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俯首進言
馥心隻覺得身子徒然一僵!這個消息簡直是糟糕至極!楚翊瑄怎麽腦子一熱竟要把弄玉公主交給這個白曉雪!?
白曉雪雖是愣了一愣,卻在瞬間恢複了震驚,正抖了抖衣衫,正要斂容下拜謝恩,不曾想馥心竟搶先跪在地上,俯首叩拜道:“臣妾求皇上不要把公主交給懿貴人!”
眾人皆是一驚,白曉雪除卻驚詫之外還有無盡的恨意,眼中立刻充盈了一股血一般的殺氣!
可惡的海馥心!竟然壞我的好事!
誰不知這長公主乃是尊貴至極的正室公主,朝中唯一僅有的固倫公主!能夠撫育她,甚至不比養育一個皇子差!雖不能說是終生無憂,最次也是保全了一世平安!白曉雪臉上雖維持著淺淺的笑容,可心中已然滿是忿忿!
“琳兒,你這是何意?”連楚翊瑄也不明白馥心怎麽會這樣說,他一直以為白曉雪對馥心恭敬,馥心也視她如宜妃一般的姐妹,即使略有些不悅,也不該當著他的麵就犯顏起來。他早就恨極了後宮的爾虞我詐,對馥心的純真柔弱很是珍惜,見她也顯現了這般苗頭,不免很是不悅。
“皇上,太皇太後有遺旨,在她殯天之後,將弄玉公主送出宮去,在皇莊撫養!”馥心看出了楚翊瑄的陰鬱,趕忙解釋道,“臣妾並未有私心!敢在太皇太後的神位前發下毒誓,太皇太後確是給臣妾下了一道這樣的遺旨!”
楚翊瑄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淩厲。他沉默無語地半垂下眼瞼,若有所思地看著馥心,見她一臉堅定神色,不免長歎了口氣道:“琳兒!朕知道你不會撒謊,皇祖母。也一定給你下過一道這樣的懿旨!隻是……隻是……唉,朕也不怕實話與眾愛妃說……朕著實舍不得公主!她尚在繈褓,便失去了母親,還未及總角,便又要出宮……朕實在是舍不得!”
馥心看著他滿麵的不忍,心底也油然生起一股感同身受之意,卻又在無意中看到了白曉雪憤恨與嗜殺交織的冰冷眼神。這才恍然大悟太皇太後急著要把公主送出宮去的用意!她心驚膽戰地想著:公主是尊貴無比的固倫公主。先是失去了生母皇後娘娘,緊接著又失去了太皇太後的庇佑,必定有人要搶奪著撫育她!公主交給誰撫養。既是一個晉位的機會,卻又會讓公主陷入極其危險境地!那些得不到公主的人,定然會想方設法的害死公主!真且是桂薑之性老而彌辣!太皇太後把人心都猜透了!
“地上涼,琳兒你先起來。”楚翊瑄雖然暫且想不明白馥心為什麽會如此反對白曉雪撫育弄玉公主。不過大約推測她既是這樣明麵上的反對,定然是有她的用意的。隻是當著幾個嬪妃。她大約不好直接說出來吧!
楚翊瑄低頭看著馥心,馥心以一種極為安靜的眼神回視著他,從而更加堅定了楚翊瑄的想法。
“既是如此,這件事便暫且作罷。”經過這麽一件事。楚翊瑄心頭的悲痛卻在一瞬間被掃的幹幹淨淨。他隻覺得心頭一陣陣的抽搐,仿佛在瞬間被抽離的魂魄,迫切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不多時傳事雲板響起。各宮各院通稟下去太皇太後殯天的事——很快得到消息的嬪妃們換上了素服一個個趕來哭喪。
馥心顧不得跟這些人一般幹號,指揮著宮人們布置。總也得有人做事,馥心把內務府能動手的人清一色的都宣了過來。雖說這些東西早在太皇太後第一次重病之時為衝喜早就備下了,隻是布置起來,到底也廢著些工夫。
耳際一直是女人們的嚎哭,顯然都在為太皇太後的殯喪行哭拜之禮。楚翊瑄歪在東苑西配殿的榻上,一臉疲倦勞累。這些日子一直因雲州的戰事在煩心——前軍雖是八百裏奏報日日歸來訊息,隻是沒有一樣是吉祥的。
從立冬開始就盡是些怪事兒,都快數九了,天還冷不下來。該是上凍的時候,拉拉蛄還在田裏叫個沒完沒了。
為打通進軍雲州的路線,南方所有的州縣發壯丁修繕馳道,臥雲山一早挖開,經是一夜便又合上了。當地老百姓可急了,說是動工修路驚動了大燮龍脈,對修路此事更加反對,甚至傳言天下要大亂。
這種不安的情緒甚至感染了整個大燮軍,靖梁王陳子楓一連斬了十幾個傳信謠言的軍士,其中還有一名裨將,究竟是人言可畏,整個大燮軍陷入一團死一般的寂靜之中,沉沉死氣在整個軍隊中彌漫。
楚翊瑄還收到密奏,沈訶自打升了主帥,便在朝中威望大增,眼見得成了繼白墨軒之後第二個忘形驕縱之人。在軍中每每吃飯竟號令為“傳膳”,還自製了綠頭牌,上書美女姓名,就寢前必由宦官將牌子承於沈訶,看中哪一個便將牌子翻過……更有上奏,說沈訶借大戰斂財,所過州縣必得獻上禮物,否則便以勞軍為名,攪得當地不得安寧!
楚翊瑄正穿著一襲喪服,歪在榻上以手支頤,心裏滿是紛雜念頭——數九以後,南方冬雷暴雪,竟在一夜之間冷得如極北的寒冬,甚至將牛都凍死了。自古冬雷是凶兆,楚翊瑄雖不信這個,這些日子一道道壞消息呈上來,讓楚翊瑄亦是生了幾分惴惴。
“皇上,一切都備得停當了,內務府的林定恩,和禮部的滕尚書,都遞牌子過來了。”馥心的聲音忽打斷了楚翊瑄的思緒,他才意識到剛才仿佛已經墜入了似夢似醒。他撐著身子想要坐起,卻在一瞬間失敗了,竟脫手倒在榻上,隻覺得眼前一團漆黑!
“皇上!您是怎麽了!?”馥心差點失聲尖叫起來,隻是她喊了一天話,嗓子都啞了,想是喊起來也是徒勞無力的。連馥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幾何時對這位英武的少年皇帝心生了幾分掛心和關懷,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間馥心竟有種天塌了的錯愕!
恍惚中楚翊瑄似是聽到了馥心在喊自己,那聲音聽上去淒厲無比,充滿了憂心,他這才定了定神,才覺得眼中有了些光,由著馥心緩緩將自己扶起,才是看到了她純淨的臉龐,似是帶著淚痕!
“朕沒事!”楚翊瑄費力地笑了笑,“這些日子,朕批折子看軍呈奏報,夜夜都要三更天,今兒又趕上上朝,四更便起了,大約是有些累了!”
馥心聽見他說話竟有些雜亂,知道他真且是累了,心疼地說道:“皇上太過操勞,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呀!臣妾去給您端一碗酥油茶來,您熱熱的喝了,先是睡一會兒,再召見滕大人和林定恩吧!”
“酥油茶?你剛學的啊?嗬嗬,那朕一定要喝一碗的!去吧,給朕送一碗過來。”楚翊瑄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虛汗漣漣,撐著身子長舒了幾口氣,對馥心說,“琳兒,你做的很好,朕很滿意!你叫嬪妃們都回去吧,哭得朕也心煩。隔日大殮的時候,有的是她們哭得時候!”
馥心滿麵擔憂地看了看楚翊瑄,哀歎了一聲,才是屈膝一禮:“臣妾知道了!皇上,您可要保重龍體呀!您若是有個什麽,臣妾可沒了主心骨了!”
楚翊瑄聽了她的話頓是覺得心生暖暖的,輕輕伸出一手攬過馥心,在她臉上印下一吻:“好琳兒,朕沒事!去傳他們進來吧!”
馥心再次點頭,退出了東苑配殿,將滕穎和林定恩傳進配殿之中,隨後又向那些嚎哭不止的嬪妃說了皇帝的旨意,女人們才在各自的宮女攙扶之下,一個個退出了東苑。宸妃走得最快,仿佛是怕沾染上晦氣一般。
元修容和葉選侍緊隨其後,這一票人一下子走得沒影了,顯得東苑空落落的,唯有馥心等人還在東苑候著。
“太皇太後怎麽突就沒了……”陳韻榕眼睛哭得紅腫如一雙紅色核桃,半晌才是怯生生地開口,“姐姐,我好害怕!沒了太皇太後,就像天塌了一樣!”
“韻榕妹妹,太皇太後雖是走了,還有咱們姐妹,你放心,大家都會照應著你,不會讓你一個人吃虧的。”馥心抬起手摸了摸陳韻榕哭腫的俏臉,連聲安撫她道,“天氣陰冷,大家都待在這裏也是無益,不如都回去候著吧!隔日昭告天下,行大殮之禮,大家可要打足了精神頭兒呢!”
正說著,西苑那邊的皇太後由薇繡扶著,一路掩著麵垂淚而來,見著眾人,才是哀哀說道:“哀家身子不適,才是來得遲了!馥心啊,太皇太後突發疾病,竟是隨先帝去了!”
馥心知道,這皇太後因為鄭皇後的事跟太皇太後翻了臉,兩人一直臉和心不和,如今太皇太後去了,她定然是一家獨大,這鄭萬姝,隻怕是要脫離困局!
想到這裏,馥心亦是一臉痛心道:“回母後!臣妾得知太皇太後重病昏厥,急急趕來,她老人家竟是這樣隨先帝去了!母後,大殮之禮不可廢,鍾粹宮那邊正在修繕,暫時怕不能動土,禧姐姐要晚幾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