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桑枝受到了如此大的刺激驚嚇,百裏長歸也依然沒有任何的心軟,抬手讓隊伍繼續朝皇覺寺行進。
依靠在杏葉身上桑枝,無力的眼皮足有千斤重,她蔫蔫的看著前麵背影偉岸的百裏長歸,心裏把他祖宗八代都給罵完了,總之就不是個人。
皇覺寺每日香火不斷,前來燒香拜佛的人絡繹不絕,更有得了消息,知道太後要來為百姓祈福,專門來看熱鬧的蜂擁而至,總之皇覺寺山腳下人山人海。
他們看到馬車上一身狼狽髒汙的桑枝,表情十分精彩,有詫異,有同情,有幸災樂禍,更有者暢快不已。
桑枝腦袋還沉得難受,看到那麽多人圍在山腳下,將目光都投向她,更加覺得窒息。
這場大戲是以她的屈辱,狼狽,痛苦為前提演繹的,此時的她就像是一個小醜,或者說工具,讓所有人圍觀,嘲笑,憐憫,然後以換取百姓心理上的慰藉,讓騷亂平息。
百裏長歸,你可真狠啊!就算身份卑賤,也不至於讓你們這般踐踏,羞辱。
心頭恨意陡生,但轉眼卻又消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無可奈何啊!
桑枝抬頭,苦笑了一下。
一眼望不到頭的台階足有千階,怕是不爬都不行了。
一旁的百裏長歸將她那抹苦笑盡收眼底,眸色微眯,但神色依然冰冷。
“太後,請下馬車。”
桑枝從馬車上下來,身子搖晃了兩下才堪堪站穩。
“主子,您身子這麽弱,根本就受不住,奴婢去找攝政王。”
杏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準備去求百裏長歸,讓轎子把桑枝抬到山上去,但桑枝卻是用力的抓住她的胳膊。
“不用,哀家可以。”
她要不一步一步的爬上去,這場安撫民心的大戲怎麽能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推開杏葉,白芷的攙扶,桑枝提著裙角來到山腳下,她掃視著周圍那些圍觀的百姓,脊背挺直,目光淡然,開口用澀啞的嗓音高聲道:
“此次京中突起怪病,令百姓苦不堪言,今日哀家向蒼天佛祖祈求,賜福於天啟,免除災禍,還百姓康健安穩。”
這些話字字慷鏘有力,傳進了每個圍觀人的耳中,他們看著桑枝的眼神也變了,就連百裏長歸看她的眸光都變得幽深起來。
桑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之前無權無勢,隻有個太後的空頭銜,但從今天起,她還有百姓們的擁戴。
這場大戲,她總不能一點好處都沒有。
桑枝抬腳上台階,她目視著山巔之上,沐浴在金光之下的皇覺寺,每一步都走的很穩。
但這種堅韌的姿態在爬完兩百個台階的時候,就已經不複存在,桑枝感覺自己的雙腿從裏到外好像有數萬隻螞蟻在啃食,每走一步都忍不住打顫,疼痛也讓她咬緊了牙冠。
又是兩百個台階,她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胸口憋悶的像是要炸開。
再兩百個台階,額頭上的汗如下雨,模糊了她的視線,身上髒汙的味道越發的濃烈,像是下一瞬就會昏死過去。
最後的四百個台階,眼前已經開始陣陣發黑,雙腿幾乎是機械性的抬起又落下,她僅憑自己強大的意誌力在走每一步。
當踏上最後一個台階時,沐浴在藍天白雲之下的皇覺寺,忽然金光大盛,桑枝翻了一個白眼就徹底的昏死過去。
意識徹底陷入昏暗之前,她聽到了杏葉跟白芷的驚呼。
“主子!”
再醒來,桑枝發現自己已然躺在皇覺寺的寮房內的**,蓋著厚厚的帶著檀香的被子,身上已經清洗換過衣裳。
溫暖舒適,她躺了半天才緩緩坐起來,這一動全身就像是被碾過一樣,骨頭縫裏都透著疼。
嗓子幹的像要著火,桑枝也不管旁邊的水是涼的,端起就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冰冰涼涼倒是緩解了嗓子的灼熱。
“主子,您醒了。”
杏葉從外麵進來,看到桑枝靠左在床頭,十分的欣喜。
“哀家昏睡了多久?”
桑枝問道。
“已經一天一夜了。”
提起這個,杏葉紅了雙眼,咬牙接著道:
“您好歹是太後,攝政王卻這般糟蹋您,簡直沒有人性。”
她是打心底心疼桑枝,也為桑枝抱不平。
桑枝卻不以為意的笑了,還調侃道:
“他要有人性,就不是攝政王了。”
手握大權的人,又有幾個心性善良的,不狠,地位不穩啊!
下一刻,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對了,攝政王離開前有沒有說什麽?”
杏葉回道:
“隻說讓您好好休息,其他的什麽都沒說。”
聽到這話,桑枝就懂了,戲已經演完,接下來的一切就不需要她了。
既然這樣,那就聽話的好好休息,她可不會沒苦硬去吃,早起晚睡去誦經的,在她看來那些經書就是天書,看不懂,讀起來還拗口。
“哀家餓了,給哀家弄些飯菜吧!”
雖然隻是簡單的素食,但桑枝還是吃了很多,當然還是習慣性的連湯都給喝了。
吃飽喝足有精神,桑枝想去外麵看看,卻不想剛打開門,就發現外麵站著手拿武器的禁軍,明著是保護,其實就是禁錮。
桑枝心頭不忿,麵上卻並不敢表現出分毫,誰讓這些禁軍都是百裏長歸安排的呢!
雖說她所住的寮房是獨立的小院,但這小院也不大,攏共就三間屋子,老老實實的待了四五天後,她就有些受不住了,因為實在太無聊,吃完了飯隻能坐在院子裏抬頭看天,時間長了脖子都疼。
哪怕有杏葉跟白芷陪在身邊跟她聊天,桑枝依然覺得再這樣下去,她會瘋的。
精神瀕臨奔潰的她倏然起來,大步過去將小院的門打開,對外麵站崗的禁軍說道:
“哀家要出去逛逛。”
禁軍身子一轉,將門口堵的嚴嚴實實。
“太後,攝政王吩咐了,為了您的安全,還請您不要隨意外出走動。”
桑枝瞥了一眼禁軍腰間掛的大刀,覺得他們應該不會對她動粗之後,擺出太後的氣場,冷聲嗬斥。
“大膽,哀家是太後,不是犯人,就算是攝政王,他也沒資格將哀家關在這裏。”
杏葉跟白芷相互看了一眼,悄悄地站在了桑枝的身後。
最終看守的禁軍妥協了,可以讓桑枝出去,但不能走遠。
可結果桑枝卻又擔憂起來,自己就這麽出去,若是遇見那些還固執地以為她是災星的百姓將她認出來該怎麽辦?
思來想去,桑枝決定喬裝一下,將自己裝扮成少年郎,這樣就沒人知道她是太後了。
原本隻是想去前麵的皇覺寺散散心,卻不想才剛去到,一個人就當場發作了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