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紅和碧草拿了無鹽水匆匆下樓。走到門口,對左右兩個護院道:“柴房裏的王大平不知道去哪了,你們看好這裏,別讓人闖進來。”

兩個護院忙低頭稱是。二女這才匆匆趕往花媽媽那邊去了。碧草邊走邊道:“這個寧王,怎麽突然造訪?弄得我們手忙腳亂,毫無準備。若是往常,沐紅齋前前後後明裏暗裏,少說也有七八個人盯著呢。”

素紅道:“小點聲,記住,要謹言慎行。”

碧草撅撅嘴,卻沒有再出口反駁。

她二人走遠後,兩個護院當中的一個道:“王大平不在柴房就不在吧,那小子能幹出什麽來?說不定,隻是去上茅房了。”另一個道:“我也瞧著那王大平不怎麽樣。不過還是小心為妙,這沐紅齋裏,連一隻蒼蠅也不能讓飛進去了。”

院子裏的王大平聽了兩個護院的話,唇角咧了咧,繞到沐紅齋後麵,跳出圍牆,悄悄離去。他不過是個雜役,隻要出了沐紅齋,就沒什麽好怕的。其他護院看到他,最多是訓斥兩句,讓他趕緊回柴房呆著,不準在今日亂跑。饒是如此,他依然小心避過綠綺樓的明崗暗哨,循著素紅和碧草的蹤跡,一路去了。他發現,護院們基本都擅離崗位了,看足跡,都是往一個地方去了。他疑惑道,究竟什麽事將這些人都吸引過去了?想到素紅和碧草拿了無鹽水是要對付蕭月,他心道:難道是那丫頭沒走,反而惹起了綠綺樓幾乎所有人的注意?聽素紅和碧草那話說的,至少,“寧王”的目光此刻被蕭月牢牢吸引著呢!寧王在蕭月那裏,綠綺樓的注意力自然也在那裏!

王大平想到這裏,大膽改變了行動路線,去綠綺樓招待寧王的“醉仙閣”溜達了一圈,這才出來,以最快速度趕去阻攔素紅和碧草的行動。

他輕功極好,來去如風,待他見到蕭月的時候,蕭月正用一方潔白的手帕蘸了醋,往臉上擦。她的手帕即將挨到麵頰時,王大平大喝一聲:“不要擦!”聲音未落,他手裏已經彈出一枚銅錢,正擊中蕭月手腕,蕭月手裏吃痛,帕子掉在地上。

眾人不由齊齊轉向王大平處,卻隻看到一抹灰色旋風陡然飄過,眾人大驚,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那抹旋風已經將蕭月卷走,離得花老鴇和一眾護院遠遠的。

旋風停下來後,眾人這才齊齊驚歎一聲,那……那分明是王大平!想不到他的輕功竟然如此了得,速度之快簡直聞所未聞。原來平時,大家都看走了眼!

綠綺樓內竟然蟄伏了如此高手,而這位高手還沒有老老實實呆在自己本該呆的地方。花媽媽暗道不好,對素紅道:“快去沐紅齋,檢查我們的東西。”素紅和碧草悄悄離開了。

王大平對蕭月道:“那醋裏摻和了奉原禦劍門的‘無鹽水’,你擦到臉上,就容顏盡毀了!”

寧王眼見有高手憑空天降,不悅道:“花媽媽!你這綠綺樓怎麽還暗藏匪類?”寧王似乎是真生氣了,一雙眸子開始收縮,“莫非花媽媽你想加害本王不成?”

花媽媽真是一百個冤枉,求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民婦也不知道這個野漢子是從哪裏來的。”求饒完了,她又命令道,“來人,拿下王大平!”

綠綺樓一幹護院也都不是吃閑飯的,哪裏用花媽媽開口,早已從四麵八方圍上了王大平。一時間刀劍齊發,暗器四射,都直指王大平和蕭月要害。蕭月從未見過這種陣仗,驚得不知所措。

王大平雙手一揮,一把銅錢迎向四麵八方的暗器,“叮叮當當”幾聲,將暗器擊落。幾乎同時,他抓起蕭月的腰帶躍起,幾柄攻來的長兵器失去了攻擊目標,相交在一起,王大平剛好點在上麵,借力越過一眾包圍,穩穩落地。

寧王見狀,不屑道:“廢物!”他這一聲“廢物”,罵的自然是綠綺樓的人。

王大平搭上蕭月肩頭,正待走,冷不防旁邊的寧王忽然出手,看似平平的一掌,卻蘊藏了深厚內力,厲風一般朝王大平大力擊來,王大平一邊躲著,周身都已經被掌風撩撥的衣袂翻飛,淩亂的頭發向後飄去,周遭之人也都感受到一股寒風刺骨。

花老鴇和王大平乃是識貨之人,俱都吃驚道:“驚風掌!”

寧王自幼喜歡習武,所拜名師不少。此刻的寧王,武藝超群,內力渾厚,所學頗雜,而且雜而精。但他最精通的武功是——————九九八十一式驚風掌。據傳此套掌法淩厲霸道,內力不濟者,一旦被擊中,非死即殘,可謂遇神殺神,佛擋殺佛。但也正因這套掌法太過凶悍,所以,寧王雖然使得出神入化,卻鮮少露於人前。事實上,他的武功都很少有機會露於人前。多的是侍衛會保護他!

寧王站在當下,負手而立,斜睨王大平:“既然知道厲害,還不束手就擒?”

王大平吃驚道:“你是寧王?”

蕭月早已回過神兒來,心道,這大叔可真會演戲,明知道麵前的就是寧王。

王大平一句話剛出口,已經又被綠綺樓的護院團團圍住。

寧王冷哼一聲:“不認得本王?如此說來,你不是為行刺本王而來的了?”

花媽媽忙接口道:“王爺,王爺息怒,料理這下三濫的小賊,我綠綺樓的護院還是有能耐的。”

寧王道:“隻盼著你們莫要叫他跑了!”又朝樓上叫道,“馬強,我們走!”說罷拂袖而去,才沒功夫理會這煙花之地的是非。寧王穿過大堂離開了綠綺樓。花媽媽忙一路將其送出去,嘴裏小心賠罪。王大平看著寧王,顯是有話要說,卻被綠綺樓的護院新一輪的攻擊給生生堵在了嘴裏。

王大平身手了得,一次又一次破解了綠綺樓護院的圍攻,但卻遲遲無法衝出包圍。綠綺樓的護院,再不給他衝出包圍的機會。

很快,花媽媽回來了,看著王大平,冷笑一聲,道:“這位是林大人吧?”

王大平劈手奪了一個護院的長刀,一陣猛砍,打開一個缺口,帶著蕭月再次衝出來。口中猶自道:“什麽林大人,不知道你說的誰!”

花媽媽道:“林鍾憑,你裝什麽傻?你剛才救蕭月用的那一手輕功,是嶗山派的‘無影功’,自你師父華一農死後,江湖上隻你一人有這等高明的輕功。你甩銅錢時的手法,分明是你自創的‘天女散花’!”

聽到“林鍾憑”三個字,蕭月大腦裏一片空白,愣了半晌,方才一點一點回神,仰起小臉,崇拜地看著身邊的人。這這這,這個將他緊緊護在身邊的男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大胤第一神捕”林鍾憑?

據聞林鍾憑原是嶗山派大弟子,後來有人傳他弑師,但說的人都沒用證據,因而江湖上的人都說不清此事真假。後來,林鍾憑投靠朝廷,進入六扇門,做了朝廷鷹犬。因其武藝超群,膽識過人,很快便破獲幾起江湖上的大案,一時間名動朝野。其人被譽為“大胤第一神捕”!

說書的先生雖然不敢將皇家秘辛當做故事亂講,但敢講六扇門裏的故事。林鍾憑的經曆,往往被說書先生添油加醋,講的十分玄乎。是以,蕭月不知有寧王,卻知道林鍾憑,而且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

林鍾憑一聽,既然被認出來了,也就不裝了,幹脆道:“花媽媽好眼力!”

花媽媽道:“都說林大人擅長易容,形容千變萬化,如今一見,果不其然。林大人扮成個邋遢大漢在我這綠綺樓裏受盡欺淩,還能一聲不吭將戲演得滴水不漏,老婦人佩服佩服!”

林鍾憑竟然嗬嗬一笑:“花媽媽也不差!本是江湖上有名的‘鴛鴦刀’花豔霞,今日不也是在妓院裏做起了鴇母麽!”

此時,素紅碧草匆匆趕來,二人齊聲道:“媽媽,名冊不見了!”

花媽媽立刻瞪向林鍾憑,一雙眼睛恨不得噴出火來,卻又被僅存的幾分理智,強壓了下去。

眾護院一聽名冊被竊,立刻拉開架勢,準備再攻。花媽媽一揮手,讓眾人暫且住手。

林鍾憑拍拍胸膛:“不錯,名冊是在我這裏!”

眾人一看,他胸膛處確實隱隱約約有個名冊的輪廓。

花媽媽道:“林大人,我花豔霞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若今日咱們雙方真的拚起來,隻怕我這綠綺樓裏得有大半人折在你手裏,而老婦人雖然不才,卻也敢保證能將大人你生擒!”

林鍾憑依舊隻是笑笑:“媽媽到底是想說什麽呢?”

花媽媽道:“林大人,如今昏君當道,我大胤邊關不穩,屢被強敵侵犯,朝廷軟弱無能,一退再退。大胤境內百姓也都生活困苦,金州府這樣富庶的府縣不是沒有,卻隻是鳳毛麟角罷了。林大人也是俠義為懷,熱血心性的人,當知道我們也是被逼無奈才會如此。如果大人真的為了黎民蒼生著想,就請將名冊交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林鍾憑好笑道:“你看不慣當今皇上,說他昏庸,難道你們這群烏合之眾就能救黎民於水火?”

他此言一出,眾護院更是目眥欲裂,狠狠瞪視著他,恨不得將他撕爛了。

林鍾憑繼續道:“花掌門,我給你麵子,再敬你一聲‘花掌門’。你強擄無辜弱女子的行為,蠻橫殘暴。而綠綺樓裏諸多護院,本也都是江湖高手。可是你們看看你們自己,自由散漫,眼高於頂。否則綠綺樓又怎麽會多了我這麽個雜役?又怎麽會被我拿走了花名冊這麽重要的東西?皇上就算千不好萬不好,也比你們強。大胤如果被你們攪和亂了,那才真叫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