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不如妾之夫人要下堂

淩小小的性子向來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朝霞郡主這般行事讓她的心頭冒出了一把火,定下心來要給她一個教訓。

淩小小頓了頓,眼底滑過一絲調皮的色彩,想到家中的兩個寶貝,心中的那點怒火和惱怒漸漸的消散開來:何必為了這麽個不值得的人生氣,浪費她的情緒。

她雖然不擅長作畫,作詩的,現在也沒有作畫,作詩的心情,不過,朝霞郡主一定要讓她行簽,她就行簽吧。

淩小小抬頭,對著一旁的宮人吩咐道:“將這張紙收了,一張足夠。”那宮人立刻領命。

朝霞郡主嘴角冷意一閃,微微眯起眼睛,譏諷:“怎麽,你想認輸不成?”若是淩小小今兒個認輸,她定會整的她哭爹叫娘,一個將軍之女,居然敢如此對她,這口惡氣,她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出出。

淩小小淡笑:“一心二用,左手詩,右手畫,朝霞郡主想出這麽個精彩的簽文,小小雖然不才,卻也想錦上添花,隻是兩張紙,怎麽能自成一景,小小想試著能不能詩畫統一。”

此言一出,朝霞郡主又是一陣冷笑,眾人的麵上譏諷之色更是明顯:詩畫統一,怎麽可能?一心二用已經不易,還詩畫統一,一聽就是外行的話,真是貽笑大方。

倒是淩嘯聽了淩小小的話後,神色鎮定了不少,握著酒杯發白的手指也鬆了下來:自家的妹妹他還是知道的,若是沒有十分的把握,怎麽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淩小小也不管眾人神色如何,亭亭玉立的站在桌子前,仿若沒有聽到朝霞郡主發出來的嗤笑之聲,也沒有感覺到眾人投射在她身上的譏諷之目光,隻是嘴角含笑,專心致誌的雙手運筆,用心的在一張紙上畫畫寫寫,隻是懂詩,懂畫的人從她的運筆之中都找不到絲毫的規則,眼中的譏諷之色皆緩緩的從眼角溢滿出來。

而瞧過淩小小淩亂的運筆之態後,都將同情的目光轉向風揚:真是家門不幸,娶了一位二嫁之人不說,還是這般胸無點墨,不學無識,卻也偏偏愛吹牛的女人。

隻是眾人同情的對象,依舊麵不改色,目光緩緩地瞧著中間的淩小小,夜間的風,透過輕紗窗簾,徐徐的吹起,也將他渾身的冰色吹走幾分,紅色的地毯之上繚紗飛逸,他的發絲輕繞眼角,也遮住了他眼低下流過的神色,手握著夜光杯,輕輕的抿了一口,微彎的唇瓣,柔和了他幾分寒意,皇後瞧了自家弟弟一眼,心裏又是一口長歎:多情卻被無情惱!

滿座的貴人都在笑語,觥籌交錯間添了幾分醉意,朝霞郡主也正在和老王爺低語,在商量著等一下怎麽給淩小小一個大大的沒臉。

老王爺眼角的餘光冷冷的掃視了淩小小一眼,見她還在塗塗畫畫,臉上的譏諷閃過,對著自家的女兒授意:“淩家兄妹太把自己當回事,今兒個,你要好好的挫挫淩小小的銳氣,否則你真的到了淩家,哪裏還有你的日子過。”

朝霞郡主聽了老王爺的話,臉色微紅,卻連連點頭,瞄了眼淩嘯,見他根本就沒給自己任何注目,眉頭微微的皺起,心頭有些不安:“隻怕淩嘯還是不會同意。”

老王爺瞧著自己女兒的微蹙的眉頭,冷冷一笑:“皇帝賜婚,他難道還敢反了不成?”

朝霞郡主聽了這話,心裏頭不知道是啥滋味,她這樣的皇家貴女,居然還要上趕著逼婚,可是想到到底能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也顧不得什麽了。

再瞄向中間的淩小小,那心裏頭就更不是滋味了,淩嘯的眼中就隻有這麽個妹子,心心念念的,今兒個她就先拿淩小小出氣,誰讓淩小小多事。

朝霞郡主還想和老王爺說幾句心裏話,卻見老王爺的目光停住了,她轉頭隨著老王爺的目光看去,發現淩小小的雙手已經停了下來,將筆放在一邊,自己退在一旁,任由伺候在一旁的宮人將那畫紙卷起來呈給了太皇。

朝霞郡主是此次遊戲的策劃者,瞧著淩小小已然完成,就冷聲道:“左手詩,右手畫,一心二用,朝霞原本以為這世間無人能會,誰知道今兒個要開眼界了?”

又對太皇淺笑盈盈:“皇叔叔,待您欣賞完了,可別忘了讓大家也欣賞一番,要知道,這等異人世間也少有,也讓朝霞開開眼界。”

太皇聽了,臉上也是一陣淺笑:“既然如此,就不必呈上來了,讓大家一同欣賞吧!”

眾人聽了,皆是一陣淺笑,目光都落到淩小小的身上,其中很多人眼中的譏諷味道更濃:一個義絕的婦人居然和朝霞郡主過不去,不是腦子壞了,是什麽?

但見淩小小淺淺地應了下去,任由那宮人將那紙張打開,她亭亭地立在紙張一旁,隨著那張紙緩緩地移動起來,隻是目光並沒有落在詩畫之上,反而抬頭仰望天空中的那輪明月,輕輕的念道:“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

白兔搗藥秋複春,嫦娥孤棲與誰鄰?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裏。”

淩小小的聲音原本就婉轉動人,幾分爽朗,幾分柔和,幾分淡然,略帶空靈的音色,聽在眾人的耳朵之中,腦海之中不自覺的就浮現出自己坐落在後花園的涼亭之中,端著酒杯對月飲酒的情景,聽完這詩之後,眾人就將目光落在那右邊的水墨畫上,隻見那雪白的紙上,簡單的一輪明月,一棵大樹,樹下一個男人的背影,高高舉起的酒杯,眾人都感覺到那畫中人就是自己一般,在座的貴人臉上的嘲諷之色漸漸的掩去,很多人都露出了癡迷之色,似乎被畫中的意境給吸引了過去,就是朝霞郡主都驚訝的半張開嘴巴:她怎麽都沒有想到世間還真的有一心二用的異人,更沒有想到淩小小就是這異人,怎麽可能?雖然淩小小才女之名,她也有耳聞,卻從來沒聽說過,淩小小有這樣的異才。

淩小小念完這首詩後,就低下頭瞧著水波粼粼的水麵發呆,明月下,她的身影多了幾分孤寂,一張俏麗的讓人一看再看的臉上,也帶著幾分無人能解的黯然,長長的衣角隨著粉色的輕紗飄搖,看在眾人的眼裏,落盡眾人的心裏,就感覺似九天仙子誤落凡塵,此刻要緩緩飛離人世間的紛擾一般:眾人這一刻,竟然都想起了嫦娥奔月,而淩小小就是眾人心中美麗的嫦娥。

九賢王隻覺著自己的心神一顫,不由自主的站直身子,而風揚的心頭也是一緊,就感覺淩小小要離開一般,不自覺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這誤落人間的仙子,就是淩嘯都覺著自己的這個妹妹快要離開自己一般,下意識的張開嘴巴,想要叫她回來。

三人的失神,卻都在太皇發出的一聲讚歎聲中,回過了神來,找到了理智,卻都陷入各自的恍惚之中:她到底還有多少他們不知道的才華。

淩小小給人的感覺就如同挖掘不完的寶藏一般,每一個你以為已經到底了,卻都在不經意之間發現更深的才華。

“妙,妙,實在是妙極了!”太皇情不自禁的站起身子,伸手對著那宮人招了招手,那宮人急忙繞到太皇的麵前,將那大張的紙呈給太皇,太皇細細的瞧著那左邊的娟秀字體,又瞧了瞧右邊那意味深長的畫風,除了讚歎,實在無話可說了。

淩小小這時候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默寫出李白的這首驚豔絕倫的把酒問月,心裏除了是對詩仙的讚歎,更多的是對上一世的緬懷,也虧了上一世看《神雕俠侶》時候,對小龍女雙手舞劍,一心二用感興趣,才胡亂地練了一段時間,而且她的一心二用,也就會這麽一首詩,一幅畫,這叫不叫天賜良機呢?

淩小小今天若不是被朝霞郡主逼到如此境地,她還真的不想將詩仙的詩拿出來驚豔。

淩小小沉浸在上一世的記憶中,無法走出來,倒是太皇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覺著驚豔絕倫,不管是詩還是畫。

“明月,這是什麽風格的畫,之前似乎沒見過?”太皇對淩小小那種簡易畫風,很好奇,一個小人就是那麽幾筆,卻還能看出是人的背影,而那酒杯就更奇怪了,簡單一筆,卻也知道是酒杯,那月亮也是,很簡易,卻能讓人明白,風格很特別,是非常耐看的那種,而且越看越覺著味道不一般。

淩小小被太皇的問題從上一世的恍惚中喚了回來,她緩緩地踏著台階走到太皇的身邊,仔細的為太皇解釋,笑聲微微:“這是簡筆畫,不過是小小閑著無聊在家裏自己琢磨出來的,用硬一點的筆比較好,因為今兒個用的是狼毫,所以有點不倫不類的,倒是讓太皇見笑了。”

淩小小心裏對上一世的簡筆畫老師抱歉了一聲,不過下麵的話倒是真的,用毛筆畫出來,她自己都覺得怪怪的,不過她當時已經被逼到梁山了,也顧不得什麽筆了。

“真是才女啊!如此詩篇,如此畫作,如此絕技,小小你真是當之無愧的才女!”本來對淩小小,太皇隻覺得性子,容貌有三分像祖皇後,所以愛屋及烏,對淩小小多了三分喜愛,隻是今兒個看淩小小,又覺得不那麽像了,所以知道朝霞郡主有些刁難,太皇也沒擋著,畢竟比起朝霞郡主來,和淩小小的情分總是不那麽深。

但淩小小露了這麽一手之後,太皇是真的對淩小小生出了一股子欣賞,心裏也明白淩小小二嫁之身為何讓天朝的這幾個貴人都生出了愛慕之心,這女子性子利落,才藝雙絕,就是他這個垂暮之人若是年輕的時候,遇到這樣的女子,隻怕也不想放過。

太皇是真的打心底欣賞淩小小,做過明君的人,對人才向來是渴求的,所以原本他還稱呼淩小小為明月,現在卻將明月改成了小小,其中的親昵又進了一程。

眾人聽了太皇一聲又一聲的妙讚,原本還有些不以為然的人也離席,來到太皇的身邊,畢竟這裏麵都是皇室成員,即使不是血脈至親,那也都是沾親帶故的,淩小小自然不會礙事的擋了人家的路,早就乖乖的退回一邊,想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今兒個該露的臉也露了,在招搖下去隻怕要惹人厭了——天之驕女們可不喜歡被別人搶了太多的光芒,尤其是未嫁的公主們。

“你可真是當世才女,美麗之家打理的穩穩當當不說,就是這一心二用的才藝都讓人讚歎,難怪羅府的下人們都說,羅夫人有點石成金的本領。”

淩小小一愣,腳下停了下來,臉色就放了下來,眯著眼睛冷冷的瞧著朝霞郡主:這朝霞郡主今兒個是真的和她抗上了,這般沒品的話居然好意思說出口,這裏的人誰不知道她早就和羅海天義絕了,還稱呼她為羅夫人,這是暗諷她二嫁之身啊!

淩小小剛剛準備輕啟香唇,狠狠地反擊一下朝霞郡主,誰知道她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聽到有人重重的將酒杯放在桌上,一下子場子就鎮定了下來,就聽到風揚那冷到股子裏聲音,響起:“朝霞郡主想必是耳朵不好用吧,在下和小小的親事已定,就在新年的正月十五,怎麽朝霞郡主沒收到在下的帖子嗎?”

風揚說到這裏微微挑眉:“在下怎麽忘了,雖然朝霞郡主與小小年紀相仿,卻還待至閨中,這名帖自然是到不了朝霞郡主之手。”

朝霞郡主被風揚的這番話說的臉色那叫一陣紅,一陣白,就是老王爺那慣常閑散的神色都變得黑了起來。

淩小小差點悶笑出聲,還以為死不掉的是毒舌派,卻原來瘋子毒舌起來也絲毫不差。

九賢王忍著笑道:“皇室的女兒家一向精貴,自然要多留兩年了。”

九賢王的話自然引得一陣子輕笑,而太皇瞧著朝霞郡主和老王爺那黑的如鍋底般的臉,輕輕的咳嗽兩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畫作上麵。

眾人都是聽話聽音的人,見太皇如此欣賞,自然是一陣陣讚歎,不過雖說是為了哄太皇開心,但是眾人從心底是對淩小小的異才讚歎的,淩小小聽著這些人不斷是重複著詩仙的佳句,眼底閃過一絲譏諷,詩仙可不是白叫的。

她見朝霞郡主黑著一張臉走到太皇的身邊,瞧那模樣是去挑刺去了,雖然淩小小不太精通詩畫,但是她就不信,詩仙的詩能有什麽問題,朝霞郡主從來都沒見過簡易畫法,這兩樣,她還能挑出自己的半點毛病來。

淩小小這麽想著,心裏就有了底氣,卻見朝霞郡主瞧了那詩畫之後,臉色就變得更加的黑了,好好的一張俏臉都變得如夜叉一般,她聽了淩小小的詩,就知道那是佳品,再聽聽太皇對畫的欣賞,想要借題發揮怕是困難了,原本是想上來瞧瞧淩小小這二者之間有何不協調之處,可是這麽一看,這心裏就更不舒服了。

朝霞郡主,向來聰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說,就是詩畫相配,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她已經想好了今兒個一定要找出淩小小的毛病來,讓鳳陽侯和九賢王大大的沒臉,他們不是嘲笑她嗎?她不敢得罪這二人,難道還得罪不起淩小小嗎?真以為封了個明月公主就當自己是正經的公主啦。

隻是她剛剛細細看了詩畫一番,就是她對淩小小非常,極其,異常的有成見,卻半點都沒有發現淩小小的毛病,淩小小不但詩做的好,畫做的好,就是那詩畫相配也好的不能再好,淩小小的什麽都好,卻讓她的心情十分的不好。

朝霞郡主一聲淡笑:“本郡主瞧你這詩畫都做的不錯,也配的上才女一名。”

淩小小並不接口,她知道朝霞郡主不會就這樣簡單的放過她,想必為了今兒個這一刻,朝霞郡主不知道想了多少對策,而淩小小也沒有錯過朝霞郡主眼裏一閃而過的厲芒,雖然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裏麵帶著笑意。

果然就在下一刻,她的聲音一變,厲聲喝道:“明明擅長左手詩,右手畫,卻說什麽獻醜的話,你說,你這不是戲弄太皇,太後,戲弄當今聖上嗎?”

淩小小知道朝霞郡主今兒個不會輕易放過她,但是她沒有想到朝霞郡主的心思如此險惡,居然給她定下這樣的大罪,她心頭一顫,雖然不敢說被朝霞郡主的險惡用心嚇到,可是心裏那股子對皇權的憎恨,又慢慢的浮上心頭。

話說到了這樣的地步,她說什麽都是錯,誰是誰非,今兒個這麽多眼睛,就不相信就沒人看的明白,且,瘋子,死不掉,皇後,兄長都在,她不說,自然有人會說,還說的比她更好,所以淩小小就如同一個被冤屈的孩子,低著頭老老實實,可憐兮兮的站在那裏,任由眾人細細的打量她。

以淩小小的姿色,絕對的不算差,平時雖然不稀罕脂粉,那也算的上美人,但因為今兒個參加的皇室的宴會,自然用心打扮了,雕飾過了,自然成就了一副絕世的姿容,尤其是剛剛她露了那麽一手絕活,在場的眾人看她,是怎麽看怎麽美,怎麽看,怎麽舒服。

現在這樣的一個美人楚楚可憐的站在那裏,低著頭,如同遇到惡狼般的小白兔,誰看了這心裏頭不難受。

淩小小心裏的那幾位依靠自然不忍了,淩嘯已經雙目冒火了,要不是朝霞郡主的身份在這裏,他早就一腳將這惡心的女人踢到水裏去了,雖然他不打女人,可是朝霞郡主在他的心中根本就不是女人,不就是一個瘋子。

淩嘯心裏對淩小小是愧疚的,都是他惹到了這個鬼見愁,否則小小哪裏需要忍受這樣的欺辱。

太後瞧著這場景,再想想陽王說的那番話,心頭一軟:“朝霞,聽話聽音,你什麽時候連這點自謙都聽不出來了,人家明月公主不過是自我謙虛一下,難不成,自謙一下都成了戲弄之言了?”

太皇也接口笑道:“獻醜不過是那麽隨口一說,說明小小的家教良好。”太皇心裏對朝霞郡主不那麽滿意了,你說一個好好的家宴,你搞風又搞雨,不就是淩嘯拒絕了你的親事嗎?多大的事情,非要在家宴上鬧。

皇上見太皇,太後都出來打圓場,也笑道:“隨口一說罷了,今兒個是家宴,難免隨意點,朝霞,你就不要考究了。”說著,給了朝霞郡主一個眼色,朝霞郡主也不是那麽沒眼色的人,見三大頭目都紛紛為淩小小開脫,她就知道,今兒個這口氣,她無論如何都要自己吞下去了。

她強自一笑,笑得比哭還難看:“其實朝霞也就是這麽隨口一說,還請明月公主不要放在心上。”這算是變相的對淩小小道歉。

朝霞的聲音幹澀澀的,聽在淩小小的耳朵裏,不但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渾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淩小小強壓著心頭的那份不舒服,保持著她一貫的語氣,淡淡的道:“郡主多慮了。”

朝霞郡主聽了這句話後,似乎十分的開心,麵色好看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又燦爛不少:“既然明月公主不見怪就好,朝霞還擔心明月公主會見怪朝霞。”

淩小小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真的沒有放在心上,轉身就朝自己的席位上走去,不過心裏打定主意,從現在到晚宴結束,她一定寸步不離的淩嘯:淩小小對朝霞郡主的人品是十分的不放心,這人在高位久了,溜須拍馬的多了,就容不下什麽刺耳的聲音,而朝霞郡主就是這樣的人,否則也不會因為淩嘯拒親而遷怒於她,今兒個不管是風揚還是九賢王的出口嘲笑,隻怕這欺軟怕硬之人,對付不了這二人,隻會把這份屈辱算到自己的頭上。

淩小小落座之後,見淩嘯緊張的看著自己,她微微一笑,表示無事,卻也沒有打算將自己可以一心二用的技藝,現在就解釋給淩嘯聽。

淩小小落座,見九賢王和風揚也都注視著她,她心下就如同手中握住的溫溫的水果酒一般,暖暖的,很舒服,她給了二人一個笑臉,如同冬日裏的太陽照進二人的心裏,一時間都有點今宵不知明日的情景。

風揚早就知道淩小小有一副絕世的姿容,雖然往日裏她不在意,將這份姿容深藏在閨閣之中,可是今天瞧見不一樣的她,她的眉宇顯然是經過粉黛點綴,雙頰上也被撲上玫瑰紅色的胭脂,襯得豐潤白皙的肌膚越加晶瑩潤澤,她居然是如此驚心動魄的美麗,可謂是傾國傾城,眉間花鈿,發中金釵。

每一樣都恰到好處,風揚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會是被美色迷惑的男子,可是到了現在,他才發現他有著天下男人一般的陋習,食色性也,這話果真是半點不假——濃妝淡抹總相宜,這話說的就是小小吧!九賢王也是這般暗讚。

淩小小哪裏知道,她的一個笑臉就將天朝的兩位貴人迷的頭暈腦脹,她此刻的心思都落在了朝霞郡主的身上,總覺著這朝霞郡主還有後招:這樣性子的人,怎麽可能隻有這麽一招,淩小小不是三歲的孩子,對朝霞郡主,她可不相信是那種可以化敵為友的。

淩小小暗暗的咬了咬牙,心裏暗恨,今兒個遭小人,臉上卻是絲毫不顯。

隻是淩小小好像多心了,朝霞郡主在下麵的宴會之中都都沒有再找淩小小麻煩,倒讓淩小小一直緊繃著的心弦鬆了下來,不過,她可沒有完全的掉以輕心,還是緊跟在淩嘯的身邊,一步不離,倒是惹得有人輕笑,說他們兄妹二人的感情是不是太好了,麵對如此輕笑,淩嘯是三眼兩語化解了,淩小小倒是心裏記恨上了朝霞郡主,準備回去做個小人,用鞋底狠狠的打上五千下,以泄心頭之氣。

待到宴會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三更時分,眾人下船上岸,待到淩小小踏上小舢板時,身後已經沒有幾人了,淩嘯因為皇帝還有些事情交代,先行一步了。

忽然一聲“哢嚓”之聲,淩小小暗道不好,不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落入水中:淩小小的真身怕水,每每遇水,就會發生抽筋現象,或許就是那次溺水留下的後遺症,就是淩小小這個穿越而來的人,也克服不了真身的這點毛病,所以淩小小才對皇家家宴在龍舟上舉行如此反感。

當淩小小落水之後,渾身就傳來刺骨的寒冷,一根根汗毛都豎立了起來,雙腳果然又開始抽筋,根本使不上力氣,她發現自己的身子漸漸的沉了下去,四周一片黑暗,她似乎聽到有人低語和淺淺地笑聲,還有一聲冷哼,帶著刀鋒般的尖銳,若是淩小小沒有聽錯的話,這冷哼的主人正是朝霞郡主,但是那輕笑之人是誰卻無法聽出。

淩小小在水中連連打寒噤,她很怕,很怕,因為她感覺到她的鼻子裏,嘴裏都嗆了冷水進來,那冰冷的水刺激著她脆弱的咽喉,讓人的冷從心肺之間流瀉出來。

腥澀的湖水味穿過她的身體,一股巨大的黑色漩渦向她襲來,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可是淩小小卻半點也不想放棄這生的希望,她不能閉上眼睛,她雙手緊握成,讓指甲刺進她被冰水凍僵的掌心,緊閉上唇任牙齒咬住舌尖,從而依靠那帶來的點點刺痛提醒自己,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等一下她就會得救了。

可是她真的等不了啦,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淩小小絕望的,意識到此時此刻,她一分鍾,一秒鍾都堅持不了啦,她無法自救,也無人能救她了,於是她緊緊的閉上雙眼,不去看眼前那黑色的如同怪獸般的湖水,心中悲傷的想到:“寶寶和貝貝是不是要成為沒娘的孩子了?”

不行,不行,她不能讓寶寶和貝貝成為沒娘的孩子。

淩小小想要大喊,可是她的口根本就張不開來,她聽到岸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眼看著那寬大的衣袖,散開的褥裙垂曳下去,漸漸的浸入冰冷的水中,風揚向來喜怒不露半點情緒的幽深眸中,陡然顯出一抹驚慌,怎麽都無法遮掩,隻要這一刻看到他的人都無法將他和那個冰人鳳陽侯聯係到一起:這一刻的風揚,隻是一個擔心的尋常男人,哪裏有什麽八麵來風,唯我不動的神色。

風揚想也不想就準備跳進水裏,卻被人緊緊攥著的手臂,他根本連回頭瞧瞧是誰拉住他,都沒有這份耐心,未顧力道的就是隨手一揮,就聽到一聲嬌呼,想必正是那拉住他之人。

風揚也顧不得道歉,伸手又揮開擋在身前的幾名驚愣亂叫的宮人,一番動作,自然又推倒了幾人,一邊踏步向前,急速跳進水裏,勃然大叫一聲:“淩小小,你給我堅持住!”

“鳳陽侯!”讓風揚甩在地上的紫霞公主一聲驚叫,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風揚居然想都不想就跳進水裏,低頭借著彩燈看一眼被擦傷了,冒著血珠的手心,瞬間就打了一個寒噤,整個人都悉簌簌的發抖起來:她是不是搞錯了一些事情?

不過,她瞬間就恢複了鎮定,猛地睜開水汪汪的大眼睛,滿目恨意的瞪著那暈著水花的池麵。

而與此同時,一道身影,也急急而來,掙脫身後宮人的牽製,“呲啦……”的幾道帛裂聲傳來,宮人手裏隻剩下一點輕柔的絲帛在夜風中飄**,而九賢王的身影也消失無蹤了,隻留下淡淡的水暈。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是片刻之間,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這驚鴻的一幕,那邊就又叫了起來:“紫霞公主,朝霞郡主落水了。”

眾宮人忽然都慌了手腳,不知道如何是好,還好經過這麽一番紛亂,侍衛們已經來了。

“噗通……”

一陣落水聲,宮人們這才清醒過來,紛紛奔走,尖叫聲是此起彼落,估計天朝的皇宮這麽多年來都沒有像此刻這般熱鬧。

“快來人啊,紫霞公主落水了!”

“來人啊,朝霞郡主落水了!”

“救人啊!明月公主落水了!”

“禦醫呢,禦醫快來!”

“傳禦醫啊!”

一時間,隻見岸上人來人往,卻不見水裏有人上來,眾人眼巴巴的看著水麵,終於見侍衛們將紫霞公主和朝霞郡主先後救了上來,而最先落水的淩小小卻始終不見身影,就是鳳陽侯和九賢王也沒有蹤跡。

隨著時間的推移,眾人的神情越來越緊張,不少侍衛都跳水尋找這三人的蹤跡。

忽然,一道身影掠出水麵,正是淩小小,她被鳳陽侯高高的舉出水麵,緊咬著牙關,死死的挺住,將淩小小送到了岸上,而緊跟其後的是九賢王:他比風揚遲點找到淩小小,卻也幫著風揚行事。

到了岸上,風揚將淩小小靠在自己的懷裏,淩小小的麵色已經發青,他輕輕的拍了拍淩小小的臉頰:“小小,小小……”

一聲又一聲的輕叫在耳邊嗡嗡的響起,好一會兒之後,淩小小的修長潮濕的睫毛才輕輕的顫動了幾下,如同受到驚嚇的蝴蝶,帶著說不出的惹人憐惜的滋味,又過了半響,淩小小才張大嘴巴,大口的喘息起來。

一縷縷微不可聞的幽香從淩小小的身上散發出來,伴隨著淩小小喘息,那一絲絲熱氣刺激這風揚敏感的神經,風揚的神智微微的恍惚起來,感受到懷裏的溫軟,頓時俊臉上閃過可疑的紅暈。

他原本想要示意宮女將淩小小接過去,雖然他們的婚期已定,不過總是要避著點,不過淩小小卻將他當成救命的稻草,死死的拽住他的手臂,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不該放手,畢竟小小剛剛從死亡線上走了一次,會怕也是正常,再說了,他也不舍放開,於是,他就假裝沒有瞧見眾人的神色。

“小小,小小……你沒事吧!”淩嘯也顧不得皇宮裏不得喧嘩了,他一陣風般的衝了過來,將皇帝都落在了身後:“小小,你不要嚇兄長了,快睜開眼睛。”

淩嘯眼裏是掩飾不住的驚慌,害怕,還有淩小小得救後的狂喜,各種神色聚集在他的一張臉上,讓人感受到他發自真心的在乎這個妹妹。

風揚見到淩嘯過來,心裏也是一安,不由自主的輕輕的呼出一口氣:“應該沒事,剛剛吐出了水。”

熟悉的聲音傳來,淩小小緊緊拽住風揚的手鬆了下來,微微的睜開眼睛,瞧著淩嘯那慌張的臉,她的手就伸了出去,緊緊的抓住淩嘯的手掌,倒進了淩嘯的懷裏,然後就軟軟的低語:“哥,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和孩子了。”

淩小小不敢再說下去,剛剛她真的以為自己活不下來了。

淩嘯的神色一軟,整顆心都軟的快要滴出水來:“沒事,沒事,哥哥在這裏呢,別怕,別怕,是鳳陽侯救了你。”

淩小小拭了拭了眼角沁出的淚水,轉頭看向風揚,用風揚從來沒有聽過的虛弱和感激的聲音,鄭重的說道:“謝謝你,鳳陽侯!”第一次稱呼鳳陽侯。

風揚的臉色卻並不好看,眉頭甚至是微蹙的,因為懷中的溫軟和幽香消失了,這讓他有些失神,當他聽聞淩小小的道謝,他抬起頭來,刹那間,就覺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淩小小蓄滿淚水的雙眼,欲滴未滴的淚珠兒,以及那蒼白中還有著恐懼的俏臉,他就無法自製的心疼起來: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陷的這麽深了。

而淩小小卻不知道風揚的百轉千回的心思,她的目光又落到九賢王的身上,九賢王正蹲在她的麵前,神色緊張的瞧著她,渾身濕漉漉的,不用什麽解釋,淩小小就知道這是為了救她而潮的。

“義兄,謝謝你!”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稱呼九賢王。

九賢王聽了義兄二字,渾身一震,這才想到,他這個義兄似乎太過緊張了,他微微垂下眼簾,定了定自己慌亂的心神,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神色已經平靜很多:“謝什麽,救你的人是風揚,又不是我。”

他總是錯過的那個,這一次依舊是錯過了。

淩小小卻淡淡的笑道:“我知道是鳳陽侯救了我,可是小小也看到義兄在奮力遊向我,這份心意,小小也記下了。”救人的固然值得道謝,可是九賢王的這份心意,同樣珍貴。

淩小小的話讓九賢王心裏的那份懊惱散了不少,臉色也好看了起來,而風揚的麵色也好看了不少,不知道淩小小的哪句話,又讓他心情好了起來。

淩嘯卻隻顧著幫淩小小擰幹衣袖上的水,也不忘讓宮人幫淩小小擰幹裙擺上的水。

而幾人到這時都沒有想到去看看紫霞公主和朝霞郡主,反正沒聽說有什麽生命危險,再說了,男女授受不親,渾身潮濕,還是不看為好。

這三人倒是沒有想到和淩小小也是男女授受不親,而淩小小也同樣渾身潮濕。

而宮人們這時同樣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剛剛是事情:“太驚險了……”

也有人心裏嘀咕:這是不是太巧了,紫霞公主,朝霞郡主,明月公主三人一起落水,怎麽著都讓人覺得奇怪。

不過,他們也隻是在心裏想想,誰也沒說出心頭的疑問,又不是不要腦袋了,這樣的話誰敢說。

就在此時,一道沉靜而帶著點涼意的聲音響起:“這是怎麽回事?”

這聲音含著淡淡的威嚴,更多的卻是一種說不出的疲憊之感,或許說是微微的惱怒更為恰當吧,皇上想來是覺著今兒個家宴出了這樣的事情很讓他掃興吧!

淩小小暗暗歎息一聲:龍顏震怒,想必今兒個她討不了好了,何況還有兄長拒婚在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