塞絲一眼便轉身走回了房間。

“睡覺?”布倫塞絲回首望了一眼明媚的日光,急急跟了進去,“你不是生病了吧?”

“沒有,昨晚我夢到了父親……”

“然後你現在想通過睡覺再見他?”布倫塞絲感到有些好笑。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不回答我的問題,我還有很多事想要問他。”

布倫塞絲注意到輝夜神情恍惚,臉色比以往更加的蒼白:“我看你真是瘋了,居然向夢裏尋找答案,夢境裏的一切都不過是你大腦裏的希冀罷了,隻是你的一廂情願,輝夜,醒過來吧。”

“一廂情願?”輝夜冷笑,“你懂什麽!父親就在我的身體裏!隻有在夢境裏我才能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