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勒眨了眨天真的眼睛,似乎是沒有明白老者的話。

“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庫勒,離我們最近的水源在哪裏。”

庫勒閉上眼睛,吸了吸鼻子,抬起小手指出了一個方向。

恩特一行人前腳剛剛走進魔鬼城沙暴就來了。一瞬間昏天黑地難以視物,那揚起的沙子打在臉上都是一陣生疼。稍稍小一些的岩石都被風暴席卷到了空中,難怪生活在沙漠裏的人都將沙暴認為是一種魔鬼,可以吞噬一切。

“呸呸呸。”巴德走進岩洞吐出嘴裏的沙子,“大哥,那個臭老頭不肯跟我們來。”

塔克拉夏詫異:“為什麽?”

恩特搖搖頭:“隨便他們吧,我已經給他們留下了食物跟水,如果他們想要離開這個沙漠是沒有問題了。”

沙暴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金色的太陽就出現在了天空當中。風暴過後似乎整座沙漠都變了一副摸樣,原本是沙丘的地方變成了平地,原本有岩石**的地方變成了黃沙漫漫。塔克拉夏一行人也跨上了馬背開始了旅途。

“你是聖貝亞斯出來的?”

“是啊。”恩特不知道塔克拉夏怎麽對聖貝亞斯這麽敏感。

“哈哈。”塔克拉夏笑了起來,“這麽說來我們這次要去投奔的人與你到是老相識了。”

“老相識?”

“艾西納克的三皇子,紮卡德。”

恩特跟歐費茵都長大了嘴,驚訝憋在喉嚨裏就是無法發出來。

自從紮卡德在帝都之外與輝夜一別兩年時間已經過去了,這兩年裏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關於他的一絲一毫的消息都沒有,似乎是他的整個人在世間裏蒸發了,而除了麗絲之外,似乎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間遺忘了他。就連恩特也幾乎忘記了這個名字。

“你是說,紮卡德提拉莫斯?”恩特聲音很是顫抖,這個名字就像是從他腦海裏突然複蘇一般,像一顆破土而出的樹,頂得他腦殼生疼。

“他怎麽會在赫諾勒?”歐費茵問道。

“我不清楚他們怎麽會到赫諾勒的,我隻知道”塔克拉夏策馬向恩特靠近了一些,“他在暗中招兵買馬,企圖奪王位。”

“什麽?”恩特又是一驚,艾西納克的皇位繼承向來是皇子皇女擁有平等繼承權,有能力者得王位,而現在監國斯圖澤爾殿下確實沒有受到冊封。

“可是,紮卡德殿下已經被逐出皇室了不是麽。”歐費茵說道。

“哈哈,不是隻有皇族才有理由坐上王位,我對皇室的人也有些了解,斯圖澤爾仁愛有餘但是武力不足,麵對亂世不是靠仁愛的心的。其他的人也難以撐起一個大場麵,隻有這個紮卡德,他的野心,也許能在亂世一搏。”

別西在一旁抿著嘴不說話,歐費茵已經把交流器借給了他,聽著他們的談話,別西若有所思。

“傾覆自己的國家,你們覺得,合理麽?”

塔克拉夏轉頭看著別西:“理?年輕人,亂世是沒有理的,隻有破壞掉一切才能夠重生。”

別西低下頭,無言。

“可是,塔克拉夏,我要守護我的國家。”恩特鄭重的說。

“如果所有人都站在一方,那還有什麽戰爭,隻是你要明白,戰爭不是罪過,罪過的是不能給戰爭一個好的結果,如果你要守護腐朽的帝國,你就要從內部改變它。”

“我會記得的,昨天你對我說的戰神的心,好像對戰神很有了解的樣子。”

塔克拉夏摸了摸唇上的胡須,目光投向了遠方,遠方有一種回憶。

“那些話也是別人告訴我的,那個人,就是你這把劍的主人。”

“托平雷雅?”恩特與歐費茵同時說出了這個名字。

“沒錯,我隻見過她一麵,我從沒見過那樣的人,披著鮮血,但是絕沒有殺戮的氣息,仿佛他就是替神進行裁決的人。你跟她的眼神,很像。”塔克拉夏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看著恩特。

“很像?”

“哈哈,如果你成長為了新一代的戰神,戰場上再與我相見,可不要留情啊。”塔克拉夏調侃地說。

“切,誰會留情。”恩特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卻很不是滋味。如比肩談笑的人不可避免的會成為日後的敵人,這樣的感覺,恩特從未經曆過,隻覺得胸口一陣窒息的難受。

“要一起去見見你的老朋友嗎?”塔克拉夏邀請說。

“我們還有要事要辦,隻怕……”

“恩特。”歐費茵給恩特拋了一個眼色,“見見老朋友也沒什麽壞處,他現在在哪裏?”

“厄多司坦。”

當紮卡德看到恩特的時候嘴巴張的能夠塞進一整個雞蛋去,但是他很快又恢複了招牌式的優雅。

“好久不見,恩特。”

恩特反而被紮卡德這種快速的情緒變化弄得不知所措起來。

“好久不見……”

恩特隻覺得嘴唇在僵硬的開闔,他甚至在心裏嘀咕自己來這裏是否正確,任外人怎麽看他們也不像是兩年未見的同僚。甚至沒有陌生感,距離感,就像是從未謀麵過的人第一次見麵一樣平淡。

“塔克拉夏,我聽過你的名字。”紮卡德對塔克拉夏微笑,溫文爾雅,“您是要來幫助我的?”

聽紮卡德將“投靠”說成“幫助”,歐費茵開始在心裏感歎這個皇子的八麵玲瓏。

“聽聞皇子殿下招賢納士,特意帶著十四名弟兄前來投靠。”

紮卡德微低了頭顱,金色的睫毛也垂了下來,投下了一片扇形的陰影。他的模樣並沒有絲毫的改變,隻是厄多斯坦的風沙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粗糙的痕跡,已經不複做皇子時養尊處優的模樣。

良久,紮卡德抬起頭來,眼睛裏看不出絲毫的情緒,盡是一片的優雅:“你若真心助我便留下來,隻是再也不許叫我皇子,我早已是被他們拒絕了的人了。”

“紮卡德,你可要想明白,你是要與你的國家對敵啊!”恩特忍不住張口說道。

“不。”紮卡德把目光投向恩特,並沒有因為恩特的無禮而慍怒,“是他們與我為敵。”

歐費茵眯著眼睛:“你要以自己的力量對抗帝國,還是,借助赫諾勒的力量?”

紮卡德微微一笑:“一切都是我與艾西納克的恩怨。”

“那赫諾勒與艾西納克之間你幫誰。”

“誰都不幫。”紮卡德回答得很幹脆,沒有絲毫回轉的餘地,“我們很久沒見,就不要說這些沒有必要的話題了吧,西爵,你帶塔克拉夏大人他們安頓下來吧。”

塔克拉夏這才注意到紮卡德背後站著的黑衣人,他一直站在紮卡德的背後,一襲黑色的鬥篷臉都被埋在冒兜的陰影裏,隻露出一節嶙峋蒼白的下顎。他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個細長的影子,如果他不說話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就連塔克拉夏這樣敏銳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他。

看著塔克拉夏一行人跟著黑影子離開,恩特拉了拉歐費茵的手:“我們走吧。”

歐費茵甩開恩特的手,目光盯著紮卡德:“這兩年來你一直關注著艾西納克的事情吧。”

紮卡德不知道歐費茵這樣問是何意,歪了歪腦袋,笑笑:“這是自然。”

“那你知不知道塔西澤大會上的事。”

紮卡德愣了一下,臉上的微笑消失了幾分:“知道。”

“那參賽者失蹤的事呢。”

“知道。”

“那些人在哪裏。”

“不知道。”

歐費茵考究地眯起了眼睛:“是嗎?”

“歐費茵!”恩特拉拉歐費茵的手,他的直覺告訴他現在的紮卡德已經不是兩年前的紮卡德了,就算當時也不見得有什麽好交情,但是總比此時的他感覺無害。如果歐費茵惹惱了他,不知道他會做出些什麽事情來。

歐費茵仍舊不理會恩特,對這紮卡德氣勢咄咄逼人起來:“這麽大的事情你就一點都不想知道真相嗎?”

紮卡德挑了挑嘴角:“我沒有必要瞞著你們了,那些人現在就在這裏,可是,你們帶不走他們。”

“什麽!”這次輪到恩特長大了嘴巴可以裝下一整個雞蛋了。

“他們也厭倦了帝國腐朽的統治,要與我一起推翻那個軀殼。”

“這不可能!你口口聲聲說帝國在腐爛,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隻不過是國王殿下跟你的恩怨罷了,我看得到帝國還有新生的人才,還有斯圖澤爾殿下的努力……”

“住口!”紮卡德臉上的微笑終於消失了,臉上盡是仇恨到極致的猙獰,“你們這些平民看得到什麽?你們看不到權貴的爭權奪利,看不到巴洛特家的野心,斯圖澤爾那家夥的一點點恩惠就讓你感覺到了統治的光明嗎?你真的天真的以為斯圖澤爾可以左右一切嗎?笑話!他滿心裏都是蘿莉娜,根本看不到帝國的一步步沒落的症結所在!”

“那你就能夠看到嗎,躲在鄰國的繁華深處,你看得到帝國的全貌嗎?的確,是你說的那樣,我的確是一個不起眼的貧民,沒有見過權貴,不知道權力的鬥爭,我隻知道帝國裏都是我的同胞,都是我要守護的人,不管他沒落到什麽地步都是我的國家!我也相信斯圖澤爾殿下的仁慈!”

“仁慈。”紮卡德笑了起來,拉著恩特站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陽光頓時傾瀉進來,短暫的視覺模糊後厄多斯坦的大片景象投入到了恩特的眼中。

“看看吧,鄰國已經是滿城皆兵,艾西納克呢?當權者還在拚命地穩固他的王位,大臣們還在覬覦王位,亂世就要來了,我要改變艾西納克,我要證明我不是被帝國舍棄的人!”

看著街道上士兵裝扮的人們,恩特的心一直墜到了穀底,鄰國已經在磨刀,我們在幹什麽……

“紮卡德。”恩特轉頭認真的看著紮卡德,“我會守護我的國家,而且,我會改變它,你的行為不會得到帝國人民支持的。”

“是麽?”紮卡德又笑了起來,“你要明白,我的身上流的是皇族的血,不管我是不是被逐出皇族,我身上的血是不可改變的,隻要這一點不改變,我們之間的戰爭就是帝國內部的戰爭,不論誰贏得戰爭,最終坐在王座上的人都是提拉莫斯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