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退而有思
送寒露,遠遠捎來一絲一縷的點滴寒氣,將那車帳微卷潤意,雖是寒栗天氣,卻也是極柔滑細膩的撲人身上。
裴煦自那車轎上緩緩下來,隻將身上披著的淡白雲鶴團花縐紗麵鶴略略鬆開幾分,待得進去了,便是將那鶴髦整個解下來,露出裏麵穿著的那一身的官服。
鬆了一分氣兒,裴煦喚來侍女將身上的官服解下,又換了一身的月白萬字錦邊團飾冬袍,隻籲出一口氣,接過侍女送上的香茶,啜飲一口,便是歎息了一聲,不再多言其餘的事。
今日才見得那周帝,卻也是麵相溫和,隻是那一雙滿是浸染著酒色氣味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卻是不甚舒服,當下隻掃視了這周帝一眼,便是照著一應的程序做下了。
這一番作罷,也是耗費了好些時辰,方是妥帖。裴煦見著如此,倒是一發得鬆懈下心思,隻轉而思慮起其餘的事務。
而那戚言,見著這裴煦耗費了好些精力,麵露倦怠之色,在那冷厲風中越發得顯出一分骨銷形消的味道來。如此這般,戚言卻也不願再行打攪,當下裏,隻與這裴煦說談一二,約下後日清晨再行相見,便是離去了。
如此一來,待得裴煦歸來,倒是一發得無甚事務來。
心中這般隨意思慮著,裴煦隻將那一盞茶又啜飲數口,正是欲起身往那臥房而去,不想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倒是令裴煦腳步一頓。轉首看去。
這日他於寒風凜冽之中消磨良久。本便是不甚康健之人,雖在行車之時就啜飲了半盞雪參銀耳湯,之後又含著一片極上佳的涼參片兒。但究竟也是也不耐多少風霜之氣,回至房內,那些侍女俱是看出形容來,隻將一碗白果參雞湯,一碗玉竹鹿肉粥,茶糕、魚糕、梅花糕、雪片糕、玟瑰百果蜜糕等各色糕點三五塊齊齊裝了一盤。外又有一碗熱騰騰的牛乳,一並送至臥房之後,便是退下去了。
這等時候,若非是出了什麽著重之事,自然不會有甚沒眼色打攪地。裴煦想到這裏,便是停下腳步。
外頭地人此時也是停下,當下裏恭聲詢問一句,待得裴煦問來。卻是道新近的信箋之中有一份著重的,須是立時送來,方是打攪了。
聽著這話,裴煦也不加思慮。便是喚其入屋,隻將那信箋收來。又詢問一二新近地詳細事務,就將其溫言打發了,自己卻是持著那信箋,自去了臥房之內。
此時的臥房,那飲食的淡淡香味已是隱隱透出,裴煦早已是倦怠,當下裏就也吃了小半盞的玉竹鹿肉粥,三兩塊糕兒,那湯卻是不曾碰多少,隻三兩勺便是放下了。這一些的飲食入口,裴煦便是覺得渾身溫熱,隻舒出一口氣,又扯來一床紗被,自在地斜倚在榻上。
將那信箋拆開一覽,隻三五行裴煦便是微微變了神色,獨自怔忪了好些時候,便是歎息了一口,將這信箋折回放於一側,自己卻是閉目思慮起來。
這一信箋送來之人,卻不是別個,正是江南之地,較為深入的一員,其品級雖不甚高,但卻是處在那周國地暗諜機構之中,便是多了不小的權勢,倒是能曉得不少隱秘。先前裴煦的身世他便是出力不少。
現時他送來的信箋,卻也是裴煦新近長思慮了一些事的佐證。
身處江南周國之內,身家性命雖是未曾怎麽的不牢靠,但多半卻還是能保證的。何況這江南的戚家、祁家,看著形勢,卻是因為那家中老者地病症乃至於自己在夏國的身份而心懷保護之心。
由著如此,裴煦倒是不甚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擔憂過甚,隻是他不免也是思慮著這病症是否是真實,又想著這一世的父母生殺之仇,這麽多年俱是好生地,一時之間便是家滅人亡,若說是湊巧,未免太過了。
期間究竟如何,卻是少人知曉的。
而今日送來地信箋,便是將這兩樣俱是說了些。因著這樣,裴煦方是動了心思。原來不管戚家也好,祁家也罷,其中那身處寶塔尖上的家主俱是中了一毒,形容病狀竟是與那戚言所說的一般無二。
這一事看在裴煦眼中,卻是略微驚異,以他在醫藥上的功力,若是所料不差,這毒雖是少見,但也非是無法醫治的。隻是這毒的產生,倒是極難得的,這兩家的家主,堪稱是運道極差的。
這一毒在《祈氏藥冊》上也是有詳細記載,上言為華徵之毒,乃是天下奇花三華蘊的香味與那奇樹香徽齡木的氣味相互**,經三年浸潤其中,方有可能得了這病症。除卻一條,還有不少的其餘的因素,中毒的幾率也不過是三成。
這兩個老者能中此毒,卻也是上天注定,半點也不由人的。
已是確定這一事,裴煦便也是略將心思放在另外一件上來,那父母之仇,乃是他來這江南之地的一大緣由。對這兩人,裴煦雖是未曾真真如尋常人一般有感情,但是究竟是待他尚有恩情,如是能將他們之仇敵除去,倒也是應當的。
而這信箋上說到這裏,卻是略微有些含糊,隻道這暗諜之中有一昔日的楚國暗諜——秦瀾,她對著這一項事素來經心,前日卻是不小心泄露了幾分,言辭之中道出了三兩分痕跡,想來這女子卻已是將這事了解的清楚了。
看到這裏,繞是裴煦心性極沉靜淡定,也是微微起了幾分波瀾,低首思慮了良久,便是起身,略加整治衣衫,便是行至外屋,喚來一個護衛,吩咐兩句,令其喚來那這府中的明曉來。
待得明曉過來,裴煦也不多說什麽,隻吩咐將那秦瀾的一應信息俱是尋來,見其去了,自己回到房內筆墨淋漓地下筆寫了信箋,令人放飛了,方是將那秦瀾的信息取來細細地察看起來。
且不論如何,看來這江南的一應事務,大半倒是落在這女子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