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自個兒姑娘這麽好說話,小蕊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的。
靈霏對她微微一笑,也不惱:“你去便是了。記得,四姑娘是要用她這所有的衣裳和咱們換,你清點清楚了,再將琉紗給她。”
瞧著小蕊帶著人下去了,秦曉絲也是走近了靈霏,有些不滿地瞧著靈霏:“三姐姐打的當真是好主意。便是憑著那一匹琉紗,就要將我手裏所有的新衣裳都換走?”
靈霏直視她的雙眸,毫不退縮道:“倘若四妹妹覺得,我說裏頭的那匹琉紗不值得這幾身衣服,此刻將小蕊叫回來,倒是還來得及。”
然而想到之前秦月悅所說的為了秦府爭光的言語,秦曉絲便咬了咬牙,瞪了一眼靈霏:“果真三姐姐便是最小家子氣的了!不過我也能理解三姐姐,姐姐的姨娘走得早,又是以那般不堪的模樣死在了外頭的。這些年了,屍首都不知去處了,自然是沒有人好好教一教三姐姐的。”
忍。
靈霏的心裏,便隻有這一個字。
因為她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完成。
但是她保證,在那件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是聽不到秦曉絲這般對自己說話的。
所以靈霏深吸一口氣,不願同秦曉絲多說什麽,便轉頭就走。
秦曉絲隻以為靈霏是認了這事兒,在她身後驕傲地昂起頭來,還不忘了對靈霏喊道:“三姐姐這便是要將那琉紗送給我,可不能反悔啊!”
然而靈霏回了自個兒的院子的時候,就瞧著小蕊看著桌子上的那幾套新衣服,是愁眉苦臉:“啊呀,姑娘怎地這麽傻?!那琉紗是什麽樣的東西啊?莫說是這幾套衣裳了,便是她四姑娘用她所有的衣裳來換,姑娘也不能傻到將那琉紗給她啊?”
“撲哧——”
聽著小蕊如此,靈霏也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蕊的腦袋:“小小丫頭胃口還不小!她雖與我同為庶出,可卻比我得母親疼愛許多。你可知她有多少衣裳?便是全給咱們了,我也得穿得完才是啊!”
“姑娘!都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啊!”
小蕊跺了跺腳,倒是為靈霏而著急:“姑娘你信不信?這琉紗她拿到手裏頭,必然頭一個就要去給老爺夫人說是姑娘你送給她的。到時候,姑娘後悔都來不及!”
“哈哈,小蕊,你太可愛了!”
瞧著小蕊這著急的樣子,靈霏反而笑的越發開心了幾分:“我且問你,那琉紗放在咱們手裏頭能做什麽?”
小蕊的眼珠子轉了轉,回答卻是有些遲疑:“琉紗珍貴,姑娘的身份……的確是用不上許多。又是宮裏頭賜下來的,也不能賣錢……”
“這不就得了?”
靈霏笑著看著小蕊:“今兒你也聽到二姐姐的意思了。她為何叫我在哥哥大婚那一日穿琉紗做的衣裳,四妹妹不明白,難不成你也想不明白?”
瞧著小蕊眼神一亮,靈霏則是繼續:“既然那琉紗在我手裏什麽都做不了,還不如平白換了這幾身好衣裳呢!四妹妹要出這個風頭,便叫她出去就是了,我可不跟著湊熱鬧!”
靈霏的一番話,是叫小蕊茅塞頓開。
方才的不悅一掃而空,隻對著靈霏掩嘴而笑:“還是姑娘想的周全!等大公子大婚那一日,咱們便瞧著四姑娘出風頭就是!”
秦府這忙碌的張燈結彩之間,很快便到了秦若海的大婚之日。
因著同樣在京中,所以秦府攀著邵府的關係,倒是從前些日子開始六已經迎來送往了。當然了,朝中大部分官員,尤其是高品的官員都是衝著邵府去的。邵府門前的賓客,比起秦府來說自然是更多,且更加有頭有臉。
隻是相比於在定州的那些時日裏,秦府此刻也不差。
鑼鼓喧天張燈結彩之間,秦遠山臉上的笑意簡直是靈霏前所未見的。連平日裏格外嚴肅的秦嶽,在這一日也顯得格外慈祥,甚至親手給秦若海係上了紅菱,還囑咐他日後要好生對待邵佳寧。
也唯有這樣的日子,秦府之中才能稍稍放鬆規矩,叫秦月悅、靈霏和秦曉絲這等還未出閣的在室女一同去前廳等候。隻要跟在孟晴的身後規矩待客,旁人自也不會多說什麽。
靈霏今兒的一身衣裳,自然是從秦曉絲交換的那幾套裏頭選的。是一身煙水藍色的雲袖百合裙,披了一條水色紗絛,頭上也用了同色的絲帶,簪的是玉蘭的白玉簪子。瞧著雖然不比秦月悅的那一身出挑貴氣,卻也十分清秀明麗。
又因著是與秦月悅完全不同的風格,所以反而沒有被秦月悅那樣明豔張揚的打扮給比下去。
為著多賀秦若海的大婚之襲,出門前靈霏還在後院兒裏叫小蕊摘了一簇開得正盛的深粉色繡球花戴在了鬢邊,便越發顯得靈霏十分嬌俏動人。
連孟晴都忍不住多看了靈霏幾眼:“三丫頭今兒這一身,倒是挑的不錯。鬢邊的繡球也喜慶。隻是怎地沒有穿那身琉紗?”
果真……要她穿琉紗衣裳的事情,大約本就是孟晴同秦月悅商量好了的。
靈霏垂眸而笑,倒是沒有見著秦曉絲,隻規規矩矩對孟晴回道:“今兒這樣的好日子,本就是哥哥和嫂嫂的大日子,女兒不敢太過放肆,否則叫人說沒了規矩,也是丟了爹爹和母親的臉麵。”
大婚之日,主角本就該是秦若海和邵佳寧。
這點兒分寸,靈霏還是能把握。
瞧著沒能用這點兒心思叫靈霏聽話,孟晴的嘴角扯了扯,當著諸人的麵兒也不好說靈霏什麽,隻扯出了個生硬的笑容來:“你說的是。怎麽沒見你四妹妹?”
看來秦曉絲還沒有將自己將琉紗給她的事情告訴孟晴,想想也是,她今兒是想驚豔眾人的,自然不能提前泄露了。
聽聞靈霏此言,孟晴也是不由地皺了皺眉:“這丫頭,都這時候了,還這般不懂事!罷了,反正也有你們二人在,多出來見見別的府中的客人,也是好的。”
“容將軍到——”
說話間的功夫裏,便聽得外頭的小廝喊了一聲。
靈霏朝著正門瞧了去,果真瞧見了容大將軍帶著容澤正在門口隨禮。。
容大將軍的品階已然算得上是前來賀喜之人之中最高的了,原本他家和邵家的交情也還不錯,不過是因著容家在泉州城的時候就與秦家交情更深些,此刻方才來到秦家也算是為秦家而長了顏麵。
這幾年,聽聞容澤一直在戰場上和容大將軍一同曆練,深得聖上寵幸。隻是容家並非太子黨,反而公然表示支持二皇子,所以聖上對容家的態度未明,也不如前些年那般恩賞罷了。
但容家來了,便是給秦家長臉的事情。
何況容澤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公子哥兒,正是到了議親的年紀,叫孟晴見著他眼睛都亮了幾分,更是輕輕推搡了秦月悅一把:“一會兒容小將軍坐下你親自給他奉茶去!”
他們五品官家,若是能夠得上容家這等有勳爵軍功的,自然是一躍枝頭變鳳凰了。
可秦月悅且去找丫鬟要茶水的功夫間,容澤已然瞧見了站在孟晴身後的靈霏,便是徑直朝著靈霏走來。
遠遠望去,他一身暗紫蛟紋的衣裳,頭發高高豎起,笑容郎朗的模樣,當真是風姿俊逸世而無雙。便是在這人群之間,也如同明月光輝那般叫人不由地看向他去。
可靈霏卻是躲在了孟晴的身後,並不想他此時此刻朝著自己而來,也叫她太過顯眼。
偏偏容澤不曾察覺到靈霏的意思,徑直走向了靈霏。
先對孟晴行禮打了招呼,便笑著看向了孟晴身後的靈霏:“三妹妹今兒穿的可真好看!”
果然,他話音剛落,靈霏便感覺到孟晴銳利的目光看向了自己。
想著是躲不過了,就隻能硬著頭皮往前,對著容澤回了個禮:“多謝容小將軍誇讚。不過姐姐的衣裳才是華耀無雙,想來小將軍也是瞧著我是個可憐見的無人誇獎,方才來哄我便是了!”
她隻希望自個兒這樣的話能讓容澤聽明白,可不要再誇自己了。
好在容澤剛想說些什麽,便被秦月悅叫到了一邊去:“呀,容家哥哥來啦?快嚐嚐我今兒一早就起來親手烹煮的茶,是前兒聖上親賞下來的雪頂含翠呢!”
她這稀奇的聲音,讓靈霏有些無語。
容澤什麽好東西沒見過?這秦月悅當真是哄都哄不好旁人呢!
“梁底梁侍郎到——”
靈霏這邊正有些尷尬,忽而就聽到了小廝的喊聲,方才驚訝地朝著門口看了去——
梁底,是梁一沉嗎?
倒是聽聞他這些日子的差事做的極好,昨兒才被太子封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今兒就來了他們秦府?
果不其然,靈霏伸著脖子看過去的時候,就瞧見了已經多年未見的梁一沉。
他早已不複當年在泉州那般張揚的模樣,反而是穿著一身簡單的赭色長袍,簡簡單單地挽著個碧玉冠,身形挺拔地站在門口,卻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