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回事?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
而那個跪在地上的女子,也呆呆地看著她。
“本宮剛才說過的話,你可都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
“那就下去吧。”
待女子離去,棗花的腦子才變得澄明——她感覺自己身上,確實有了極大的變化。
難道,這都是接受神職給自己帶來的?
這種感覺,可與從前完全不同,眨眼之間斷人生死,是一種如何奇怪的力量呢?
“洛姬求見地王妃。”一陣環佩聲響,從殿門外傳來,棗花一怔,旋即抬起頭來,卻見一容光絕世的女子,正緩步而來。
棗花遂站直身體,靜待女子走到近前。
“拜見地王妃。”
“免禮。”
“洛姬即將臨世,特來請地王妃關照。”
“關照?”棗花不明所以,隻是拿眼看著洛姬,洛姬掩唇笑了笑,退到一旁,後麵遂有一美姬走上前來,手中托著個金漆盤子,恭恭敬敬地呈到棗花跟前,棗花定睛看時,卻見那盤子裏放著一枚色澤如火的果子,不由奇道:“這是?”
“此乃丹靈果,在九冥烈火中長成,食一枚可增元壽萬年,特地進獻與地王妃,還請王妃笑納。”
這,這算是行賄?棗花腦海裏隱隱閃過一個念頭,更不知自己該如何處置,收下吧,怕不妥,不收吧,這女子巧笑倩兮,怎麽也不像會害人。
“果子,我留下了,至於關照,我研究研究。”
“謝地王妃。”洛姬讓侍婢放下金漆盤子,才轉身娉娉婷婷地離去。
待她走遠,棗花才回到桌案後,坐在椅中,對著那丹錄果仔細研究——直到現在,她仍然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明明,自己好好地跟逢奕坐在棗樹下,為什麽會突然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
煩死了煩死了,棗花有些不耐煩地甩甩衣袖——自己還是出去瞅瞅,這到底是個什麽奇怪的所在。
拿定主意,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殿門邊,伸手去推那殿門,殿門卻嚴絲合縫,根本推不動,棗花試了好幾下,始終沒用,奇怪了,剛剛那些人是從哪裏來的?
棗花不得已,隻得退回桌案後,繼續盯著那丹靈果發呆。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滿,與爾同銷萬古愁!”棗花正愣怔間,一道宏亮的聲音忽然傳來,接著,一個大袖飄飄的男子走走進,乍然看清坐在桌案後的是個女子,不由“咦”了一聲。
棗花站起,上下打量他,卻見這男子麵容俊秀,下頜上飄著幾綹胡須,慨然灑脫,頗似當年身為太平宰相的孫睿鳴。
“你這小女子,好大的膽,竟敢竊居地王妃之位,就不怕黃泉業火,將你燒得屍骨無存?”
“黃泉業火?”又是個新詞。
“罷了。”那男人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看你也不是正主,且在這裏睡著,略等一等。”
男子說完倒頭便睡,竟渾然不把棗花放在眼裏,棗花也不去理會,任他自眠。
“地王妃。”半空中忽然響起一道嚴厲的聲線。
棗花抬頭,卻見一尊威赫的神像顯形於半空之中,竟雙眸凜凜地看著她。
棗花愣住。
“為何人世間最近如此混亂,妖孽橫生?地王妃竟然坐視不理嗎?”
“人世間妖孽橫生?”棗花茫然地睜大眼,“這跟我有關係嗎?”
“當然有,隻因地王妃疏懶懈怠,
才致使人間鬼怪叢生,民怨沸騰,地王妃,再如此這樣下去,本君必重罰於你。”
“君上?”棗花從桌案後站起,下了丹墀,跪倒於地,“請君上教我。”
神君奇怪地“咦”了一聲:“難道地王沒有讓你看金冊嗎?”
“您說這個?”棗花抬手指指放在漢白玉石台上的金冊。
“當然。”神君點頭。
“棗花拙笨,到現在,也不知如何打開金冊。”
神君聞聽此言,不免上下多打量了她幾眼,確定她並未說謊,這才捋須道:“看來,你在人世間的曆練尚未盡,不該到此處來,既如此,還是回你的紅塵去吧!”
神君大手一揮,棗花隻覺一股沉如泰山般的壓力正中天靈蓋,她整個人立即暈了過去。
臭,好臭,這是什麽地方?
茫然睜開眼,棗花朝四處看了看,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一堆爛瓦礫中,旁邊放著一隻破罐子,還有一根木棍。
她拿起破瓦罐仔細瞅了瞅,再細細一想,腦海裏卻全然沒有關於前塵往事任何的記憶。
好奇怪啊。
董小南,21世紀,古代,孫家大院,孫睿鳴,金玉娥,孫睿龍,陳青霄,鄭逢奕,鄭永康……難道那些事,從來都是不存在的嗎?
“死丫頭,錢呢?”幾個彪悍的,滿臉橫肉的大漢,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
“錢?什麽錢?”棗花滿臉茫然,其中一個男人伸出手來,挑起她的下頜,仔細看了她幾眼,“丫頭,你不會真的把什麽都給忘光了吧?”
棗花大睜著雙眼,莫明其妙地看著他們。
“少跟她廢話,讓她給錢,不給就廢了她!”
“我,”棗花伸出手,左掏掏右掏掏,“我沒錢。”
“沒錢是吧。”一隻腳重重踩在她的小腿上,用力一壓,腿骨哢嚓一聲斷了,棗花立即殺豬般叫起來。
“有沒有錢?”男人再次壓低聲音問道。
“沒有……”
男人正想再施暴力,一道人影忽然從後方衝來,一把將他推開:“不許欺負我姐姐!”
姐姐?
幾個男人同時轉頭,看著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男孩子。
“臭小子,沒錢還敢耍賴!看我不揍死你!”
“我給你們錢!”男孩子一句話,讓男人的手生生凝在半空。
“你給我們錢?”男人上上下下狐疑地看著他,“你這個小雜毛,哪來的錢?”
“我去偷,去搶,去騙,總之,不管用什麽樣的法子,把錢還給你們就成,可以了吧?”
“多長時間?”男子獰笑,“要是時間長了,爺們可不願意等。”
“十天。”
“好,有擔當,就再給你們十天。”
男人們說完,轉頭走了出去,隻剩下小男孩子和棗花。
“姐姐,”男孩子湊到她身邊,滿眼心痛地看著她,“姐姐你沒事吧?”
棗花搖頭,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張全然陌生的麵容:“你是——”
“我是濤兒啊姐姐,”男孩子摸摸她的頭,“姐姐,你不會連濤兒也給忘記了吧?”
“濤兒?”棗花原本想照實說,末了還是閉上嘴,“剛剛那幫人,怎麽回事?”
“他們是一幫地皮流氓。”
“我們怎麽會欠他們錢呢?”
“前些日子,我生病了,沒錢請大夫,姐姐去賭場向人借了高利貸,後來,利息越滾越多,姐姐無力償還,隻能把家裏
唯一的一破院子和兩塊都給了他們,可還是差十兩銀子,他們就追到這裏來了。”
原來是這樣,棗花暗忖,也不知自己附在一個怎生倒黴的主兒身上,沒來由先捱一頓打,又欠上一筆債,不過,看著麵前這孩子,她卻忽然笑了,伸手摸摸他的臉頰:“濤兒,你也別去偷,別去搶,這十兩銀子,姐姐有法子還的。”
“姐姐?”小男孩兒驚愕地睜大眼,他明顯感覺到,姐姐和從前不一樣,很不一樣。
“放心吧,”棗花拿起他的手,緊緊握住,“從今天開始,咱們姐弟兩個相依為命,不管發生什麽事,姐姐都會照顧你,保護你,好好地疼你,愛你,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姐姐!”濤兒驚喜地大叫一聲,伸手將她抱住,不禁嗚嗚地哭起來。棗花眼裏卻閃過一絲幽光。
仔細想來,不管是前前世,前世,還是在任何一個地方,她都還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
“現在,”她用力地咬咬唇瓣,“你扶我起來。”
濤兒扶著她,小心翼翼地站起。
“到外麵去。”
濤兒的手卻不禁抖了一下。
棗花轉頭看他:“怎麽了?”
“姐……”濤兒心中大約是有太多不好的記憶,但又不好告訴棗花。
“沒關係。”棗花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濤兒,你記清楚,從前的姐姐已經不在了,現在,我是你的姐姐,扶我到外麵去。”
濤兒點點頭,用力一咬牙,扶著棗花,將她攙出那扇搖搖欲墜的門。
當陽光灑下來的瞬間,棗花不由眯了眯眼,然後緩緩睜開。
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一堆破瓦礫。
看樣子,是一座荒廢了很久的院子,多半都已經倒塌。
“咱們就一直在這兒?”
“嗯。”濤兒點頭,眼裏閃過幾許愧疚。
棗花的表現卻異常鎮定,她拍了拍他的手背,聲音很輕:“沒關係,這樣也好,不必擔心誰來偷盜咱們。”
濤兒不禁撲嗤笑了一聲。
“找個幹淨點的地方,讓我坐下。”
濤兒便把棗花扶到一塊草地上,棗花盤膝而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頭腦瞬間變得清明起來。
“濤兒,你坐下。”
濤兒聽話地坐下了。
“濤兒,你想變成有錢人嗎?”
“姐姐?”濤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想腰纏萬貫,使奴喚婢,想登堂拜相,萬人之上嗎?”
濤兒沉默,然後搖頭。
棗花看看這樣的他,忽然笑了——傻孩子,你不是不想,大約,是從來沒有見過吧。
沒有見過高堂之上,雕欄玉砌,沒有見過香馬寶馬,山珍海味,所以你現在童稚未啟,不曉得人世間的風光富貴,是何等的模樣。
沒有貪欲,是件好事啊。
或許,等他年紀稍長,都會變的。
“好吧,現在咱們從最簡單的開始,一日三餐,濤兒會做什麽?”
“我?”濤兒兩隻眼珠亂轉,自己會做什麽呢?掏鳥窩?找野菜,這些都是不上台麵的。
“算了,”棗花瞧他那模樣,也知道他天分如此,暫時勉強不來,“明天,咱們收拾收拾,去市集吧。”
聽說去市集,濤兒臉上不見半分喜悅,反而一臉緘默,棗花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直到現在,她終於有所察覺,濤兒似乎一直竭力對自己隱瞞什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