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人影,不是任何認識的人的影子,這裏所有的沙匪都熟悉他的性格,入夜之後絕對不會有人再來打攪他。會是誰,深入這可進不可出的魔鬼城?是直奔他們而來,還是迷途之人?很快,塔克拉夏否定了後者。任何聽聞過魔鬼城的人都不會輕易的涉足其中,更不會攀上這至高的岩石。

洞穴上方,恩特被歐費茵緊捂著嘴巴,幾乎窒息。

“白癡,闖進去可能會送命的。”歐費茵在恩特耳邊低語。

二人眼見著一個身穿長袍的男子走出洞穴,他們在上,他在下,他們在後,他在前。看不清身材與麵容,隻有那麽一個朦朧的剪影。

“噗!咳咳咳!”恩特終於憋得再難忍受,一把扯掉歐費茵捂著自己嘴巴的手貪婪的呼吸起空氣來。

“你真的要害死我了!”

“我看是你要害死我們了。”

恩特從歐費茵的目光中看出了些許的異樣,心中豁然意識到了什麽,順著歐費茵的目光一點點扭頭看去,正對上一雙清亮的含著絲絲殺意的眸子。

“你們是誰。”塔克拉夏轉身盯著洞穴上方的兩個人,從未見過的兩個人。

“你會說艾西納克語?”

或許恩特最厲害的本事就是完完全全的忽略掉事情的嚴重性以及本質問題……

“我本就是艾西納克人。”塔克拉夏坦白的說。

“塔克拉夏。”歐費茵語氣很僵硬的念出了一個名字。

恩特心中一驚,難怪看到這個人的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大盜塔克拉夏,帝國的S級通緝犯。當初通緝海報上的畫像,也是這般的一副文弱模樣,目光如水。但真人總比畫像多了一份生氣,一份作為沙匪首領的梟雄氣概。

塔克拉夏淡淡一笑:“居然還有人記得我。”

“你的通緝至今還沒有撤銷。”

“你們不會是賞金獵人吧?是要來取我的頭顱嗎?這樣年輕的賞金獵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塔克拉夏輕輕撫著嘴唇上淡淡的胡須,笑的那樣的不在意。

“不,我們是來為枉死的人報仇的。”恩特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枉死的人?”塔克拉夏已獲得蹙起了眉,感覺有些好笑。他雖然做沙匪之前是權貴口中臭名昭著的大盜,但他取財殺人向來有理由,取不義之財,殺不仁之人,就算是被逼出艾西納克在這死亡海做了沙匪,對於那些過往的商客也隻是取財不取命。而眼前這個少年卻說要為忘死的人報仇?好笑,真是好笑。

“你說說看,到有哪些枉死的人?”

看對方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恩特頓時覺得自己被對方華麗麗的無視了,怒火燒上心來。縱身跳了下來指著塔克拉夏,渾然忘記了對方是談之色變的通緝犯。

“你難道忘了你為了一顆莫須有的‘引水珠’就毀了一個村子?你知不知道大家在沙漠裏上存到現在是多麽養的不容易!你卻輕而易舉的毀掉了他們,你是在褻瀆生命!”

麵對這個少年的指責,塔克拉夏收斂了笑容。青水村的事雖然不是他的所為,但仍舊不能說是與他毫無幹係。起初他對此事也沒有太過在意,現在被一個少年斥責,他恍然覺得向來自負殺伐有度的他也背上了濫殺無辜的罪。

“那你說我該如何補償我的罪責?以死謝罪?那樣那些村民會活過來嗎?”

恩特被問的愣住了,自己是要來為村民報仇的,報仇,就是要殺了眼前的這個人嗎?那樣仇恨真的可以消除嗎?那為仇恨而消隕的生命就不算是生命了嗎?

“村子裏還有兩個幸存者,我要你幫他們好好活下去,並且今後再也不做沙匪。”歐費茵平靜地說道,讓生者好好的活下去才是最好的贖罪。

歐費茵話音剛落,塔克拉夏就放肆的大笑起來:“我是臭名昭著的盜賊,沙匪,你們有什麽自信能夠讓我按你們說的去做。”

“你若無心悔過那麽就用劍來讓你心服口服。”說罷,恩特嗆的一聲抽出斷崖,金光閃耀。

“托平雷雅之刃?”塔克拉夏用一隻手就接住了恩特的一擊,望著指尖的斷劍,塔克拉夏頗為驚異的眯起了眼睛,“可惜。”

“可惜什麽?”被對方輕描淡寫的攔下一擊恩特又羞又怒。

“可惜戰神之劍淪落到了一個不會使用的人的手裏。”

“什麽意思!”

塔克拉夏微微一笑:“戰神之劍,是要用心的。”

恩特還沒有明白對方的意思,忽覺得手腕一麻,劍已不在自己手中。

塔克拉夏調轉劍鋒,將劍還給恩特:“你有一顆善良的心,但是距離戰神的境界還差的太遠,等你經曆了許多之後你就會明白。”

“你到底是誰?”

歐費茵在二人後麵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恩特完全不是塔克拉夏的對手,但是塔克拉夏身上沒有一絲要殺掉恩特的的意思,反而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若不是身在沙匪巢穴她真的不敢相信這個男子會是沙匪的頭領。

“我到底是誰?不是被你們唾棄的通緝犯、無惡不作的沙匪麽?”

又是這樣近乎自嘲的微笑,距離對方這樣近,恩特竟不能夠看出對方到底在想些什麽。可怕,深不可測的可怕。

“我要說明一點,青水村的人不是我殺的,殺人的是我手下的一個兄弟,作為首領我也有責任對手下人的所作所為負責,我答應你們,會讓生者過上好的生活。”

塔克拉夏的目光很堅定,讓人隻有相信的份。

“大哥,你說啥?去青水村?”粗野的大漢扯著嗓子嚷道。

“巴德,你跟這兩個孩子一起去。”塔克拉夏指了指大漢的鼻子。

“啥?我去?這兩個小兔崽子是什麽來頭?”巴德打量著兩個好像是突然冒出來的小鬼。他簡單的頭腦根本想不出大哥天剛亮就把大家夥召集起來說要去青水村的理由。

“你去馬房牽三匹快馬,最好趕在風暴前把人給我接回來。”塔克拉夏根本沒有給巴德拒絕的機會。

巴德不滿的撇撇嘴,瞪了恩特二人一眼:“還不快走,耽誤了時間大哥又要衝老子發脾氣!”

“爺爺!爺爺!不好啦沙匪來啦!”

庫勒幾乎是用身體撞開了門。這讓托著下巴打瞌睡的別西一下子把頭磕在了桌子上。

“你說什麽?”老人豁然轉過身,“沙匪真的來了?”

“是的。”庫勒重重的點了點頭,一臉的悲憤,“剛才我在村口,看見有三匹馬正往村子這邊來,打頭的就是那天那個人……”說到“那個人”,庫勒的眼神變得莫名的複雜起來。

“那個人,那個人。”老者咬著牙,但是別西看得出來他在恐懼。

“你不是說有三個人麽,另兩個呢?”別西有些擔心,昨日恩特二人前往沙匪巢穴未歸,今天一早出現的卻是沙匪,別西的心不由得打起鼓來。

“那兩個人……”庫勒有些猶豫,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啊,另兩個人是誰。”老者也催促道。

“那兩個人……就是要幫我們去找沙匪報仇的哥哥姐姐啊。”

“什麽!”老者一把抓住別西的領口,目眥盡裂,“你們是沙匪的同夥!”

別西也被庫勒的話嚇了一跳,恩特他們怎麽會跟沙匪在一起?難道他們真的是沙匪的同夥?

“老爺爺你先放開我,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啊,我也是路上認識的他們啊。”

“別想撇開關係,一定是他們知道了引水珠的秘密帶著沙匪來搶引水珠了!”

“真的有引水珠?”別西驚異。

老者不再跟別西多說,轉過頭麵向庫勒:“庫勒,你先去躲起來。”

可是還沒等得庫勒轉身,門就被推開了,恩特的臉率先出現在三人眼中。

“我回來啦,有好消息哦。”恩特一臉的燦笑。

老者望著恩特臉色慘白。

“誒?我有那麽恐怖嗎?”恩特向後一轉頭,這才意識到老者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身後的巴德。

“你為什麽要把沙匪帶來這裏。”來這指著恩特,手指顫抖。

“老爺爺你誤會了我們是來幫你的。”歐費茵站出來解釋。

“幫我?”老者怒極反笑,“這個人殺了村子裏的所有人,你現在說你們是來幫我的?隻有鬼才相信!我看你們本來就是跟沙匪一夥圖謀引水珠的!”

“老不死的你亂說什麽!”巴德兩步跨進房間,“大哥叫我來接你們,帶你們去開始新的生活,你倒這樣不知好歹!”

“誰要你們這些沙匪同情!老頭子我就是死也不要跟你們走!”

“爺爺。”庫勒抱著爺爺的手臂,警惕地看著巴德。這個人殺了村子裏的人,這一點他不能夠忘掉。

“我知道,仇恨難以忘掉。”歐費茵輕聲歎息,“但是逝者已逝,你們應該過上新的生活,而且沙匪的首領已經答應了我們帶你們離開這片沙漠。”

“不要再說了,就算你們不是沙匪的同夥,你們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沒有經曆過血的仇恨的人真麽能夠理解那種痛苦,要我們接受仇人的施舍,我們寧肯死去。”老者執拗地說。

歐費茵愕然,的確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可是仇恨真的是沒有辦法放下的嗎?

“這不是施舍,是贖罪,幫助你們好好的活下去也是對他們犯下的罪過的彌補啊。”

老者低下頭摸著庫勒的短發:“我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

知道了老者的堅決,恩特拉了拉歐費茵的衣角叫她不要再說:“既然這樣不如把我們的行李留給老爺爺吧,這樣就足夠他們去尋找一個新的生存之地了。”說完轉過身拍了巴德一掌,“大個子,我們這一路上要吃你們的糧食了!”

巴德扭頭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別西,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嗎?”歐費茵問到。

“一起走?”

“他們的首領告訴我們他們已經不打算繼續做沙匪了,我們打算一起離開死亡海。”

別西想了一會:“我跟你們一起。”

望著一行人騎在馬背上漸行漸遠,庫勒仰起臉望著老者蒼老的麵容:“爺爺,他們不像是壞人。”

老者摸摸庫勒的頭:“孩子,想要活下去,就不能輕易去相信別人,尤其是像你這種身懷異能的孩子,因為你不知道別人的對你好,是不是為了你身上的這種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