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驚不擾

雖是深夜裏,但時處熾熱炎炎的夏時,清風淡淡,混了那點點火把的熱氣,竟是絲毫不覺清涼,倒是越發使人覺得炙熱之極。

夜色闌珊,一片或暗淡或熾熱的燈火交互搖曳,遠遠的似乎有人聲兵戈之聲,隻是越發得淡去。再過了一個時辰,城內寂靜如死地,除卻搖曳的火把,往來士卒的腳步聲與那低低地哀鳴歎息聲,便是再無聲息。

西城門外,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抬眼看去,那明明暗暗的燈火下,來人身披青甲,騎著一匹烏雲踏雪,與數百匹駿馬疾馳而來。

那原是守在城門外的霍雍見著這般,眼中閃過一絲流光,卻是躬身行禮,沉聲道:“陛下,周都已然攻破,然城內仍是十分危險,萬望陛下鄭重。”

說話間,那騎著烏雲踏雪馬的鳳曦已然是勒住了馬匹,慢慢驅馬行至城門內。聽得這一句話,鳳曦那露在燈火下的俊逸容顏不由微微勾起一絲笑意,溫聲道:“霍卿不必多慮,這周都現下已是差不得哪裏了。那皇親貴胄、達官大員且不必說,就是那周帝也依然是擒獲了。何須多慮?”

說著這裏,鳳曦神色間卻是微微露出幾分笑意,又是道:“況且這周都乃是千年古都,繁華富貴,紙醉金迷自不必說。你年齒尚幼,陣前斬將是為不祥,若是無朕親自前來壓陣,朕帶來的那些驕兵悍將說不定怎辦的燒殺搶掠。”

“陛下!”聽聞這話,那霍雍眸中閃過一絲冷光,卻是冷聲肅語,麵上一片霜雪寒栗之色。道:“陛下不必如此勞心費力,交予臣便是。”

鳳曦見著霍雍神色一片冷肅,不由淡淡一笑。自下了馬,伸手扶住霍雍。溫聲道:“霍卿,朕這也算是越權了罷,隻是這色欲財帛動人心,那夏軍又有搶掠之習俗,雖近些年來百般勒令。但屢殺不止。周都千年古都,萬不可因此而損傷,你身處此地,若是果真那般決意,反倒不美。不若朕攬了此事,以全兩者。”

聽的鳳曦這般說來,那霍雍眸色淡漠,卻是不再多言,隻低低地應了一聲。看的這般。那鳳曦便是曉得他看得清楚了,當下隻微微一笑,抬首凝視東方半晌。笑道:“此時東方破曉在即,霍卿。你且陪朕手談一局。以度光陰,可是如何?”

那霍雍聽得這話。不由一愣,那略微遲疑地目光不禁在遠處溜了一圈,方是抬首望向鳳曦,道:“陛下,這城內……”

“城內之事你不必擔憂。”鳳曦微微一笑,令身側的兩個侍衛一者領著大半的騎兵,巡邏全城,若有犯**擄掠作奸犯科之夏兵,立時斬殺。另一個侍衛見著如此,早已是雙手捧上棋具,又是吩咐邊上一個侍衛一兩句,不多時,那精雕地案幾座椅俱是準備得妥當無比。

一縷清茶的芬芳悠悠而起,兩個滴翠纏絲葡萄雲紋茶盞便是微微冒出幾分熱氣,放於一側。

若非是那神色緊張地士卒,金鐵交加中急急地步履聲,霍雍恍惚間,倒是生出幾分閑拈棋子落燈花的感觸來。

黑白子一粒粒放於棋盤之上,霍雍神色仍是帶著幾分整肅警戒,但大半的心神卻是放在了那棋盤上。反倒是鳳曦,雖則前麵仍是淡漠自若地布局設子,及至後麵,卻是鬆懈了許多,神色間倒是微微露出幾分飄忽來。

繞是這般,這鳳曦布局上甚是有利,終於在那破曉之後,將那棋局一舉定了下來。

眼見著如此,那霍雍思慮再三,見著已是無法,卻也是幹脆利落地棄子認輸,抬首看著鳳曦,道:“臣輸了此局。”

鳳曦聽聞這言辭間頗有幾分不甘,便是微微一笑,令人收攏棋局,隻起身略略鬆散身骨,溫言道:“霍卿不必在意,便是煦與我對弈,也不過是五五之數,你本是行軍為將的人,這等文人的東西原也不甚經心地。”

聽得這鳳曦直言喚裴煦為煦,那霍雍略略有些訝然,眸光在鳳曦身上一轉,卻是不多言,隻淡淡地應了一聲。

正是說著,外間突然急急跑來一個披甲士卒,遠遠地便是低頭拜倒,口中卻是極利索地將一應的事細細地說了一通。原來此時,那周都的士卒皆已是收攏為俘虜,一應的達官貴人等等更是收攏至夏宮之內。倒是尋常的百姓人家,尚是安然無憂的。

聽得如此,那鳳曦微微頷首,思慮一番,隻吩咐了數句,令人將那宮內俱是安置妥當,不可有任何損傷之處等等,卻是半點行路的意思都無。

見著鳳曦這般的舉止,那霍雍不由生出幾分疑惑,正是欲開口說著些什麽,突然聽聞城門外傳來一些細微的車馬之聲。他正是疑惑何人在此時行來,舉手示意眾人小心之時,那遠遠地便是見得車馬地行跡來。

一色的夏兵服飾,圍著一輛華蓋垂纓沉香車,正是緩緩行駛來。為首的一個小將抬眼見著城內那方極是肅然,立時便是拍馬上前,隔了一段距離,才是下馬行禮道:“小臣胡佑,奉陛下旨意,遣兵送裴煦裴大人前來,這乃是裴大人親筆所書地書帛並陛下的密旨,請諸位查勘。”

霍雍聽完呢這話,隻抬眼看了鳳曦一眼,見著他頷首應是,方是令人接了那兩件,自又接了檢查一二,才是呈與鳳曦。

鳳曦將此拆開一看,麵上原帶著地一分笑意便是多了幾分溫柔,吩咐了霍雍兩句,便是自騎馬行至那車馬處,自入了車馬。

見著如此,這霍雍不由一愣,複而搖頭,心中卻是略帶幾分好笑,道:這陛下雖是龍行虎步,掌握天下,但對那裴煦倒是如同舊日。原還是想著為何遲遲不入周宮,此時看來,陛下卻是等著那裴煦前來。

心下這般想著,霍雍神色間卻是不露分毫,當下裏低聲吩咐了身側地幾個將領一些事務,隻待得那車馬行至,便也預備著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