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泰安殿內

宮東邊的呈曦門緩緩開啟,厚重的城門發出極是沉悶息。在這恍若鍾鼓晨鳴的聲響中,數列身著輕軟青甲的夏兵極富韻律與節奏的小步跑成一列列,低首躬身,呼吸聲卻是越發得重了。

略過了半晌,外頭傳來的那一陣陣馬蹄聲,整齊劃一且不必說,那聲響卻是越發得重了、近了。那些士卒聽得這聲響,也不由略略斜抬著眼,偷偷窺視的幾眼,卻隻見著一片厚重的青色。

霍雍獨自高踞馬上,抬眼望去,隻見著數列士卒遠遠蔓延至內殿,卻是遮掩不住那周都內裏的慌亂血腥味兒。隻略略一眼掃過,那樹底下、道路上的周國士卒的屍骸血跡猶是觸目驚心,更可況那遠處傳來的一陣陣沉悶淒冷的哀哀低鳴聲。

心下略微有幾分厭棄之意,霍雍皺眉看了遠處一眼,也不多言,隻領著一幹騎兵往那內殿行去。

不多時,便是到了那泰安殿。

泰安殿原是那周帝早朝之地,雖是地處周宮這等風流靈巧的建築風格下,但也是露出少見的威嚴厚重的味道。且不言那金殿碧瓦,龍棟鳳梁如何富貴大氣,隻那殿前的階梯便是一絕。這階梯為素白玉所徹,層層疊疊皎潔麵上皆是浮雕著各色寶相花紋,中間的平整甬道上浮雕著的九龍戲珠,栩栩如生,靈巧細致之處更顯威嚴。

階梯下側,此時,卻正是有一個夏國將軍服飾的男子領著領著數十人恭立在側。晨風之下,這些人等俱是低首躬身,極是恭謹的模樣。

霍雍見著這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卻不多言。隻是下馬略略頷首示意,便是轉過身來,示意那車轎停下,方是前行幾步,略略掀開那帳子,道:“陛下,已至泰安殿。”

聽著這話,那原是與裴煦說談的鳳曦也是停了下來,笑著應了一聲,略略與裴煦說了幾句話。便是微微扶著那裴煦先行下車,自己才是下了車馬。

略帶幾分暖意的日光落下來,怎奈今日風極大,穿著那夏衣倒是有幾分寒意,好在裴煦夜間出行,便也披上了一件石青角繡一枝梅的薄綢披風,此時穿著,倒也是正當其時。就是鳳曦,內裏穿著一件石青雲龍出水紋常服,外間卻也披著件深寶藍色暗繡九爪隱龍紋緞子披風。

此時一前一後站著。風聲徐徐,迎著那淡金地日光,毫不整齊清素。隻是現下雖是清風如水,泊泊然地撫弄著。但位置不佳,未傳來清泉花香,倒是越發得使得那血火焦臭之味重了幾分。

鳳曦微微皺眉,看了那正是躬身而立的人一眼。淡淡道:“包弩,這周公之內,怎生如此血腥?那外城已破。這內宮想必也是伏了幾分的。何況朕已是令暗諜將那周國的大臣等俱是擒下。隻有那些侍衛宮女太監交予你處置,竟也是造成如此景象?”

那包努聞言。臉上微微露出幾分訕訕之意,停了半晌,才是低首道:“回稟陛下,這周宮為臣所破之後,原是不這般的,隻是那些侍衛宮女太監搶掠內間寶物,預備著偷偷溜走,臣無法,才是這般行事的。”

聽得這包努的話,鳳曦、裴煦、霍雍俱是皺眉,心下更為不喜,因著如此,那鳳曦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也不說一句讚賞之言,隻不冷不淡的說了句辛勞了,就是往那泰安殿上慢慢行去。

裴煦見著這般,隻淡淡看了那包努一眼,略略示意那霍雍一二,便也是隨著鳳曦順著台階往上而去。

清風微微掀起兩人的衣衫,鳳曦雖是看著樣子是搭著裴煦的手往上而行,實際上卻是略略扶著裴煦往那泰安殿而去。

九九為極,周國泰安殿前地素白玉台階便是八十一之數,隻是略略矮了幾分,不過一刻鍾多一些,便是到了泰安殿。

此時的泰安殿,說不上空曠,也說不上緊窄,那中央數十忠勇夏兵守衛著,外側則是一幹的周國臣子,為人所製,冷冷看著鳳曦裴煦等人。

鳳曦並不為意,隻獨自上了那最中央高處的禦座邊上,看了一眼,方是轉首看著那一幹的周國臣子,開口微微笑道:“昔日總聽聞那周都周宮乃是天下正統,今日一見,卻也真真是稱得上古舊。”

說得這一句,那戚言便是帶著十足的寒意,冷聲道:“昔日曾聽聞李顯拔都城,破大齊前身陳國,果然所言不虛。”

這戚言所說的例子,原是那梁國與陳國相爭之時,絕世名將李顯拔陳國都城,其後卻被那陳國君臣拚死反攻,而後梁國反被攻下。可憐了那李顯百戰百勝,一戰之敗後,就是殞身。

此時戚言這般說來,自是刻意在鳳曦等夏國君臣身上破了一盆冷冰。那包努聽聞這話,原先略略驚慌的心思越發得添了一絲光火,正是欲怒叱,不想那戚言又是轉過眼,看著那安然沉靜站在一側的裴煦,冷聲道:“隻是可憐了這位裴先生,晦暗身世,昧了家國之年,反認他鄉為故鄉,全不知夏都那裏的景象。”

原先那鳳曦還是不欲多言什麽,聽得這戚言地話轉到那裴煦身上,麵上便是微微露出幾分冰冷,隻看了戚言一眼,揮手止住了其餘人等的話,隻是道:“身為臣虜,你這話雖是刻毒了幾分,但倒是比那些唯唯諾諾的好些。不過朕也是刻毒的,相比你也是曉得我大夏通訊之利,朕昨日便是收了賀飛揚賀老將軍地信,這攻伐之事一日千裏,剩下的不過是桂林、鳴玉、滄海、安海、南海五郡……”

說到這裏,那鳳曦頓了頓,看著麵無人色的戚言等周國臣子,淡淡道:“至於那夏都,朕既敢親身來此,自是布置周當,那些下做無用的手段,又有何用?”

戚言聽得這話,神色微微有幾分恨恨,卻隻是抬眼看了裴煦一眼,暗恨竟是未曾猜得這裴煦也是會隨伴親征,竟是失去了那刺殺之機。

這眼光麵容看在鳳曦眼中,不由微微變了幾分,半日,才是凝神靜氣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