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霏知道,這是長公主在抬舉她。
其實……說白了就是梁一沉在抬舉她。
她自然是垂眸點頭,感激了長公主的這番抬舉。
叫靈霏來,無非也就是這麽兩件事。反正婚都已經賜下去了,長公主自是該賞賜的也得賞賜。
又同江玲薇說了兩句話,長公主便叫她身邊的主事嬤嬤序嬤嬤親自送靈霏和江玲薇回去。
江玲薇本是要拒絕的,認為不必勞煩序嬤嬤。卻在她張口之前,就被靈霏攔了下來:長公主怎會不知不需勞煩序嬤嬤的?但既然是要勞煩了,恐怕定然是有長公主自個兒的心思的。
江玲薇雖不知靈霏為何攔著自己,倒是也不曾多說什麽。
隻是上了馬車之後,江玲薇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而後看向了靈霏:“靈霏,方才在殿中你可真厲害!長公主那氣魄都壓得我快喘不過來氣兒了,你竟還能對答如流。”
瞧著她如此,靈霏也笑了笑,有種後怕的感覺:“方才在殿中,我便隻顧著緊張了,哪裏還能感覺到什麽壓迫不壓迫的?倒是長公主問話,我也總不能不回答吧?”
“說的也是了!”
江玲薇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而後身後拍了拍靈霏的手背:“你且放心吧。長公主瞧著嚴厲,其實心裏頭是最和善的了。她是心疼那梁伯公,又對你不了解,才這般嚴肅的。日後你常常進宮,她見你見得多了,自然知道你不是外頭那些個攀龍附鳳的,便就對你不會如此了。”
長公主對她不好嗎?靈霏還真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到。
靈霏轉頭看著江玲薇,認真點頭:“多謝你今日陪我。”
江玲薇倒是嗔怪地瞪了靈霏一眼,而後有些紅了臉,將自己的手從靈霏的手上抽了回來:“我……我可不是要安慰你。隻是再提醒你一句,日後若是悠揚郡主難為你了,你可別來長公主這告狀就是。長公主待郡主如同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必是不會護著你的。”
這一點,靈霏自是明白的。
到底心裏頭是感激江玲薇的,靈霏卻瞧著車馬朝著江玲薇家中而去,便知道那序嬤嬤應當真是有事:按理來說,從宮中回府,當是先送她再送江玲薇的。
江玲薇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不曾說什麽,隻是在下了馬車的時候悄悄塞給序嬤嬤了一包銀錠子,囑托序嬤嬤好生照顧靈霏,這才回了江府之中。
馬車碌碌到了秦府的時候,序嬤嬤便扶了靈霏下了車,跟著一同進了府中。
府中之人早知靈霏是被長公主請了過去,都在等著。如今等來了靈霏,又等來了序嬤嬤,自是要對序嬤嬤好生招待。
不過序嬤嬤卻並不坐下喝茶,隻是站在廳中瞧著秦遠山,眸色淡淡道:“長公主叫老奴來,是想提醒一下秦大人,如今姑娘的身份……不合時宜了!”
靈霏並沒有聽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任茜茜卻是頭一個反應過來,笑著親自給序嬤嬤斟了一盞茶:“請長公主放心吧!妾身已經與大人商議妥了,這兩日便請族中耆老來,將三丫頭的身份改成妾身的女兒,日後便是咱們秦府的嫡出女兒,必不會拖累了梁伯公才是!”
原來……是這個意思!
靈霏這才意識到序嬤嬤究竟是為何而來的。
其實從前靈霏雖說知道自己的身份,卻從不曾因為自己是個庶女而有什麽旁的想法。
可如今,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一件事:似乎在這風雲波詭的京中,她這般出身,的確是該做點兒什麽,嫁給梁一沉之後,方才算得上是不叫他丟了顏麵。
也在這一刻,靈霏才意識到,為何容澤對她的感情有那麽多年,卻是不願給她一個正妻之位。
當是這位置在世人的眼中,她的確是不大般配。
而這京中諸多公侯伯爵,能不在乎世人眼光的,恐怕也唯有梁一沉一人罷了。
有了任茜茜這話,那序嬤嬤的臉上才算是有了笑意,而後才對著任茜茜和秦遠山行了個大禮:“既是如此,那長公主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雖說婚期要等到過幾日梁伯公回來之後再定下來,但是這事兒還望府中能抓緊些。知道府中最近事多,老奴在這裏先恭賀了!”
她到底是宮中人,便是做了禮數,也是有模有樣有氣勢。
任茜茜也不甘示弱地回了禮,又叫人送了一把金錁子給序嬤嬤,序嬤嬤這才連連說了兩句恭喜之後方退出了門去。
序嬤嬤離開之後,靈霏才舒了一口氣。
抬眸就瞧著秦遠山笑著看著她:“如今咱們三丫頭連宮裏頭的貴人都見過了,日後嫁作伯府的夫人,也與宮中嬤嬤多學習些禮數才是!”
秦遠山難得笑的這般和藹,倒是叫靈霏有些不好意思了:“多謝爹爹,女兒定不會給咱們秦家丟人的。”
“好,好啊!”
秦遠山走上前,伸出手來,在靈霏的頭頂輕輕撫了撫:“我竟是沒想到,家裏的幾個丫頭,唯有你嫁的最好。你大姐姐前兒來信還說呢,過些日子要來京中,想必也是能趕上你的婚事的!”
秦凝玉要來了?!
自打泉州一別,她和秦凝玉已經整整兩年不曾見麵了!這幾年秦凝玉和夫君在外頭打拚,幾乎打下了他們兩人的大片江山。靈霏隻聽聞,他們如今將手中的生意在往京中擴張,倒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見到秦凝玉了!
於是靈霏臉上的笑,倒是發自內心地真實。
連著靈霏的笑意,這整個秦府也是笑意洋洋。
雖說匆忙,不過接連幾日都是好日子:新皇登基就在眼前,迎任茜茜入門秦遠山也請了京中的許多同僚。還有些本不該請的,如今也因著靈霏和梁一沉的婚事而不得不請了。
所以任茜茜入門雖不願鋪張浪費,可終究還是如同正式成婚一般,幾乎請了京中大半個官場圈子裏的,倒是讓小小一個從四品的秦遠山,難得得了如此榮耀。
靈霏原以為,新皇登基的日子就在眼前,梁一沉是指定趕不回來了。
卻在新皇登基前夜,聽聞梁一沉回朝,又立一功勞。
這回,靈霏的心裏卻有些複雜:從前梁一沉立功,靈霏總是能發自內心地為他而高興。那種高興很純粹,可現在她高興歸高興,心裏頭竟又是有些生氣。她有太多的話,想要當著梁一沉的麵兒問問他了!
可因著新皇的事情,靈霏也見不到她。便隻顧著和秦家一同張燈結彩的慶賀新皇登基,也慶賀任茜茜入門便是了。
任茜茜和秦遠山也是一不做二不休,趁著這好日子的當口,請了在京中的族中耆老過來,將靈霏的名字放在了任茜茜的名下。而且在任茜茜的要求下,秦遠山便再度將靈霏的親娘的排位供奉在了祠堂之中,也算是靈霏為她的娘親盡了孝心。
至此,若外間再傳言靈霏是個庶女出身的,便是他們秦府都不能答應。
靈霏這搖身一變從庶女成了嫡女,秦曉絲倒是不曾多說什麽:自從白家的事情落定之後,她便對靈霏不似從前一般敵意,甚至有些討好了。
而秦月悅便是想說什麽,如今也都忍著。
隻是這和樂融融的時候,到底還是被徐家的到來而打亂了——
月上梢頭的時候,聽聞宮中的七日宴飲還未結束:秦嶽也被請入宮中去飲宴,此刻還未歸來。
秦府之中也是起了宴席,送走了前來道賀之人,一家子正是團聚的好時間。
大門,卻被徐家重重敲響:“秦遠山,你開門!一家子躲在裏麵其樂融融地,卻全然將我們徐家拋之腦後了嗎?!咱們可是說定了的秦家,你們如此出爾反爾,簡直就是文人之恥!”
倘若不開門,他們便在門口如此這般地喊著。
終究還是打破了本就虛幻的榮耀,讓秦遠山不由地皺了眉看向了鬆柏:“還不將他們趕走?!”
鬆柏的臉上,卻是為難:“老爺,這一次那徐家是帶著老太太和老太爺的排位來的。若是強行驅趕,恐怕街坊鄰居要看笑話的!”
將過世的老太爺的排位都帶來了?!徐家的這些手段,還當真是靈霏沒有想到的!
但既然是到了如此地步,秦家自然也沒有再閉門不出,叫人在外頭看笑話的。
所以秦遠山當即將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拍,頭一個站起了身來:“好,那我倒是要瞧瞧,他們徐家又要如何!如今家中女兒的婚事都是聖上的旨意了,難不成他們還要抗旨造反嗎?!”
雖說任茜茜叫姑娘們先回房去,可到底事情也是從靈霏和秦月悅的身上而起,她們自沒有不跟去的道理。
隻是走到了前廳的時候,就聽著外頭方才還在喊叫,卻突然悄無聲息了起來。
靈霏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秦遠山,他也是愣了愣,卻沒有停下腳下的腳步:“今日是非要將徐家料理清楚不行,否則日後更多事端,豈不是埋下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