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旁邊的兩縱列士兵已經繞到了歐陽弗蘭的身後,但他們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歐陽弗蘭已經將剛才帶隊的士兵彈了出去。於是這兩列士兵都不約而同地吞了吞口水,倒抽一口冷氣,手中的長劍迅速地舉起,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揮劍留下的白色殘影。
可是,就在他們即將要揮刀而下的一瞬間,長劍帶著巨大的衝力定在半空!握著劍柄的手青筋突出,扭曲成蚯蚓般的拱起。順著手向上看去,士兵的臉也已經扭曲得變了形狀。而他們每一個人的耳朵裏都迸發出鮮血!巨大而尖銳的聲響襲向每一個人!
嗚——
風的呼嘯從石窟裏傳來,風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呼嘯帶著人能發出的最淒慘的叫喊。像古戰場上被屠戮百姓臨死前的呼叫,也像整條江水被血染成紅色讓兩岸寸草不生之後災民的哭泣,可一片瘋狂的呼聲中,最強悍的聲音在叫:“血,給我血!”
“血……”
“人啊,給我血……”
“血肉……”
紅色的氣浪打著尖銳的哨子鋪天蓋地的壓向士兵排成的圓弧。站在離石窟門遠一些的士兵,在那一刻清清楚楚地看見紅霧漫向自己的袍澤。那紅霧的邊緣肯定比任何寶劍都銳利,因為它一點一點的、一層一層地將前方士兵剜剮!
皮沒了,露出血肉,血肉在紅霧的侵蝕下慢慢變薄,直到白色的骨頭暴露在外,然後就是白色的骨渣崩裂飛散。紅霧走了半尺的距離,最前方士兵的身子從左到右也整整少了半尺。跳動的心有一瞬間被暴露在外,然後又迅速地被吞噬。
紅霧流水一般洗向所有的人,饒是掌握死亡的歐陽弗蘭也不由得睜大了眼,這就是怨靈的力量嗎?前一刻還拿著長劍與自己對峙的靖河國士兵,在後一刻就這樣消失了?如果人要像露水那樣消失掉,也需要短暫的片刻吧?而這些怨靈竟然可以那麽快地……
歐陽弗蘭甚至沒來得及思考清楚對付這些怨靈的方式,紅霧就將他淹沒了。在清洗掉剩下的幾個士兵之後,紅霧用力地撞擊在金剛罩的邊緣。
砰!就好像巨大的喪鍾在嗡嗡作響一般,龍牙石窟頭頂的天空都戰栗了。猩紅的血色彌散,將銀色的月亮都渲染成了如血般鮮紅。原來金剛罩如刀刃劃過的邊緣閃閃發光,瞬間向外擴散了一尺。被包圍在內的雜草與花朵被紅霧覆蓋,不見了……
一個目瞪口呆的士兵無神地跌坐在一旁,腳底的軍靴被炙烤得升起陣陣白煙。他的心跳如擂鼓,為眼前的血腥而震驚,同時也為自己逃過一劫而暗自慶幸。如果剛才金剛罩再向外移動兩寸,就會將他的腳齊齊切掉!
“歐……歐陽先生!”他跪坐起來,第一反應就是呼喚救了命的歐陽弗蘭。
可紅色霧氣如來時般迅速退去,空曠荒蕪的紅土地一如既往地寧靜著、荒涼著,沒有一絲生氣,更沒有任何活物能站立在排山倒海的洗禮之後。
“先生……不誆我也!大寶、二順,你們在那邊如果碰到了歐陽先生,記得說與他聽,就說魏鐵長源錯了,不該以小人之心去度先生的君子之腹——”士兵的眼睛刷的一下變得血紅血紅,兩滴眼淚落下,也許是為了剛才消失的袍澤吧,他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轉身朝外奔去。
於是天地間除了他離開的腳步聲,就隻剩下秋夜露水從葉尖滑落的輕響。微風拂過,樹影斑駁,月亮依舊灑下一地銀光。
其實寂靜的隻是龍牙石窟之外而已。
在那個黑幽幽的洞穴之內,歐陽弗蘭狼狽地抓住了一根石筍慢慢站了起來。他身上淡青色的光暈已經褪去了顏色,忽閃忽閃的幾乎就要熄滅。
“好厲害的怨靈,居然幾乎將月盾消耗殆盡!”歐陽弗蘭心底升起一絲不詳,剛才出擊的應該隻是小嘍囉而已,就能將他帶得如此狼狽。他確實猜中了,走進金剛罩的生靈會遭遇不測,所以他在外麵才借用月光聖力給自己支起了一道屏障。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嘍囉居然霸道之極!憑著嗜血的欲望,居然硬生生抗下了消耗月盾帶來的傷害!
好在月盾之力尚有餘,至少在一段時間內能遮掩自己的氣息。——歐陽弗蘭心底盤算起來,手撩起衣裳,根據衣裳上銀粉的數量估計,還能堅持一個時辰吧。一個時辰之內一定要回到光明之地!
“蘇靈,如果你真的將騰蛇的血脈引入了人間,你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歐陽弗蘭咬著牙輕聲對自己說,然後強打起精神,沿著滴滴答答的溶洞向前走去。
地上雖然很潮濕,但卻沒有青苔,也就一直沒有打滑。也算得益於那些怨靈吧,沒有任何生靈能在這裏繁衍生息,青苔也不行。歐陽弗蘭臉上露出一抹苦笑,看樣子這裏還真的就隻能一步步向前走了,如果化成龍身當然飛下去。可是溶洞頂端和地麵上那些石筍,密密麻麻的擋住了去路。月盾不足以遮掩撞擊在石筍上那巨大的震動,若再次觸動了怨靈,就真的糟糕了。
於是歐陽弗蘭加快了腳步,一個時辰,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了。
溶洞越變越小,洞頂越來越矮。石筍幾乎已經將去路完全遮蓋。他必須要靠過去,借著自己衣裳上淡淡的青光才能找到一條能容一人通過的間隙。歐陽弗蘭默然地爬過一道又一道石筍,心裏計算著,一刻鍾,兩刻鍾……
翻過最後一叢石筍,歐陽弗蘭頭皮突然一陣發麻,想都沒想腳就收了回去。
砰,一顆小石子掉落在他足尖輕點過的地方,濺起了一點火光。就著那微弱的火光,歐陽弗蘭看清楚了,前方是一條平坦的小路。石筍在這裏突然消失,地麵和洞頂都變得幹燥起來。更為詭異的是,剛才落下的小石子竟然化成了一團熾熱的流火,比比撲撲地燃燒起來,俄而既滅。
剛才在外麵,是用一道金剛罩把生靈與死靈分隔開來;這裏,用另外一個屏障將水與火分離開來。如果隻站在龍牙石窟的外麵,誰都會說這是一個潮濕的溶洞。誰想得到裏麵居然還有另外的玄機。
莫非,這個洞穴能一直通向地底?
歐陽弗蘭在心頭發問,同時也自己給出了解答:“如果真的通向地底深淵,那也必定連接了中三界和下三獄!她就是通過這裏,將騰蛇的血脈引入人間的!”
為了印證自己的揣測,歐陽弗蘭定了定神,然後猛提一口氣,闖過幹燥與潮濕的界限,向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