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殺父仇人?”王榕瞪圓了眼睛,望著石輝。

他們倆正坐在附近的咖啡館裏。自石輝把裴倩鳴送到董嵐那裏之後,又折回來找王榕聊天。他目光躊躇地看著王榕,點頭道:“是啊,所以你現在能理解了吧?董嵐並沒有做錯。”

“怎麽沒有做錯?就算小鳴的爸爸曾經做過對不起董家的事,可那跟小鳴有一毛錢關係嗎?他們憑什麽這麽對待她,你知道那個董嵐都做了什麽惡心的事嗎?”王榕忿忿地嚷道。

“行了行了,你小聲點。”石輝皺眉道,“其實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要不是裴倩鳴再次出現,或許董嵐會一直隱瞞到底吧。她的初衷是不想傷害董沂峰,但也絕不能讓裴倩鳴再惹出什麽事來。”

“哼,你當然站在她的立場上看問題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小鳴這些年過得那麽苦,全都是拜她所賜。”王榕咬牙切齒道。

石輝不禁揉了揉額頭,說:“王榕,你冷靜點,我不是來跟你吵架,更不是來跟你辯論的。我告訴你這些,是為了拜托你好好勸勸裴倩鳴。”

“勸什麽?有什麽好勸的?”王榕反唇相譏道。

“你讓她放手吧,別再去招惹董沂峰了。”石輝按捺下性子說道,“這事也都怪我,當初看到新竹財務派她過來的時候,我就應該竭力阻止。誰知道,這事情越發展越離譜,董沂峰居然把她帶到倫敦去了……”

“你肯定被董嵐狠狠地罵了一頓吧?”王榕幸災樂禍地說道。

“可不是?你說我這是倒了哪輩子的黴,整天夾在他們中間,都沒法做人了。”石輝氣鼓鼓地說道。

王榕終於笑了一下,說:“你活該。誰讓你對那個董嵐癡心妄想?”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我的事。還是說回到裴倩鳴啊!”石輝繼續道,“這會兒,董嵐應該也跟裴倩鳴把七年前的這件事和盤托出了。我估計,裴倩鳴肯定會很受打擊的。她回來之後你好好勸勸她,然後趁機讓她斷了跟董沂峰複合的念頭。”

王榕的臉色驟然變冷,目不轉睛地望著石輝,說:“我為什麽要聽你的?你自己當董嵐的打手還不夠,還想來發展我啊?”

“喂,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不也是為了裴倩鳴好嗎?”石輝氣急敗壞地說道,“你以為,裴倩鳴跟董沂峰這樣糾纏不清,會有什麽好結果嗎?萬一她要是真的成了破壞董沂峰跟孟曉萌婚事的罪魁禍首,別說董嵐不會放過她,我都不會!”

“好嘛,都威脅上了!姑奶奶我可不吃這一套!”王榕瞪圓了眼珠,跟石輝兩人怒目相對。

“唉。”石輝被她瞪得難受,終於敗下陣來,告饒道,“我這是造了什麽孽了,整天為董沂峰的事情挨你的罵。行了,姑奶奶,我錯了。咱們這麽說成嗎?從裴倩鳴的切身利益出發,離開董沂峰才是她的福氣啊。你瞧,董沂峰什麽都給不了她吧?這樣糾纏下去,最終受傷的不是她自己嗎?對了,我看之前不是有個小學老師在追她嗎?那種暖男才適合她,你好好勸勸她。我這也是真心為她考慮的。”

王榕冷哼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說:“你的話裏,我都聽不出半點真心。不過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事實上我也反對她跟那個混蛋董沂峰糾纏不清。所以,你欠我一頓飯。”

“嗬嗬,沒問題。”石輝笑容可掬地說道,“你想吃什麽,隨時隨地恭候!”

裴倩鳴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望月會所離王榕的公寓大概有七八站地,她沒打車,也沒乘公交車,隻是一味低頭走著。

——姐,你完全誤會了。我接近裴倩鳴,沒安什麽好心。

——我隻是想給她一點教訓罷了。她能玩弄我的感情,我為什麽不能玩弄她的?還有那個裴雲龍……害死了爸爸,我們難道就不能讓他的女兒來償還一下嗎?

——嗬嗬,姐,以你弟弟的魅力,當然是把她迷得七葷八素,然後一腳蹬了。怎麽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很公平吧。

腦海中仍然不斷盤旋著董嵐手機裏播放出來的那段錄音。那就是董沂峰的聲音沒錯,可是話裏的語氣卻是她從未料想到的輕蔑。

心髒再一次像失血般地疼痛起來。她不願意相信,更不願意接受,原來這些日子以來,董沂峰對她曾表現出來的那一絲絲溫情,都隻是報複而已。

他一定覺得她可笑至極吧?那些自以為是的親近,自以為是的舉動,在他那裏不過是為了狠狠蹬掉她的前奏罷了。

他一定對她厭惡至極吧?她的父親害死了他的父親。就像董嵐說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怎麽可能還對她有一絲一豪的感情呢?

他一定對她恨之入骨了吧?所以,在他們經過那樣柔情蜜意的一夜之後,他還能那樣冷漠地把她趕回國。所以他才會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地對她說“我不會負責任的”。董嵐還告訴她,新竹公司已經跟她解約了,明天她隻夠去領一份未結清的薪水。而且從今往後,董沂峰不會再見她,甚至連對她說一句道別都免了。

她現在應該到哪裏去呢?她還能到哪裏去呢?

這個世界那麽大,她曾經以為再也不會遇見董沂峰了。這個世界那麽殘酷,她曾經以為她對董沂峰的愛早就死了。可是,她的心中卻一直保留著愛他時的溫度,隻待他來輕輕一點便又重燃了。

現在又怎麽樣呢?他們之間除了誤會,還夾雜了仇恨、利益和欺騙……她已經失去了繼續愛他的理由了。可是心痛卻無法停止下來。就像開水煮沸之後冒出來的蒸汽,隻有當水徹底冰冷之後,才會像死亡般平靜吧。

剛從飛機下來,董沂峰就對前來接機的石輝吼道:“快說,姐姐把她怎麽樣了?”

“喂喂,你能不能不要表現得這麽沒出息?”石輝一邊拉著他往停車場走去,一邊說道,“你姐能把她怎麽樣啊?不過就是告訴了她當年的真相,然後告誡她不要再跟你見麵了唄。”

董沂峰微微歎了口氣,說:“那她現在……”

“她已經跟你姐姐達成協議,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了。”

董沂峰坐進了車裏,沉默著不說話。

石輝在駕駛座上係好安全帶,回頭說道:“沂峰,算了吧。事情也該有個了結了。剛才嵐姐還給我打了個電話,孟建桐讓你回國後馬上去見他。嵐姐說,對於裴倩鳴的事,他們可能也有所耳聞了。”

“哼。”董沂峰冷哼了一聲,“仗勢欺人,有什麽了不起的?”

“喂,董沂峰,話可不能這麽說。孟氏現在是舉全集團之力幫助咱們,孟曉萌對你更是死心踏地。”石輝勸道,“你總不能放棄這個全心全意為你付出的孟曉萌,卻讓那個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的裴倩鳴毀掉了華峰吧?”

“她……心裏有我。”董沂峰躊躇地說出了內心的掙紮。

石輝警覺地冷笑了一聲,說:“你也太天真了吧?裴倩鳴什麽都沒有,當然願意抓住你這棵搖錢樹了。她心裏有的是你這個人,還是你們家的錢……你好好想想清楚。”

“她不是那樣的女人。”董沂峰閉上了眼睛,“石輝,你不必再詆毀她。事實究竟如何,我心裏很清楚。下一步該怎麽做,我心裏也很清楚。我從來就沒有想過還要再跟她有什麽深入的交集,更不會因為她而讓華峰蒙受損失。你跟我姐盡管放心好了。”

石輝的嘴角掠過一抹苦澀,說:“是,我知道了。沂峰,我知道你一貫頭腦清楚,目的明確……”

——隻是凡事遇到裴倩鳴的時候,所有的原則都要打個折扣,有的時候甚至還完全沒有下限。石輝苦惱地想道。

孟氏集團董事孟建桐的辦公室裝修得十分低調而奢華。光亮如新的胡桃木家具搭配上最新款全自動人工智能式家電,鋪在地板上那塊羊毛絨的地毯據說就價值上百萬。此時,辦公室裏氣氛十分凝重,孟建桐和妻子秦萍都坐在沙發上,董嵐和董沂峰還有孟曉萌則坐在外圍的幾張椅子上。

“老實說,我想不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會出這種事。”孟建桐的聲音沉穩而老辣,一開口就占據了主導地位。

秦萍很自然地接過話茬,語氣雖然柔和卻也暗中帶著刺:“是啊!據說,那個女人是沂峰大學時的女朋友,離過婚,還帶著一個孩子?”

董沂峰的顴骨繃得緊緊的,目光十分陰沉,從鼻孔裏“嗯”了一聲。

“沂峰,你那是什麽態度?”董嵐佯裝慍怒道,“孟伯伯,這事其實是個誤會。那個女人是我們乙方公司的員工,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派她去了英國。”

“可是,據說她隻是一個新職員,怎麽可能會派這樣的員工跟隨甲方公司出境呢?”秦萍不慍不火地問道。

“算了,嵐嵐,咱們也別兜圈子了。這件事情,如果你們認為沂峰沒有做錯,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孟建桐突然改變了策略,“隻是曉萌跟沂峰的婚約,我必須重新考慮了。”

“爸爸……幹嗎搞得這麽嚴重?”孟曉萌癟著嘴在一旁委屈地說道,“沂峰哥哥隻是同情裴姐姐而已,他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麽的。”

“沒什麽?那還喝醉了,睡在一個屋子裏?”孟建桐怒斥道,“沂峰,你能保證那天晚上什麽也沒有發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