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櫻山並不是最美的季節。櫻山最多的是櫻花,其次是桃花、梨花、杏花。初春的時節,櫻山一個花期過了,是另一個花期。漫山花海,花香襲人,如雲如霧如煙霞,讓觀者如入幻境。無論站在櫻山哪個方向,都可以看到山下不遠的碧青色的泠海湖,泠海的濕氣常常使得櫻山彌漫著山嵐,終年雲霧繚繞,更給遊客添了幾分身在仙境的感覺。

現在無論是櫻花、桃花、梨花、杏花,都已經過了花期,連落紅都沒剩下多少了。

但是櫻山畢竟是櫻山,滿山枝繁葉茂蒼翠欲滴的果樹,一大片一大片五顏六色的山花,潺潺的溪流,交織出一幅色彩鮮明濃麗的畫卷。濃墨重彩的山景籠罩在薄薄的山嵐中,當真是別有一番風姿。

家鄉總是令人難以忘懷,有這麽美麗的家鄉,自然更讓人心心念念的惦記。

蕭月站在櫻山山脊上,逆風灑出骨灰。隻是這次,已經沒有眼淚。不是不悲傷,而是已經悲傷到了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悲傷。這麽多天了,他都沒有出現在她的夢裏。他離開的那麽決絕和徹底,全然不顧她的魂縈夢牽。

嶗山和櫻山都這麽美,他又有師父和父母在泉下相陪,應該可以很開心吧。不管天上地下,隻要他過得開心快樂就好。

蘇清痕自小也在櫻山附近長大,自然也是唏噓了一番。

從櫻山上下去後,蘇清痕忐忑不安的問道:“小……月,接下來要往哪裏去?”

蕭月瞟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木木的回道:“自然要回邊疆呀。”說完,又垂下眸子,抱著空瓶子往前走了。

蘇清痕跟在她身後道:“那就是繼續往北走了,從這裏向北,大概不到半個月,就能到你家鄉了。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其實他心裏很清楚,蕭月一定會回家看看的,既然不在來櫻山時回去,那肯定會在返程時回柳林寨一趟。他此番也不過是最後確認一下她的意思,而且提醒她一下,她現在已經可以打算打算,回家的時候要不要帶些什麽吃的用的給家人,路上也好置辦一下。而他,也可以想想怎麽遮掩下自己的身份。

想當年蕭生財可是被他諷刺的很慘。那時候年少輕狂,加上一直對自己的身份十分敏感,所以性子裏便隱藏了幾分尖銳,說話做事雖然看似平和,但一遇到什麽事難免炸毛且渾身帶刺。當時他從心底鄙夷死了那老家夥,所以一句好話都沒給。如果就這麽大大咧咧去了人家家裏,會不會讓人拿著掃把趕出來?

當然,也可能蕭生財已經忘記他了,隻是這種可能性太低。畢竟麽,誰在那種情況下見到的人,多年以後都不太容易忘。

蕭月半低著雙眸,麵無表情的回道:“自然是要回去的。”

蘇清痕道:“那要不要買些什麽東西?”

蕭月垂頭不語。她現在哪裏有錢?家裏的銀票細軟,都被她收起來放在灶台下麵的地板裏。住到軍營裏後,蘇清痕幫她取出來,交還給了她,迄今都留在軍營。她被擄走的很匆忙,身上根本沒有帶什麽錢。這一路上,吃穿住行都是靠蘇清痕。

蘇清痕追出來時,身上湊巧帶著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他一路追蹤,為求速度,哪還顧得上其他?衣食住行,什麽都不講究。一路追來,也不過花用了十兩銀子,如今還剩下將近九十兩。當下便道:“我身上的銀子雖然不多,不過扣除路費,怎麽也能給你買些體麵的東西帶回家。”

看蕭月低頭悶悶不樂,他忙道:“不過隻是借給你,要還的。”

蕭月這才精神了幾分:“嗯,借是可以的。幾十兩銀子我還是還得起的。我很會賺錢的!”

蘇清痕笑問:“那到時候,你會不會邀請我去你家裏坐坐?”

蕭月仍是處在混混沌沌的狀態下,根本沒想起來蘇清痕和老父之間那點子針頭線腦的恩怨。隻是木木的道:“嗯,好。”往下再沒了話。

兩個人又是一路沉默前行。

到天色快黑時,來到一處小鎮,鎮上隻有兩家稍稍像樣一些的客棧。“主仆”二人隨便選了一家客棧便進去了。

客棧的夥計先引著“夫人”去了最好的客房之一,留下“小廝”交錢兼點餐。

蕭月一路上了樓梯,跟著小二來到自己的房間前。小二正在開門之際,一個貴婦模樣的人,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頭,一行三人嫋嫋婷婷來到蕭月屋子左手邊的房間前。那間屋子顯然早就已經被夥計打開過了,兩個小丫頭趕緊上前推開屋子,躬身立到一旁,請貴婦人先進屋。

蕭月對旁人的事並不上心,隻是眼角餘光瞥到了那年輕的貴婦,震驚之餘,便成了轉過頭細細打量。

那年輕貴婦一身銀紅色蜀錦衣裙,衣服樣式大方雅致,烏黑的發髻上插著幾根時下流行的金釵,既不誇張顯擺,又很好的體現了自己的身份,一看便知是有些文化的普通富貴人家的媳婦。

那年輕婦人的一張臉,美則美矣,可怎麽就那麽像蘇清痕呢?隻是比蘇清痕女人氣多了,溫柔含蓄多了,膚色也要好上太多。她的眉毛沒有蘇清痕的眉毛濃黑,還比蘇清痕的略彎,可卻何其相似,她的嘴比蘇清痕的紅很多,也要小一些,可整個就是小一號的蘇清痕的嘴。蘇清痕如果是個女人,隻怕也就是這副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