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使節相論

天光如水,潺潺然透過窗外那一叢碧竹枝葉的空隙,投在窗紗上,映在案幾與地上,透出幾分溫煦。略略推開窗紗,裴煦抬首看去,見得一色的日光,不見絲毫的昏沉,隻灑出千萬暖意。

遠山一帶凝重如黛色,這窗牖卻是開得極好,半絲風也是全無,隻斜斜著將那暖日引入室內。見得如此,裴煦正是低首微微笑著,隻令身邊侍候的侍女將那軟塌高幾移至這邊上,便是令一幹人等俱是退去。

略略曬著身體,裴煦將那紗綢被橫住周身,隻略略倦怠著閉合了眼,休憩半日,便是睜眼翻動自己手上的書冊起來。室內寂靜無聲,隻那漏聲點點,伴著那偶爾沙沙的翻書聲,越發得襯出絲絲脈脈的靜謐之感來。

一番獨坐至天色大白,日色越發得高了,裴煦方是瞥了那窗外數眼,沉默半晌,便是推開身上蓋著的那紗被,自起身往外間而去。

昨日前日好生調養閑了兩日,今日卻是有事,不得不去那兩國使節商談所在的善水閣一趟了。

自裴煦等夏國使節來此,隻先前一二日那周國早已是令接待之人開展事物,兩國使節在那談判桌前全無前些時日看山看水時的溫和,劍拔弩張,唇槍舌劍,竟是一絲一毫俱是不留情麵。

裴煦雖是身為正使,但一來他於這全然談判上的東西不甚在意,心知這不過是細枝末葉,若不是付出幾分代價,那周國怎生會信得過夏國,做那伐蜀之事來?到時候若是無那騰江天險..又是壯大了夏國之力,豈不是拾了芝麻倒是丟了西瓜?二來,他若是勞心勞力於談判桌上。若是太過熬得起,他人豈不是懷疑著自己這病弱之態。是否是真的?

因著這兩則,裴煦倒是閑然自若得很,隻令那副使托言自己病弱,素日的商談等卻是不能一一應對著的。不過若是商討出什麽具體來,再行與他商談便是了。

也不知是否是自己這病弱地形容十分映襯。又是多年借此而做出一些事來,對方雖是略有微詞,但卻是未曾露出一分來,反倒是十分殷情著應了下來,日日送來的各色商討結果俱是詳細之極的。

隻是昨日送來地卻是令裴煦眉間一皺,竟是微微生出幾分不知名的怒意來,好是半晌地功夫才是回轉過來,閉眼沉吟許久,才是定下今日的行程來。

正是低首思慮著。外頭突然想起一道聲音,道:“公子,俱已是妥當了。可是立時起行,往那善水閣?”

抬首略微思慮。裴煦心下一動。倒是想起一件事來,隻略一沉吟。便是淡淡道:“你且進來,我卻是另有一事須是得吩咐。”

聽得裴煦這般說來,外頭的人微微愣怔,便是恭聲應下,隻掀起那竹節青彈墨夾棉素緞簾,自進來一禮,方是舒展眉眼,躬身道:“公子。”

抬眼看了這雲翳一眼,裴煦略略散去幾分溫和靜謐的外相,隻凝神看著他,淡淡道:“前些日子已是吩咐一件事與你,那可是一般地準備妥當的了?”

聽得裴煦詢問這事,那雲翳麵色微微一動,一瞬間便是轉過千百地心思,隻暗下來,斂眉沉聲道:“屬下俱已是將其妥當備下了。”

“嗯。”裴煦聞言卻也不甚在意一般,隻應了一聲,便是低眉淡淡道:“卻是我忘了這一件事,你既然已是備下了,必然是妥當的,隻是今日有事,卻是放在我回來的時候再行與我便是了。”

聽得裴煦這般說來,繞是那雲翳已是略微曉得不過這一日兩日的事,也是為之驚疑,當下仰首看了裴煦一眼,便是低首急急地呼吸了幾下,才是沉聲道:“屬下遵命。”

看得這雲翳這般形色,裴煦淡淡一笑,卻不以為意,隻淡淡道:“如此,且往那善水閣一趟罷,想來現時,卻也應是時辰了。”

雲翳聞言隻略略遲疑,便是低聲應了一句,自行禮之後,便是往那外頭而去。裴煦喚來侍女,換上出門的衣飾,盥洗一番,方是踏出房外,自傷了車馬,往那善水閣而去了。

此時正是巳時,待得裴煦行至那善水閣,卻隻一刻鍾的時間,便已是到了。如裴煦所料的一般,此時兩國的使者已是商討了半日,正是暫做歇息的,聽得裴煦登門,倒俱是一愣。待得裴煦含笑而入,那為首地雲大人早已是聽得人來報,當下便是大笑而出,隻將裴煦迎進來,含笑凝視著裴煦,道:“裴先生今日來此,倒真真是蓬蓽生輝了。且請這邊走。”

裴煦聞言微微一笑,隻笑著道:“雲大家卻是說笑了,煦若不是身體不甚康健,自然是日日前來聆聽佳音的。”

“如此卻是老夫托大了。”那雲大人聽得裴煦說來,撫須一笑,正是欲說些什麽,但看得裴煦神色雖是安寧靜謐,隻臉色大是不佳,當下便是轉了話頭,隻讓了一步,笑著道:“卻是老夫忘了,這等寒栗天氣,怎生在外頭風裏說談的,裴先生卻還是現行入內再談罷。”

聽得這話,裴煦卻是略推了一言半語,就是應了下來,自入了內室地一間小書房裏,安坐著將侍女方才端上的茶輕啜一口,便是覺得十分舒

看得裴煦如此,那雲大家略一沉吟,已是想得這裴煦素來不登此地,今日特特上門,必然是有事詳詢,倒不是你說詩論文一般地風雅之時,當下便是將心中地一分真性情掩去,隻抬首含笑,十分溫和地笑道:“先生此日,卻不知所為何來?難不成,昨日我等商談的,卻是有甚不妥之處?”

裴煦聞言眸光微微一暗,半晌工夫便是掩飾著半點不露,隻笑著將那茶盞放下,自抬眼笑道:“昨日之商談,卻是極有成效地。隻是那一件,事關陛下,卻不是我等能允諾地下來。”

“果然是那一件事。”聽得裴煦的話,那雲大家當下一笑,卻是略帶幾分自得的,道:“這卻是不必擔心,我大周的雲江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