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扣’韓非

韓非為什麽這樣做?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他是真的想找死。他不確定秦王嬴政會不會為了幾篇文章不殺自己,但他知道自己定不會在韓國被人滅後還能若無其事的在秦朝為官。所以這並是他第一找死,幾年前他同樣也自己找死過。

上次扶蘇命名禮當日韓非曾來過秦,隻是當時他沒有機會進秦宮參見秦王,在‘蒙’恬的府中待了數日後便隨韓國使團回了國。

兩年前韓國發現秦國在邊界處大量屯兵,意圖明顯不過。韓王大荒不知所措,一不敢和秦國真的兵戎相見,二不敢向其它幾國尋求幫助。

首先自己求助也未必能得到其它幾國相助,再則韓王擔心如果秦王沒有這意思,而自己卻向其他幾國求助,那後果定當觸怒秦國。

為了探清虛實,韓王便打算派人前往秦國。這時‘沒勢力’、‘沒人緣’、‘沒用處’的‘三無’人員韓非終於被韓王‘重用’。

而韓非一到秦就上書聲討了一個剛剛榮升為嬴政寵臣的人——姚賈。

隻不過沒有成功,還被嬴政強行扣在秦國。關在勤勉殿成了秦國大王子扶蘇的夫子,即使這個夫子什麽都不用教,隻是按安排在那裏著書。

幫韓非的傷口上上止血‘藥’,‘蒙’恬拿起幹淨的布條幫他在頭上纏了一圈又一圈。對於韓非的‘執著’‘蒙’恬也隻有歎氣的分,能勸的話他都已經全勸過了。“這次如果不是大王子向大王求情你現在就已經被五馬分屍了。”

“我……我……知道……大……大……大王子……”見‘蒙’恬收拾東西,韓非伸手拉住‘蒙’恬的袖子,有些羞愧的說道:“幫……幫……幫我……對他……道歉。”

“為什麽不自己說。”

錯開‘蒙’恬緊盯自己的視線韓非把頭轉到一邊,“謝謝你”這三個字沒有口吃。

搖搖頭,‘蒙’恬說道:“不用謝我,我隻做我該做的事情,你隻要記得不要再把自己的命不當作命即可。你死與不死大王都不會改變滅韓的初衷,相反你的一意求死隻會‘激’怒大王,並把怒氣撒在韓國其他無辜人的身上,難道讓人受連這便是你要求忠義?”

瞧見韓非不說話‘蒙’恬知道他是聽見自己說的話,“哪怕不入秦為官你也要好好活著,親眼見證你心中所念的理想國家建立過程和發展,這難道不好嗎。”把‘藥’用物品收拾好‘蒙’恬安靜的走出的房間把‘門’關上。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去給這屋子裏的‘傻人’求情,放他離秦,不然還會有下一次,今早讓他離開這漩渦才是上策。

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蒙’恬剛要走出勤勉殿的院子就發現不遠的樹下有道人影,於是警戒的喊聲道:“什麽人出來!”

過了一會兒樹下走出一個人,一身鎧甲,頭發有些淩‘亂’,一瞧便知是因長時間趕路所致。

“王賁!怎麽是你!”看見來人‘蒙’恬十分驚訝,心道這人不是隨王翦將軍去伐趙,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沒好氣的瞪了‘蒙’恬一眼,王賁招招手示意‘蒙’恬過來,然後兩人並肩一邊走一邊說道:“伐趙的時機本就未到,大王命父親與我帶兵出征除了警告趙國外,也是為了防止在我們滅韓時他們有所動靜。倒是你……”站住腳王賁有些不讚同的看著‘蒙’恬。“你跟那韓非……進展到……”

“王賁!”‘蒙’恬打斷王賁,“我與他一直都是以禮相待。”

“什麽!你不會是說這些年都是……”王賁有些不知道說些‘蒙’恬什麽好。原本他以為‘蒙’恬早已和那韓非有了……十年啊!那可是十年啊!“你不要告訴我從你們十年前認識起到現在都是那所謂的‘以禮相待’。”

“是……是又……怎樣……”‘蒙’恬有些臉紅。

王賁有些懷疑這麵前人究竟是不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他印象裏的‘蒙’恬雖然表麵知禮,但在認準的東西上絕不會‘謙讓’,就如同他帶兵打仗一樣。“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了那人頂撞大王。結果你……”什麽好處都沒撈到就這樣,要真是撈到了豈不是直接棄帥‘私’奔了。“十年前他以你太過年輕心‘性’未定唯由拒絕你,現在他用什麽理由?說你與他都是有家室的人?媽的,他忘了弟妹是怎麽來的?那是他推給你的!”

“好了,王賁。”拉拉‘激’動的人,‘蒙’恬知這人是為了自己好才說這些。“你一進宮就來這等我定是聽說今早大殿上的事情了。”

“我不得不承認這韓非確實厲害,今日此計若成大王定當會為了大王子的事情而延後滅韓的戰事。戰場上瞬息萬變,時機更是轉瞬即失,到時秦國一統天下的機會也說不定也就這樣沒了。”

‘蒙’恬讚同地點頭。

韓非清楚得很秦王嬴政絕不會送王子做質子,就是迫不得已也絕不會送大王子扶蘇。他這麽做隻是為了煽動秦國朝堂上某些人為了‘私’利而主張送走最受寵愛的大王子,這樣才有利於他們支持其他王子。大王子雖受寵卻無任何外戚力量,也無人支持,眾人定會心動。

而嬴政也定會為了保住扶蘇而與朝上眾臣周旋,出征在即朝堂上起火這勢必會對戰事有所影響。

最終的結果便是大王子不會被送走,秦軍也不會攻韓。這一切都是韓非早已算計好,他不是讓扶蘇去送死,他隻是要利用一下,他已做好了用一死向扶蘇賠罪的準備。

嬴政再明白不過韓非話後會帶來的影響,而他摔出杯子除了是因氣韓非把無辜的扶蘇牽扯進來,更是為了給兒子出氣,為多日來一直謀劃如何保住這人‘性’命而愁得上火嗓子疼的兒子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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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抑鬱垂著腦袋走在回寢宮的路上,心中有些微澀的扶蘇覺得自己做得一切很可笑,簡直就是上杆子自己找虐。想要踢踢石頭發泄情緒,卻發現自己根本沒穿鞋,而便宜爹幫他擦幹淨的腳丫子又髒了。

雖然皇宮裏的道路被打掃的很幹淨,也沒人敢在這裏吐痰,可扶蘇忘了這個沒紙屑沒玻璃碴子的時代卻依然有石子,即使不大也絕對是硌你一下沒商量。

單腳著地,扶蘇歪著另一隻腳瞧了一眼,見上麵‘粘’著多粒石子,氣得甩了甩腳。“那個……小子過來扶我一把……哎呦……不是我說你,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沒有眼力見兒……”跳著一隻腳扶蘇回頭對在他背後跟了一道的人說道。

一個二十歲的男人當麵被一個五歲的幼童叫‘小子’,換了誰都覺得別扭。‘蒙’毅別扭的走上前把扶蘇抱起來,幫他抹了抹腳底的石子,‘也不知道誰是小子。’小聲嘟囔。

兩世加起來有三十歲扶蘇自認別說叫‘蒙’毅小子,就是叫他那現在秦王未來秦始皇的便宜爹‘小子’也綽綽有餘。拍拍‘蒙’毅的肩膀,扶蘇‘遙指’小池塘,“別廢話,先去那兒洗洗腳。”

‘蒙’毅不甘願的抱著扶蘇來到宮中‘花’園裏的池塘邊,把人放下後伸手卷起扶蘇的‘褲’‘腿’,站在一旁不吭聲。

瞧‘蒙’毅一臉不忿扶蘇灰暗的心情有些好轉,他特別喜歡逗這人玩。當初扶蘇還是躺在繈褓裏時,年僅十六,剛剛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侍’衛長的‘蒙’毅曾偷偷溜到秦王的寢宮,站在‘床’研究最近這宮裏人人口中討論的大王子。

看著那不大如小猴子般的腦袋,還帶著孩子氣的‘蒙’毅上前戳了兩下,覺得有意思,便又偷偷扯著扶蘇的小胳膊‘腿’玩,然後還很不道義的扯下了扶蘇的‘尿’布觀賞‘小鳥’,並更加無恥的譏笑其‘小’的程度。

戳臉、抻胳膊‘腿’扶蘇忍了,全當這孩子年紀小不與他一般見識,哪知這人得寸進尺居然譏笑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能動手打人,扶蘇趁‘蒙’毅低著頭探究‘小小鳥’時當機立斷送了一泡童子‘尿’,‘弄’了這人一臉一手。

不過事後扶蘇才在嬴政口中得知被自己戲‘弄’的人便是傳說中能與秦始皇同車而坐的‘蒙’毅,後來更是因為‘扶蘇’的缺心眼兒而受累被殺,據野史說死的還‘挺’慘。

好歹自己如今成了‘扶蘇’,於是扶蘇打算好好對待一下這忠心的臣子,哪知自那次事件後便再沒有機會與‘蒙’毅接觸,明顯的躲著自己。

洗幹淨腳,扶蘇靠著石頭盯著池水裏的倒影發呆。如果換做平時他早上前逗逗這悶‘騷’的‘蒙’毅,可惜今日他很惆悵,實在沒有‘精’神和‘精’力,被人賣了的感覺很不好。

扶蘇小小且孤寂的背影不知為何讓‘蒙’毅覺得有些心生不忍,於是走上前扶著腰身處掛著的寶劍盤膝坐下。“其實那韓非……也不是真的要把你推去做質子,他……不過……不過是想借此轉移大王對滅韓的關注,以便……”

扶蘇愣愣的盯著‘蒙’毅,他還真沒往那上麵去想,光顧著吐酸水。聽‘蒙’毅這樣一講,現在回想起來還真覺得有這麽個意思。

嬴政可以看出韓非的目的,‘蒙’恬可以,‘蒙’毅可以,就是沒在現場的王賁也可以,而扶蘇看不來,不是說他笨,而是他更本沒有往深了去想。雖然身為大秦的王子,可在很多時候扶蘇都把自己當做一個‘外人’,還有一點便是他把韓非這種謀臣想得太善良。

試想一個可以把自己都搭進去的人又怎麽會介意把別人也搭進去。

“他們那種酸不溜湫的文人就喜歡講什麽大仁大義,結果還不是為了成就自己的大義陷無辜人於不義。”看著自己的大哥‘蒙’恬一次次跪在大王麵前為那個韓非求情‘蒙’毅心中就憤憤不平,因此對韓非也是頗有微詞。“那種人的話聽聽就算了,沒必要進心裏。”

看明白時局,想開了一切,設身處地的站在韓非的角度看問題,扶蘇不敢保證自己是不是也會這樣做。歪頭看了‘蒙’毅一眼,扶蘇心情又好了許多,於是便想到自己還沒吃飯,有些肚子餓了。

‘揉’‘揉’肚子,扶蘇拉拉人高馬大的‘蒙’毅,指著自己洗幹淨的腳丫子說道:“你背我回去吧。”

‘蒙’毅也沒說廢話,從地上爬起來後便蹲在扶蘇麵前一下把人背了起來。“是回大王的寢宮還是去婉夫人那兒?”

估‘摸’著這時候嬴政定時在處理政事,扶蘇便讓‘蒙’毅背著自己去姬婉的院子。

“人啊,特別是在宮裏,有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能活得長久,以後你處事時千萬別太較真兒。還有如果有一天別人拿莫須有的罪名誣陷你,千萬記得別管對方是誰絕對不能束手就擒,也被傻啦吧唧的等人給你公斷,這世上沒有幾件事是公正的。”雖然自己不是那史書上的‘扶蘇’,但他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蒙’毅,有備無患。

書上記載當初就是因為‘蒙’毅太耿直才開罪了趙高,以至後來胡亥做了皇帝,得權後的趙高做得第一件事便是翻‘蒙’毅的舊賬。而‘蒙’恬也因‘扶蘇’自刎,‘蒙’毅被扣鹹陽,不得不束手就擒,之後被毒死於牢中。

扶蘇曾動過殺了趙高的心思,事後他被自己這種想法嚇得不輕,心道自己穿越一把膽子居然大到敢要他人‘性’命的地步。後來又瞧趙高盡心盡力的‘侍’候自己,為人也不壞,於是扶蘇決定隻要和這人搞好了關係做了‘鐵子’,或許就可以避免日後的‘沙丘之變’。

聽見一個小不點跟自己語重心長的說這些話‘蒙’毅嚇得不輕,站住腳回頭看了扶蘇半天。怎麽都覺得這話從扶蘇嘴裏講出來有些別扭。

“幹嘛?”見‘蒙’毅皺著眉盯著自己瞧,扶蘇納悶問。

“你小小年紀……懂得還……‘挺’多……”怪嚇人的。

“那是!”扶蘇驕傲起來,隻是驕傲了沒多久就被‘蒙’毅踩中了痛處。

正過身子‘蒙’毅繼續往前走,並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跟這腦袋不是一般的大有關係……”雖是嘟囔,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音量是足夠他背後的扶蘇聽得一清二楚。

“我的頭不是‘不一般的大’,隻是‘有點大’!”最恨人家拿自己頭說事兒,扶蘇氣得揪著‘蒙’毅的衣領糾正道。“氣死我了,以後誰說我腦袋大我就打得他滿地找牙!”豎起兩根手指指天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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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議政殿的嬴政聽說兒子心情大好,還在姬婉那了多吃了兩碗飯,擔心兒子的君王這才放下心,終於有心情看向跪在下麵的兩人,‘蒙’恬和王賁。

‘蒙’恬要說的話嬴政清楚,他是不清楚的是這王賁如今要湊什麽熱鬧。“說吧,你又想怎麽替他求情,寡人倒要看看你還能說出來什麽。”

“臣不敢,臣隻想請大王放韓非回韓國,他畢竟是韓國的王室之人,久居寢宮於理不合。”‘蒙’恬跪在地上認真對嬴政說道。

“‘蒙’卿身為大秦武將又是領軍攻韓的大將軍,每日這樣進宮去見韓國的王室的人,難道於理就合了,嗯?寡人的大將軍到是要好好地解釋一下。”

“大王,微臣……”

“你給寡人閉嘴,平日裏都是你給他‘亂’出主意。”嬴政打斷王賁,瞪過去。

“臣之罪。”王賁乖乖低下頭,偷偷用眼神向‘蒙’恬表示自己現在能做得也就是陪著他一起跪著了。

不管怎樣‘蒙’恬是打定主意要保韓非‘性’命,於是重重的給嬴政磕頭。“請大王饒他一命。”

“寡人饒他‘性’命饒得還少嗎!他今天給寡人扔下多大一個爛攤子,殺他十次,百次也不解寡人心頭之恨。”抄起桌上剛剛送進宮裏,聯名送扶蘇去魏國為質子的奏折就扔了下去,砸在‘蒙’恬身上。“你瞧瞧,寡人是絕不會趁他韓非的意。”兒子他不會送走,韓國他也要納進秦國的版圖。“寡人要讓他親眼見證韓國的覆滅。”怒火衝天的嬴政一腳踹翻桌子。

而也以‘韓非受秦王賞識,留於宮中伴之’的名義昭告天下,名正言順的把韓非扣留在秦國。

此時另一被嬴政扣在後宮偏僻處多年的人在從把守的‘侍’衛口中得知此事後,心思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