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不如妾之夫人要下堂

到了書房,如夢打起簾子,讓淩小小進去,自個兒倒是很有分寸的站在的長廊外麵:淩嘯和淩小小兄妹二人說話的時候,向來不喜有人打擾。

書房裏因為燃燒著瑞炭,是難得一求的珍品,有錢也買不到,也隻有一些位高權重的大臣能得到這樣的稀罕物:因為是貢品,隻有聖恩濃厚的大臣才有這樣的殊榮,顯然淩嘯這侯爺不是封的玩的。

淩小小進去的時候,淩嘯正在寫字,看起來神情算不上愉快:自己的兄長,她還是知道的,若非有了大事,他不會有這等雅興。

淩嘯瞧著她進來,就將手中的筆一扔,隨意的招呼淩小小坐下:“今兒個,皇上召見我。”

淩小小靜靜地等著並不答話,果然,淩嘯長長的深呼吸一口:“皇上有意賜婚朝霞郡主於我為平妻。”

淩小小眉頭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哥,你答應了?”

淩嘯搖頭:“我百般推辭,已經讓皇上變了臉色,倒是九賢王出手相助,不過怕是推得了一時,推不了一世。”淩嘯的眉頭緊蹙:“皇上此次顯得異常堅決,隻怕下次再提起的時候,就不是這般好推辭了。”

淩小小眉頭也緊蹙了起來,她和淩嘯一般,都在思索這個簡單信號後麵的深意:皇上怕是要有大動作了。

淩小小和淩嘯二人都沉思片刻,對這位皇帝的舉動都有些猜測不透。

淩小小沉默了一會兒,道:“此事,莫要驚動了嫂子。”

淩嘯點頭:“你嫂子是個心思重的,現在又是個雙身子,自然不能驚動了她。”

兄妹二人一時對此事也都沒有法子,隻好彼此寬慰了幾句,卻都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皇權至上,淩小小再次感受到——若是皇帝執意賜婚,淩嘯除了接受,沒有任何法子。

淩小小這天連自個兒的美麗之家都沒去,反而陪了王雨燕一天,心裏對著王雨燕幸福的笑臉是歎了又歎:這樣的笑臉,她還能見幾天,若是皇帝真的將朝霞郡主賜婚下來,以朝霞郡主那樣的性子,那樣雄厚的背景,她怎麽還能如此幸福的微笑,不管淩嘯是否寵愛朝霞郡主,這根刺埋下了,怕是再也拔不出來。

淩小小由己度人,她對羅海天尚且如此,王雨燕這個一心以夫為天,對淩嘯充滿愛的女人,隻怕更是難受,自己的丈夫活脫脫的要分出去一半,是個女人都不能忍受。

世道對男人向來寬容,對女子卻又太苛刻,男人三妻四妾尋常事,女人若因此哭鬧,隻怕倒是妒婦了,而以王雨燕的性子,隻怕到時候,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

因為這件事,淩小小對風揚生出來的那麽點喜愛也受到了質疑,若是他日風揚也麵臨如此的境地,她該如何自處,淩小小剛剛從一段讓她倍覺窒息的婚姻中跳出來,隻要想想那些日子的苦悶,那些日子裏的心力交瘁,那些日子裏的絕望,她自己心裏頭就有了陰影。

女人不能對自己的丈夫有情,因為有了情,就不能再用一顆尋常心去麵對婚姻中必然會出現的一些問題:比如說通房丫頭,比如說納妾,比如說外室。

而她,比天朝的任何一個女人更不喜這些,因為她天朝的身體裏有著一個現代的靈魂,二十多年的思想讓她完全不能接受這些。

淩小小的心微微的沉了下去,狠狠地緊了緊拳頭,從發現自己喜歡風揚開始,那股子酸酸甜甜的感覺,這時候冷卻下來,就變了味道,有些苦了。

她的喜愛不過才短短的半日時間,她隻顧著沉浸在這種喜愛之中,感受著自己的這股子特別的情緒,卻沒有思索過現實問題。

瘋子是誰,是風家正經的嫡子,是皇後的親弟弟,現在皇後有了子嗣,隻怕以後的富貴更為驚人,這樣的一個人,一輩子會隻有一個妻子嗎,即使瘋子願意,風家會容許他隻有一個妻子嗎?皇後會容許她隻有一個妻子嗎?子嗣不光在天朝是頭等大事,就是在現代也是大事。

何況她還是個二嫁之人,還拖兒帶女的,風家人怎麽會放心?這些現實擺在她的麵前,她還有膽子去喜愛這樣的一個人嗎?

她是應該在這份喜愛隻是淡淡的情愫之時,將它扼殺,還是繼續放任讓它茁壯成長?

若是她讓它繼續成長,日後這份子淡淡的情愫會長成參天大樹,變成她自己都控製不了的情感,她到時又該如何自處,風揚的身份,注定了和淩嘯這般無法隨心所欲的生活,淩嘯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放任自己的感情恣意的生長,到時候,她難道要和天下的女人一樣,忍氣吞聲嗎?

且,這不過是她自己廂一情願的想法,瘋子那裏是怎麽想的,她也沒得一個準話,現在若是真的將自己陷進去了,到時候若真的落到那樣的境地,她之前所做的那一切不就是笑話了,還不如留在羅家來得好。

因為沒有對羅海天已經不抱希望,所以她不會再有失望。

因為心裏對羅海天沒有了愛,所以她也不會再有傷心。

瘋子對她是不同的,可是她卻不知道這份不同到底可以走多遠,畢竟她的身份在這裏,二嫁之人,容貌也不算出眾,在這美女如雲的京城,她到底有什麽值得他喜歡的?

淩小小不是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她想的更深,也更遠,所以對忽然發現的這份喜愛,產生了劇烈的懷疑,忽然覺著自己的這份心動特別的難以抉擇:是繼續還是扼殺?

淩小小長長的歎息一聲,覺著從來沒有這般煩惱過,即使當初獲知羅海天出軌,她都沒有這般左右為難:因為無愛,所以才決斷的幹脆吧!

淩小小一番思索之後,還是沒有任何主張,不過對風揚的心思倒是淡了一些:當現實比人強的時候,她一向知道選擇對自己最正確不過的路。

因為在感情的潔癖,讓淩小小清楚的明白,若是日後,自己成了第二個王雨燕,她是真的擔心自己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她這種人一旦真的愛上了,那就是毫無保留的愛,不容任何人侵占,分享一份,隻怕到時候會歇斯底裏的和風揚鬧個玉石俱焚,這樣激烈的情感,對她,對風揚都不是好事。

淩小小發現自己骨子裏還是曾經的那個自私的女人,自私的想要保護自己不受傷害,這或許就是當年她會毫不猶豫的嫁給羅海天的原因:因為她不愛他,所以才會嫁的坦然,羅海天在她的心中,或許雖然有些淡淡的情愫,不過她更當他是一個合夥人,一個可以合夥過日子的人,所以當另一個合夥人出現的時候,她覺得受了傷害,一心想著散夥,卻還能在轉身之後活得很好。

而麵對動了心的風揚,她卻無法做到如此的風輕雲淡。

因為太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人,所以淩小小在做出決定的時候,她是苦笑的。

人無求自然就品性高潔,隻要放棄了那個獨占的念頭,隻要守好自己的一顆心,自然行事就會多了份坦**。

所以餘下的日子,淩小小又恢複了過往的風輕雲淡,即使風揚再來時,她又是一副哥們好兄弟的模樣,好似那日的異樣,從來沒有發生過,風揚畢竟是個聰明人,她的變化,自然有所感覺,那眉頭也就一日緊過一日,卻對淩小小的改變無法可想。

這女人若真的固執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頭,可是,他看在眼裏,卻絲毫不惱,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看在跟著他多年的護衛眼裏,不知道未來的主母在自己主子的心裏這般的有地位,居然能牽動主子那根淡薄的神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淩小小與風揚的婚事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淩小小既然找到自處的辦法,她的日子過得又有些閑散自在,再加上朝霞郡主的事情,皇帝也沒再提起,這心裏的思慮少了點,每日忙著自己生意場上的那點事情,也過得頗為自在。

因為經曆的兩世,早就知道銀錢的好處,想到日後的生活,想到聖心難測,皇上的行事倒是讓她有些忐忑不安,讓她難以放心。

不管怎麽說,自己有錢底氣也足,所以對生意更加的用心。

淩小小隻要想到那個跋扈的朝霞郡主要進門,這眸光就微微沉了下去。

官位做到淩嘯這個地步,幾乎是富貴到不能再富貴,皇帝不想法子將淩嘯攥在手掌心,隻怕是對這位新封的侯爺不放心啊。

淩家因為淩嘯的封侯,因為她這個公主之尊,因為她和風揚的親事,幾乎已經是烈火烹油,被架在了火上烤了,正因為如此,她才要早點做些打算,否則真到了緊要關頭,就真的是寸步難行了。

偏偏這樣的時刻,皇帝的舉動隱晦不明,讓人看不透,但是即便是如此,她這個局外人都能感受到朝政的動**,這些日子,不管是淩嘯還是風揚,眉頭都不自覺的鎖了起來:淩小小也不願意貿然進言,畢竟她身在內宅,對朝政不甚熟悉,若是貿然進言,隻怕會弄巧成拙。

而且,淩小小也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淩嘯這邊還好說,而風揚那邊若是她的話多了,就反而不美了。

一個深宅內院裏長大的女子,就是在商場上走幾圈,就能對朝堂上的政治鬥爭有什麽不得了的心得,是誰都會心生戒備,因為女子從來都被圈在內宅,宅鬥上手段高杆,那是聰明,若是再朝堂之中依舊如此,那就不是簡單的聰明二字可以解說的了。

淩小小沒打算沾染這點餿水,再說了,淩嘯和風揚可不是那些沒腦子的男子,能走到這一步,憑的可不單單是運氣,沒點手腕,怎麽在黑的冒油的朝堂之上站穩腳跟。

淩小小就此一心一意的為淩家的後路盤算起來,倒是將自己與風揚的親事,放到了腦後。

但是從淩嘯越發沉重的神色之間,每日裏都能感受到朝堂之上的不安,不過因為淩小小的心思沉穩,倒也過得不算太難,就在這份淡淡的不安和忐忑之中,籌備著新年的事宜。

淩小小張羅著過年的吃食,淩嘯喜歡吃點臘肉,她早就吩咐了丫頭婆子準備了不少,而又考慮到王雨燕雙身子,不能多吃醃製品,所以新鮮的魚肉也備了不少,倒是將家裏張羅的服服帖帖,就是淩老將軍和淩威三兄妹那裏都沒有怠慢了:何必這麽小家子氣,淩小小可不想再這麽點事情上麵給人落了口舌。

因為年關將近,淩小小的生意自然更忙,尤其是美麗之家,淩小小絞盡腦汁之下,將美麗之家的服務延伸的更為廣泛,基本上是集美容美發瘦身居住為一體,這等新鮮的玩意自然引得天朝一番震動,眾人好奇之餘,倒是讓淩小小賺的荷包滿滿,這消息傳到羅家人的耳朵裏,自然就不那麽痛快了:沒有義絕的男方希望女子過得好的,女子過的好就是打他們的臉,不過羅海天這些日子倒是沒來給淩小小添堵,黃明珠也很安分,沒有再蹦躂出來做跳梁小醜。

淩嘯很忙,風揚也很忙,淩小小也很忙,不過淩小小到底心細,忙碌之餘也不忘時常照料王雨燕以及她腹中的胎兒,時常也刺繡點什麽小玩意送給王雨燕腹中的胎兒,偶爾也拉著王雨燕做點什麽新衣,說說笑笑間,日子過得也不慢,一下子就到了除夕。

淩小小今兒個這身份已經非同尋常了,雖說隻是九賢王的義妹,但到底是上了冊子的公主,除夕這頓飯自然就不能留在家中用了,而是要進皇宮陪著皇室的人一起用:美其名——家宴!

若是淩小小可以選擇,自然不會選擇到那個看著就讓人退避三舍的皇宮,可是在這件事情上,她是絲毫沒有選擇的餘地。

進宮赴宴,那可不是小事情,尤其淩小小的身份也不是什麽正經的公主,自然不能怠慢,於是身邊的丫頭為她張羅一套寶石頭麵,紅綠的寶石均比貓眼還大,再穿上一套金銀滿繡對襟長衫,淩小小對鏡自攬時,都甚為滿意:這身裝扮既不會落了皇室的麵子,卻也不會過於高調,與她這個尷尬的身份最為合適。

而淩嘯原本沒資格參加這樣的家宴,不過當今聖上為了顯示聖寵,破例宣了一起赴宴,淩嘯到底是在朝堂中行走的人,自然知道怎麽裝扮更是得體,早就穿戴整齊。

兄妹二人一道進宮,淩嘯是武將自然騎馬,淩小小是坐馬車,二人到了宮門前通報的名此,就出來了宮人將二人帶進場子。

淩小小雖然上一次進過宮,但當時心中藏著事情,憂心忡忡,回來時又遇到曾經的黃淑妃惹事,哪裏有閑情逸致仔細的瞧過這皇宮的景色,這次倒是隨著宮人,細細的觀察了這皇宮的極致,真是三步一景,其中的榮華富貴沒有見到的人自然是怎麽都想象不出來的。

淩小小和淩嘯隨著宮人到了宮裏的太液池,水麵上隱約見著幾條龍舟的身影,淩嘯在來的時候就提點了她:皇家人的家宴往年都是在太液池的龍舟上舉行的。

淩小小當時聽了,腦中就隻有四個字:附庸風雅。這

些貴人們為了顯示自己的尊貴身份,就是連吃個團圓飯都不得安生,想當年她小時候,記得祖父,祖母在世,不過是簡單的幾樣菜肴,一大家子圍著一台破電視,吃吃喝喝,雖然簡單,但是那份幸福從來就不比別人少,隻是祖母,祖父去世之後……

淩小小心裏長歎一聲,就有些出神的瞧著水麵上顯得波光粼粼的池水,映著天邊那輪皎潔的月色,在冬日裏也別有一番滋味,對應著岸上那無數色彩斑斕的燈籠,還有湖麵上人工栽培出來的荷花,倒有幾分蓬萊仙境的錯覺:倒底是尊貴到了天邊的人,簡單的一頓飯,就搞出這麽多花樣。

淩小小不知道怎麽就想起《紅樓夢》中元春探家的感歎。

淩小小和淩嘯在池邊等了須臾,就有宮人準備好小舢板,擺渡到停靠在一邊的龍舟之上,淩小小和淩嘯的時辰掌握的剛剛好,這時間不算早也不算遲,太皇,太後,皇上,皇後,這幾位正主都已經在船艙中就坐,九賢王和風揚也都到了,老王爺和朝霞郡主也到了,淩小小和淩嘯自然與諸位貴人一一見禮,不知道是不是淩小小錯覺,當眾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時候,似乎都頓了頓,尤其是朝霞郡主,那目光不知怎麽的,就讓她渾身涼了一下。

太皇倒是慈愛,要淩小小落座手邊,她哪裏敢點這個頭,隻好重新惶恐的跪下,嘴裏說著不敢,還是九賢王這個義兄夠意思,三眼兩語解了她的危機,讓她如願坐了次等座位。

陸陸續續,又有不少人進來,待到船艙中的位置坐滿之後,也就不再有人進場子,因為打的是家宴的招牌,倒是男女不拘,淩小小有留意過皇後的神色,一貫的沉穩,麵色紅潤,看起來氣色不錯,看來有孕後,她這精神狀態倒是好了不少。

等到眾人見禮,落座之後,已經是花燈初上,太皇興致今兒個顯然不錯,掃視眾人一眼,笑道:“今年喜事諸多,天朝大興,皇上添了皇長子,皇後又有了喜脈,國之大事,家之大事,我這個老頭子年紀大,也不圖啥,就圖個兒孫滿堂就好,眼看著這龍舟都快裝不下了,這心裏頭歡喜,來,我就先討你們一聲彩吧!”

太皇不愧是太皇,這麽幾句場麵上的話,給他說的偏偏就多了幾分家常的味道,倒是更容易籠絡人心,既風趣卻又半點不失了他尊貴的身份,半點太皇的架子也沒有,眾人聽了都小聲輕笑起來,一時間到處是喜慶一片。

眾人都站起身子,紛紛討好:“天下大興,天朝大興。”

而和皇後交好的公主們都笑道:“皇後傳出喜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淩小小微微詫異,與淩嘯對上一眼,又看出彼此眼中的不解:皇長子的分量是不是輕了點,這樣的場合,公主們居然大刺刺的將皇後有孕之事當成天大的好事,這不是暗示皇帝心中從來就沒打算將皇長子作為皇位的繼承人嗎?

淩小小從來就不敢小看這些公主,這些公主都是在皇宮裏長大,能夠活著走出皇宮,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們都不是笨人,或許她們高傲,跋扈,但是千萬不能小看她們的察言觀色的本領:皇宮是什麽地方,就是十句話要當一句話說,一句話要當十句話想,這裏麵生活著的人那腸子都比別人多幾道彎彎道。今天公主們敢這樣說,就說明這其中絕對不會有太大的錯。

淩小小與淩嘯不著痕跡的錯開眼色,又顧盼了皇後一眼,隻見皇後身穿大紅鳳袍,頭戴純金鳳冠,高貴典雅,氣勢不凡,但依舊如第一次見到般的氣定神閑,不急不慢的應酬著諸位公主,心裏就有些納悶了,這位皇後的態度是不是太過榮辱不驚了。

心裏有了疑惑,就偷偷的再看一眼風揚,隻見風揚淡漠的嘴角因為她的注視彎了彎,居然有著和皇後幾分相像的不驕不躁,她心裏微微有了幾分底子,才有低頭含笑:皇後和風家不急,她何必替他們操心。

九賢王自然沒有錯過淩小小和風揚的互動,那握著酒杯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有些發白,那倒進口中的陳年佳釀不由得多了三分苦澀,輕歌曼舞的身姿窈窕的舞女也勾不起他半點興致。

在座的不免有那些個喜好女色之人,難免盯著那舞女的目光就放肆了起來,淩小小暗自撇了撇嘴,對那些個垂涎的目光多了幾分不屑,卻見淩嘯將一塊百花糕放在她的碟子上,不由得心裏一暖:黃家的宴會什麽都多,規矩就更多,雖然菜式很是豐盛,不過卻無法讓人生出什麽好胃口,相信做人下屬的都有這個體會,掌握你生死的大頭頭和你一起,怎麽也不敢放開肚皮吧!

這段舞蹈足足跳了小半個時辰,原本就是凝神觀賞的人,也忍不住交談起來,就是淩小小也偷偷的和淩嘯咬起了耳朵說些閑話,心裏卻對著這舞女們抱屈:舞女也是人好不好,為啥你們皇家過年,卻還讓人家不得安生,好歹春節晚會上了,還能賺個知名度,人家這些舞女到底落得個什麽好?

好容易這段舞蹈結束了,下麵又是一陣子舞蹈,換湯不換藥,總之皇家的家宴她是見識到了,就是舞,不是群舞,就是雙人舞,要麽就是獨舞,淩小小看的都快有些眼皮子睜不開了:也不知道家裏的兩個孩子吃了,睡了沒有?

可憐天下父母心,淩小小算是深切的體會到了。

雖說這宴席打著家宴的名頭,但是依舊是依照禮部規範所定,按律頒賜虛應罷了,說話處事依舊是處處小心,不過因為打上一個家字,到底多了幾分隨意,彼此間也多了幾分笑顏。

待酒過三巡,眾人也就不再拘束,對千篇一律的歌舞倒是失了興致,向來性格爽朗的朝霞郡主,此刻笑吟吟的說道:“皇叔叔,總是看這歌舞,年年都這樣,禮部的人怎麽也不知道換個花樣,再好的節目年年看那也會膩啊,不如大家玩點什麽新花樣,做做遊戲,對對聯子,吟詩作畫,舞文弄墨,倒也不是一番風雅。”

朝霞的這番話自然正對眾人的心思,就連淩小小都不由得點頭,沒想到這位朝霞郡主是粗中有細,淩小小在現代身受春節晚會的荼毒,倒也能理解朝霞郡主的鬱悶。

不但淩小小覺著朝霞郡主的主意可行,就是太皇也來了興致,可見天朝的春晚一樣不被大家喜歡,於是也就讓朝霞郡主行事。

朝霞郡主在一邊伺候著的宮人耳邊嘀咕幾句,那宮人就下去,片刻之後卻又回來,隻是這一次身後跟了幾名宮人,每人手中都捧了一隻竹筒穿梭在席間,卻也有宮人捧著相同的竹筒伺候在太皇等人的身邊,竹筒不同的地方,就是穿梭在席間的是綠頭簽,而太皇身邊的是紅頭簽和金頭簽。

淩小小在生意場上也見過一些世麵,對朝霞郡主居然想出這麽個法子,倒也覺著新奇:朝霞郡主走的是鬥簽,綠頭的是行簽,上刻有不同的數字,專供遊戲人抽選,太皇等人作為主人,手上又有同等數目的紅頭的擇簽和少量金頭的令簽,席間的人抽了簽,而等下太皇等人再選擇同樣刻有數字的擇簽,凡是被抽中的,皆要繼續親自選了金頭的令簽,根據上麵的指示,做一件事情才行,最後等到行完簽,太皇等人會選擇一位完成的最好,最優秀的人送上彩頭。

淩小小和淩嘯神色從容的從宮人的手中的竹筒裏抽出一支行簽,淩小小將自己的窄窄的木簽翻過來一看,果然見到下邊角落處刻有“三十八”兩個淺淺地小字,若不是細看,還真的發現不了。

她又問了淩嘯,淩嘯伸出手指比劃出一個“六”,淩小小知道淩嘯是六號,她也用手比劃出一個三十八的樣子,兄妹二人一番手腳,自然是在私底下進行,淩小小和淩嘯自然不擔心被人看在眼裏,卻不知道朝霞郡主瞧著淩小小的目光,早就帶了幾分冷意。

待兄妹二人做過這一係列小動作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隻見在座的人每人的手中都有了一支長簽,不過好些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雖說這鬥簽本是個附庸風雅的事情,往日裏也是女眷們打發時間的樂子,令簽上的要求不過是吟詩作畫的要求,可是經過朝霞郡主的手,她們就有些不太相信了,這位鬼見愁的手段,她們往日裏沒少領受,但是再不甘也隻能受著,誰讓太皇他老人家一臉興致的模樣,誰敢討太皇黴頭,那也太沒有眼色了。

朝霞郡主見每人手中都有了行簽,就開始講授規矩:“在座一百零八席,每席二人,共二百一十六值行簽,我已經將紅頭簽交與皇伯伯,若是二百餘人每人都準備節目,那就少了樂趣,故而等下由皇伯伯親自抽取十支令簽,各位請注意自家的數字,到時候被皇伯伯抽出來,想要賴張可不行,小輩也不能哭鼻子,要知道願賭服輸。”

待到朝霞郡主說完了話,太皇就笑盈盈的飲了一口酒,顯然對朝霞郡主的主意十分的滿意,淩小小心裏釋然,朝霞郡主為人雖然跋扈,不過能得皇室如此厚待也不是沒有道理,寂寞的老人,最喜歡會哄他們開心的人,至於性子怎麽樣,很多時候都不那麽重要。

等到太皇一口酒飲下,將空空的酒杯放在案上,就開始饒有興致的將手在紅頭簽筒來回尋找,眾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盯著他的手間,他這才抽出第一支簽來。

“二十七。”

太皇身邊的宮人清脆的聲音清晰的念出簽下麵的數字,卻不見有人動作,太皇臉色就有些不開懷,就是皇帝的眉頭都剛要皺起來,就聽到一聲嬌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巧了,第一個居然就是我這個罪魁禍首。”

剛剛落座的朝霞郡主到是一臉無奈的站起身子,衝著眾人比劃手中的長簽,太皇被朝霞郡主逗的哈哈大笑,湊趣道:“朝霞,你讓別人不可抵賴,你也不可抵賴——快點,快點,抽令簽!”

朝霞郡主也很爽朗,利落的走到太皇身邊,從金頭簽筒中抽出一支木簽遞給了太皇,太皇笑吟吟的瞄了一眼木簽,便對著眾人讀出:“七步成詩,應景之作。”

眾人提著的心放了下來,朝霞郡主還是知道分寸的,還沒做出什麽離譜的事情來,不過是吟詩作畫,這點事情都難不倒在座的。

朝霞郡主雖說往日裏是個跋扈的,但是到底出生皇室,這點水準還有的。

她抬起頭瞧了天邊的月色,又看了看岸上的梅花,微微沉思,就緩緩道來:“除夕連日風蕭蕭,看送春痕上雀巢,明月有情還約我,夜來想見枝頭俏。”聲音落下的時候,目光像是不經意的掃過淩嘯,就有點幽怨的味道:看來淩嘯的拒婚,朝霞郡主心裏麵很是怨懟。

知道朝霞郡主心思的人,都掩唇笑了起來,老王爺忍不住咳嗽一聲,目光卻瞧著淩嘯的時候,卻有些冷,倒是太皇像是無所覺的一般大聲稱好,太皇都稱好了,眾人隻好一個勁的稱好。

這過程之中,淩嘯一直低頭飲酒,像是對外界的情景毫不知情的模樣,落在淩小小的心裏,倒是有了欣慰,她這兄長到底是曆練出來了。

太後又抽了一個“一百三十六”,是一位後宮的婕妤,這位婕妤抽了一支金頭簽,倒也不難,不過是“撫琴應景”,這位婕妤也是個妙人兒,不撫夜色之曲,反而撫了首極其喜慶節日曲子,引得太皇,太後眉開眼笑,就是皇帝的目光也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後宮如戰場,這後宮的女人果然人人機智多謀。

待到下一位,就是一個“六”,正是淩嘯,淩嘯也不藏著掖著,也抽了一支金頭簽,倒也雅致:“吹笛賀歲。”

淩嘯是儒將,這點自然難不倒他,待到宮人送上玉笛之後,他便吹起了《鷓鴣飛》,這本是民間樂曲,注入了民間的風格,樂曲清麗動人,輕音、打音、疊音等手法,使音樂悠揚委婉、明澈、圓潤,音樂活撥流麗,表現鷓鴣展翅高飛的情景。

淩小小暗暗展眉,淩嘯這曲子選的好,很適合他現在的境況,想必皇帝聽了應該會非常滿意吧!

淩小小偷偷的瞄了一眼皇帝,果然見皇帝眉梢眼底流露出滿意之色,雖然極其輕微,也極快,若不是她曆練過人,時間把握的較好,隻怕在皇帝諱莫如深的臉色之間根本尋不到絲毫痕跡:帝王心,最難窺。

待到淩嘯一曲吹完,眾人的神色都多了點深意,再瞧這位新封的侯爺,就多了份親熱。

這樣又過了幾個,眼看著就剩下最後一支簽了,眾人的神色又多了緊張之色,鬥簽的人都知道,這最後一支簽,往往才是大戲。

太皇也故意吊胃口一般,在紅頭簽上來回的搓揉一番,待到眾人的眼珠子都望的快要掉下來的時候,他才從中抽出一支,身邊的宮人清脆的念出:“三十八。”

淩小小有些百無聊賴的呆著,一心想著自個兒留在家裏的兩個孩子,卻不想忽然聽到這個數字,一時間沒有轉過過來,就聽見淩嘯的聲音響起:“小小,快過去取令簽!”

淩小小這才怔怔的站起來,又被身邊的宮人輕輕的一拉,猝不及防之下,就差點倒地,好在身邊的宮人是個機靈的,伸手扶住了她,等到站穩的時候,才發現大廳裏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電光火石間,她似有所悟,抬頭看向朝霞,果然瞧見她冷冷的如同銳利刀鋒般的目光。

淩小小心知今兒個這所謂的鬥簽隻怕朝霞郡主都是對著她來的吧,也虧得她用了心思,先讓淩嘯中簽,若非如此,隻怕現在站起來的就是淩嘯了。

淩小小看著麵色陰沉的朝霞郡主,心裏有些苦澀,因為被寵著愛著,所以就可以有這樣肆意傷害別人的資格嗎?

難道真當她淩小小是地上的螻蟻一般,怎麽都不敢反抗嗎?

淩小小心裏暗罵一聲瘋子,步伐有些沉重的上前,微微彎著身子立在案前,抽了一支金頭簽遞了出去。

太皇抽走她手中的木簽,親自看清書簽內容,哈哈大笑:“左手詩,右手畫,一心二用!”

“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太皇顯然對這個要求很是意外,一直哈哈大笑。

淩小小一下子,就感覺到眾人投注在自己身上似是譏諷,或是同情的目光,心裏的苦澀就更加倍了:這些貴人們,怕是沒少議論她這個二嫁之人吧!

淩嘯似要站起身子,卻被九賢王用目光安撫住,而風揚卻是一臉冰色,真跟千尺寒潭差不多,淡淡的看了朝霞郡主一眼,那麽極淡的一眼,就是跋扈的朝霞郡主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九賢王似笑非笑道:“一心二用,朝霞,你這腦袋可真想得出來,你九皇叔長這麽大還沒瞧見過這樣的異人,你倒是很會刁難人。”原本眾人或許以為這事情隻是巧合,可是聽九賢王這麽一說,這中間都品出味道來了。

九賢王瞧著太皇道:“皇兄,皇弟瞧著這道題太過刁鑽,不如換上一道?”

太皇還沒答話,九賢王就笑嘻嘻的說道:“九皇弟,你倒是疼自個兒的義妹,隻是這簽有簽規,怎麽能朝令夕改?”這句說看似小,實際上可大了,說的是天朝的規矩,就是九賢王,風揚,皇後等人再想說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淩小小暗暗歎息一聲,知道今天晚上自己若不是趁了朝霞郡主的意,狠狠的出個大醜,怕是不行了,連九賢王都救不了場子,她也隻能靠自己了。

心裏有了主意,淩小小的麵色就好看了一些,對著太皇笑道:“既然這是鬥簽的規矩,那明月就獻醜了。”明月自稱,就是狠狠地削了朝霞一下子,果然朝霞郡主的臉色更陰沉了。

淩小小說著就朝中間早就準備好的桌子走去,宮人們早就將雙筆,雙紙準備好了。

淩小小輕輕的撩起自己的袖子,剛剛染了墨汁,準備落筆,就聽到朝霞郡主不陰不陽的說道:“人都是你才華無雙,九皇叔更把你說的天上有,地上無似的,今兒個,一心二用,你都絲毫不懼,大家對你都報以厚望,可不要讓大家失望。”

朝霞郡主這句話,自然贏得了一陣輕笑,不少人臉上都掛了嘲諷的笑意,大有搭好戲台,看好戲的模樣。

淩小小就算是個泥人,也按捺不住了:今兒個她要是不狠狠地打一巴掌在朝霞郡主的臉上,她就不知道她淩小小的厲害——她淩小小才女一名,可不是吹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