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悠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完全不想回去。但她現在的身份仍是寧家的兒媳婦,壓根沒有資格拒絕。

“大少夫人。”

回家的時候,正在張羅晚飯的劉媽對她愛答不理,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便走開了。簡悠毫不在意,按電話裏的吩咐直奔二樓書房。

孟亞麗正在書房侍弄幾盆精心培養的名貴花卉,手上拿著一個精致的小噴壺朝枝葉上細細噴水,放下噴壺,又拿起了一把小巧的園藝剪,修剪枝杈。

聽到簡悠敲門的聲音,孟亞麗回過頭來,朝她點了點頭。

“進來吧。”

她的聲音一如往常那樣溫柔舒婉,聽不出什麽異常。

簡悠走到她身邊。

“喜歡花嗎?”孟亞麗一邊擺弄花草一邊隨口問道。

“喜歡,”簡悠乖巧地回應,“就是養不好。”

孟亞麗笑笑,“養花其實很簡單,植物就跟人一樣,隻要給足夠的營養就會開得茂盛。”

她麵色溫和地摩挲著一朵即將盛開的粉色重瓣花朵,繼續講道,“但是,花也是一種藝術品,如果想要花開得漂亮,就要把開的位置和時機都不對的花枝棄掉。”

話音未落,她手中的剪刀一開一闔,那枚漂亮的花骨朵頃刻間便落在了地板上。

簡悠心髒一震。

孟亞麗隨手將剪刀放在了花架上,踱步到窗台前的矮榻上坐下,朝她招了招手。

簡悠想起了當初叔叔簡振業第一次帶她來寧家時的場景。那時孟亞麗也是坐在這裏,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眼底難掩耐人尋味的精光。

如今,孟亞麗又用同樣的目光盯著她,這讓簡悠感覺到十分不舒服。

“簡悠,你是個好姑娘,我真的是打心眼裏喜歡你,”許久,孟亞麗才緩緩開口,“可惜了,是我們家寧驍跟你有緣無分。”

簡悠不動聲色,知道她要說什麽,心裏反而鬆了口氣。

“想必你也知道了,寧驍和桑琪,他們兩人舊情複燃,又在一起了。”孟亞麗眼含歉意,伸手握住了簡悠垂在體側的手,拉著她坐在自己旁邊,無奈地歎了口氣,“寧驍他實在太執拗,一定要跟她在一起,我真的勸不動他。”

簡悠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毫無波瀾的墨色瞳仁。半晌,一顆淚從眼角凝結,沿著臉頰緩緩滑落,跌在孟亞麗握著她的手背上。

她給自己的這顆眼淚,打了八分,覺得自己的演技還有進步的空間。

孟亞麗又歎了口氣,抬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你是寧宸的同學,是個好姑娘。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我是真的希望你可以和寧驍長相廝守,陪伴他走出上一段婚姻帶給他的陰影。”

陰影,什麽陰影?

孟亞麗自顧自地說下去,“這件事本來沒人知道,但你對寧驍是真心的好,我不想隱瞞你。”

“當初寧驍從國外回來的時候一身的傷,回到寧家時身無分文,隻帶了一幅畫,畫上的女人像極了剛出道時的桑琪。”

簡悠猜到那畫像應該就是寧驍的別墅書房裏掛著的那幅。

“他什麽都不肯說,隻是每天都摩挲著畫像,日漸消瘦。我不忍,自作主張幫他把桑琪娶回了家。”

“寧驍平靜了一陣,對桑琪恩愛有加,可慢慢地,問題便顯露了出來。”

“寧驍他……他當年在國外得罪了人,被人家報複,傷到了……傷到了男人的……唉,”孟亞麗沒有說下去,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說明了一切,“桑琪她耐不住寂寞,所以被寧驍發現了她跟別的男人有染,這才執意要跟她離婚……”

“???”

簡悠裝模作樣地抹著眼淚,但其實內心已經不能用震驚形容了。

她聽到了什麽?寧驍不行?那曾經在**把她折騰得死過去又活過來的男人是誰?

孟亞麗目光同情地看向簡悠——她一直在想方設法地監視寧驍,可寧驍好像察覺到什麽,一直嚴防死守,她什麽都查不到。

別看寧驍平日裏紈絝浪**的名聲在外,那隻是她派人散播的謠言而已。自從簡悠嫁給寧驍後,始終是寧驍一人一廂情願,反倒是簡悠對他的感情好像並不深厚,便猜到寧驍的身子大概率還是跟以前一樣,是個廢物。

她的心情難掩輕鬆,隻要寧驍沒有子嗣,將來再找借口把他的妻子趕出寧家,那他曾經從已逝的外公那裏繼承的幾百億巨額遺產,將全部歸於他唯一的親人,寧遠航所有。

寧遠航的財產必然是屬於寧氏的,而寧氏,都將是她兒子寧宸的。

前段時間,寧氏動**,傷了根本。即便寧宸從國外回來全力拯救似乎也難挽頹勢。現在,隻有得到一大筆資金才可能力挽狂瀾,將寧氏集團推回正軌。

孟亞麗野心難耐,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謀得寧驍的遺產。

她知道寧驍當年被追殺重傷,患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不刺激還好,一受刺激很可能會舊病複發。而她,隻需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出手,徹底攪亂他的生活。

她捋了捋耳邊的碎發,收斂心思,溫聲勸道,“小悠,現在醫學昌明,他的病也許很快就可以得到有效治療,像一個正常男人一樣愛你。相比於桑琪,我更屬意你當寧家的媳婦。寧驍是個可憐的孩子,十幾歲就失去了母親,我希望你不要放棄他,好嗎?”

簡悠嚅了嚅嘴唇,卻到底什麽都沒說。

孟亞麗輕拍著她的手,神情無奈地搖了搖頭。隻有她自己知道,內心的得意已經叫囂出聲——很好,桑琪,簡悠兩枚棋子,都已經安排到位,隻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寧驍,定然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在她手裏。

傭人匆匆上樓叫二人吃飯,簡悠適時向孟亞麗告別,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寧園。

“我希望下次可以看到你們一起回家來。”孟亞麗微微一笑,風韻猶存的眉眼間寫滿真誠。

簡悠歎為觀止,這才叫神級演技。她含混地應了一聲,匆匆逃離了寧宅。

一直以來,她都認為在這個寧家裏,對她最好,性情最和善的人隻有孟亞麗一個人。可今天的談話,竟讓簡悠毛骨悚然。

孟亞麗作為一個繼母,為什麽對寧驍的“隱疾”如此清楚?又為什麽一定要插手寧驍的私事?

難道,她有什麽目的嗎?

而寧驍在寧家,在這樣一個當家主母的眼皮子底下,到底還會遭遇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