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秦王宮裏名人多 第十二章、通天大計(下)

李斯自擔任廷尉後為秦國統一六國做得第一件事是便指出這一統天下的序幕戰應從大秦的鄰國——韓國開始。

領土相接,六國之中最小,最弱。這首先攻韓的事情是再明擺著不過的事情,‘接韓而攻趙’首選之策。

戰國第一大國晉國因君主無能和外族權利膨脹,被當時四大家族刮分蠶食。這其中又有一個宗族被他人所滅,最終剩下的三家劃割晉國的領土以自己姓氏立國,這便是後來七國裏的趙、魏、韓。

韓國立國至今曆經六世,隻可惜沒出來一個真正有為的大王,也未取得突出的發展。

如果翻查曆史列表便會發現公元前355和公元前356韓國和秦國先後施行變法,韓國啟用在‘圍魏救趙’中大放光彩表現出不俗精明才智的申不害變法,而秦國則采用商鞅提出的治國之論變法。

雖然同是變法,但申不害的變法和商鞅的變法完全不同。商鞅變法以增強國力為主,富國強兵,以法立威;而申不害的變法重點是在駕驅群臣,官吏上下足功夫,忽視了富國強兵的重要,他的變法隻為韓國當時的君王穩固了王位,而非穩固韓國根基。

商鞅死後秦國在後幾任君王的經營下越發強大,到嬴政繼位時已具有以一抵六的國力,韓國卻在申不害死後改革的成效也隨之下降,幾代下來弱勢積重難返。

而後韓非出世(學成走入社會)上書變法強國。可惜他本就不受韓王重視,再加上被其他王子和權臣排擠,結果他提出的強國之策不是被人無視便是被人故意棄之不理。

嬴政聽說韓國有這樣一個有才之人便派人去韓國收來韓非寫得文章,看過大歎韓非才華,因為韓非所說正是他心中想所要實現的事情。看到誌同道合之人嬴政絲毫不介意此人的身份和隱疾,更興奮得當眾說出能見到韓非並與他相交,死而無憾。(原文:嗟乎!寡人的見此人,和他交往之,死不恨矣。)

誠意與重金一個不缺,甚至把自己的好兄弟蒙恬設計進去,卻都無果。嬴政十分希望韓非能來秦助自己治國,隻可惜韓非太固執,太不識時務,而大戰在即嬴政也再無耐心。

當韓非一再想要返韓,甚至上書動搖大秦即將出征的軍心,再加李斯進言說韓非是韓王同族,愛韓不愛秦這是人之常情。但若把他放回韓國定對秦國有害無利,不如直接殺掉以免後患,嬴政聽了李斯的話便對韓非起了殺心。

如不是察覺到嬴政心思的蒙恬在嬴政的寢宮外跪了一天一夜為韓非求情,那麽扶蘇如今的夫子絕對不會是韓非。

怕扶蘇因為年紀小貪玩和擔心其他書簡遞不到秦王手中等原因,送走扶蘇過了三天也不見秦王沒召見自己,韓非直接偷跑出勤勉殿,親自把手中奏簡交給秦王嬴政。

可惜的是他並不知道這份奏折秦王不隻早已看過,還發下讓大臣輪著傳閱。

坐在上座看著下麵被李斯堵得別說一句話,就是一個詞都說不全的韓非,嬴政心中冷笑。眼光轉向站在武將之首看不出心思的蒙恬看了一眼,在收回視線時突然被大殿外一越跑越近,且跑著曲線的小人兒吸引住視線。

秦國君王上朝聽政的宮殿有外殿和內殿兩部分。穿過外殿要走過一道百米長修築在池水上的石台才能進入內殿。外殿是擺宴之地,內殿是群臣每日早朝和接見國外使節的地方。

百米長台,波光水池,雄偉宮殿,內殿意在向世人彰顯的就是秦國的強盛,起到震懾之用。

被殿外的景象吸引,嬴政已經忘記還在論辯的李斯與韓非。“行了,擾得寡人頭痛。”瞧見絆了好幾跤,赤著腳的兒子嬴政又生氣又心疼,恨不得趕忙上前把兒子抱進懷裏,於是再無心聽下去。

本就是要找個理由殺了韓非,多說也無意。

看兒子躲在內殿大門口不時抬頭往裏望一臉緊張的樣子,嬴政站起身。

掃過下麵因他站起而連忙匍匐在地的眾朝臣,嬴政說道:“李廷尉,這事寡人交予……交予……哈哈哈……”話說一半,先是音顫接著嬴政便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來。

趴在地上的眾人看不見發生了什麽事,突聽不苟言笑的大王當眾大笑,一各個臉露驚訝,想要抬頭卻又不敢,心中那叫一個著急。

原見兒子因腿短門檻太高被擋在外麵跨不進來,所以嬴政正打算過去把人抱起回寢宮,卻看見他兒子不知從哪裏來的神力居然小腿蹬想要躥過門檻,結果因跳得太矮使得自己隻得兩腿橫跨夾在門檻上下不來。

如騎馬般騎在門檻上,雙手緊緊抓著門檻掙紮著要下來的扶蘇終使得一向自製的嬴政最終還是沒忍住當眾大笑不停。

別笑了,快把我弄下來!

羞窘的扶蘇怒視身穿冕服站在大殿中笑得手捂肚子,頭上冕冠的珠簾被搖得嘩嘩響的便宜爹,恨不得自己就這樣直接隨風而逝,連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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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上書提出‘滅趙存韓’無外乎是三點理由:

首先韓非提出韓國弱小,近三十年來一直聽從秦國的安排。秦國要攻打那個國家韓國都緊隨其後,勝利歸於秦,而恩怨留於韓。韓國為了秦國把諸國都得罪了。韓國早已在形式上與秦國自己的郡縣無異。

其次秦國周邊趙、魏、韓之中趙國實力最強,也是秦國一統天下時的最大障礙。如今趙國一邊強兵一邊聯合諸國誓要征討秦國,所以趙國才是秦國的敵人,仇人。

韓國是自己人,趙國是仇人,秦國滅韓而非趙屬於裏外不分,世人心寒,將來沒有人再願意與秦國交好,這有利於趙。

最後韓非說出韓國雖小卻不容易被滅。在地理位置上它與四國相連,如果秦國攻韓,韓必將與魏結盟抗秦。魏韓結盟也有助趙國和齊國結盟,秦國這時討不到任何好處。

對於韓非在奏簡上提到的這三點李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僅用兩點反駁。一說韓國乃秦國心病必去除去。(原文:秦之有韓,若人之有心腹之病也。)二說著心病早有一天發作,特別是關鍵時刻。(原文:夫韓雖臣於秦,未嚐不為秦病。今若有卒報之事,韓不可信也。)

總之就是三個字,‘不信任’。不行人你韓國會這樣忠心於秦國,不會背後來上一刀。

不同於因口吃每次講話都被人打斷,無法有力駁斥對方而急紅了臉的韓非,李斯到是一派的胸有成竹,絲毫不擔心上座之人會被說服。雖師出同們,但李斯根本沒有給韓非麵子,一聲聲犀利的質問逼得說話不利索的韓非更加解釋不清。

大殿之眾臣都不敢出聲,所有人都等著上座給兒子擦腳的君王做下最後決斷。

見兒子一雙白嫩的小腳丫終於擦出了原色,除了有些紅色刮痕並未有其他傷處這才放下心。將手裏的絲絹遞給侍候在身邊的趙高,嬴政把摟在懷裏的扶蘇放到身邊,這才從新審視起下麵的李斯與韓非。

“韓公子。”放在桌下帶著繭子的大手玩著兒子如無骨般肉肉的小手,嬴政張口說道:“不得不說你這奏簡上所寫的滅趙之計策十分令寡人心動特別是第四點……但這還不夠,你說的都隻是預測猜想。”

“大……大王……在下……”韓非想要解釋可是越緊張他越是把話說得不利索。

坐在嬴政的身邊扶蘇很是複雜的瞧著韓非,不曉得他這個讀書人為什麽一定要摻和進人家別國的國政大事中,用的身份還是目標國的王子,這完全是找死。哪怕不願為秦效力,那老老實的寫書也能保住小命。這麽一個大才子怎麽就不知人在曆史的車輪麵前是渺小到不能載渺小的道理,這顯然是讀書讀傻,讀迂腐了。

按當初編寫遊戲查找資料時書上的記錄,雖然沒有明確寫出韓非到底是哪一天得罪嬴政被關進監牢隨後被李斯毒殺,可有資料說其實他就是在大殿上與李斯辯論是觸犯了嬴政的底線,所以這帝王才默許了李斯自作主張的行為,即便他不舍韓非的才華。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扶蘇估麽差不多就是今天,因此隻要現熬過今天,讓韓非在激怒嬴政前馬上離開,剩下的四個月老實寫書直到韓國被滅,那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所以眼前最重要的就是退朝。

殿上氣氛詭異,每個人大氣都不敢出,幾個嬴政身邊的謀臣深知他們的大王是決定舍棄韓非,但卻需要一個有力的名目來處斬他,還能借此來名正言順的發兵韓國。

“你說派人出使楚國重金賄賂眾臣,讓他們宣揚趙國的劣跡,再送人到魏國與其結盟。然後率領韓國攻趙,哪怕此時趙齊結盟也不用畏懼,經一次之戰滅兩國,警告其他幾國……”冷冷瞧過去一眼嬴政盯著韓非嘲諷道:“是你韓非太天真,還是你把寡人看得太天真?嗯?”

感受到嬴政明顯的怒火,扶蘇嚇得一抖。想到韓非就快命不久矣,一咬牙,扶蘇隻得拿出最沒創意的一招——裝病。

用手捂著胸口,扶蘇一點點往嬴政的身上靠,然後氣弱帶著痛苦說道:“父王……蘇兒好難受……上不來氣……我要找母妃……”

看著紅光滿麵的兒子嬴政覺得好笑,心知這兒子扶蘇今天是要保這韓非,便決定今日先順著兒子一回,殺韓非來日方長。於是在抱起扶蘇前嬴政最後問:“你到是說說,寡人送什麽人到魏國為質方能顯示出結盟的誠意。”

“啊~~~~我難受啊……兒臣要找母妃……”扶蘇潑皮起來,摟著嬴政不想再讓他問下去,誰知道什麽時候會韓非說錯話會踩到爆點,因此趁現在盡快離開最安全。

摟著扶蘇在他後背拍了拍,倒不是真的要等韓非回答,正當嬴政打算摟著兒子回去時,竟聽下麵的韓非說道:“送……王子……”

為質的經曆讓嬴政發誓以後自己做了大王決不把秦國的王子當做質子往外送出受辱,不得不說這次韓非雖沒踩到嬴政的爆點,卻也離得不遠。

而扶蘇這時則氣得想要咬人,心說這韓非不說話沒人不知道他是口吃,幹嘛欠得接話。

“哦,那你說說寡人要送那個王子?”

“為表……誠……誠意……送……大……大……王子……扶蘇……”

韓非此話一出,所有人驚住,都不敢相信韓非居然讓秦王送出自己最喜愛的兒子。

李斯驚訝,驚訝於韓非的找死。

蒙恬驚訝,想不到韓非明知扶蘇不僅是王子,也是自己的義子,更是他唯一的囧囧,他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本還想繼續裝病讓韓非盡快脫身的扶蘇聽了這話整個人傻住,心裏泛起酸水,瞪大眼睛看著一臉嚴肅認真的韓非說不出話。

就在眾人驚訝於韓非的提議時,隻見一個白色物體閃過,在砸到東西後掉到地上摔成兩瓣,上麵還帶著血跡,而這由上好漢白玉雕成的杯子正是秦王作案上的茶杯。

“來人,把這混賬給寡人拖到殿外分屍!”嬴政站起身大怒,指著一臉血的韓非下旨。“誰敢為他說情寡人誅他九族!”警告xing極強的瞪了一眼要上前的蒙恬。

待侍衛要把韓非拖出內殿時,被嬴政抱在懷裏的扶蘇回頭看了一眼額頭開了大口子的人,回過身對盛怒中的嬴政道:“父王,夫子答應寫給蘇兒一個人的書還沒有完成。”從嬴政身上滑下來,扶蘇走到殿門口把懷裏的手絹塞到韓非的手裏。“夫子用這個摁著傷口,我幫你去找禦醫。”低著頭沒去看任何人,扶蘇翻過門檻傷感的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此章涉及真實曆史事件,所以有一小部分出於曆史材料(如韓非的上書和李斯的回辯。)。不是牆角角瞎寫的,至多換種寫法大概意思不變,如與曆史文獻資料有些相似,倫家也沒則,這個真是存在的內容,改不了,給了意思就不對了。特此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