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挑戰一樣從前從未做過的事物,不一定能做好,但應該也不會搞砸。】

網友A:少年人就是要勇於挑戰。

網友B:是什麽是什麽是什麽?

網友C:工作?還是追人?233或者給貓接生?

張叔說正式“止雨祭”前還需要彩排兩次,讓我和雁空山吃過晚飯到指定地點集合。

所謂指定地點是島上一所小學的室內體育館,因為是暑假,空著也是空著,就做了“止雨祭”的臨時統籌辦公室。

雁空山將車停好後,我們一道往體育館走去。路上有點暗,沒有什麽燈光,整個學校唯有體育館是亮著的。

知了吵得嚇人,學校裏不知是不是有小水塘,青蛙也加入了合唱的隊伍,試要比比誰的歌喉更嘹亮。

我分心聽歌,腳下不知踩到什麽東西,一不小心踉蹌著往前,差點跌個狗啃泥,還好及時撲住了前方雁空山的胳膊。

他底盤穩得不行,被我突然撲一下晃都不晃的,隻是微微在暗色光線下偏過頭,停下來給我時間站穩。

“這裏太暗了,我牽著你走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手腕便被灼熱的大掌一把攥住,輕扯著向前。

啊,四舍五入的話,就是第一次牽手啊!

我盡量控製著自己不要太過洋洋得意,但如果此時稍有燈光,雁空山又正好回頭的話,就能準確無誤地捕捉到我臉上誇張的傻笑。

心裏的小麻雀已經口銜玫瑰,快樂地跟著大合唱跳起了藝術體操,並以一個托馬斯全旋結束了動作。

哎,我的心裏真是住著一隻戲很多的小麻雀呢。用另一隻手按了按胸口,我無聲地暗歎著。

從停車地方到體育館大門也就二十來米的路,很快就走到了。當雁空山隻手推開厚重的大門,體育館內明亮的燈光流瀉出來時,他自然地鬆開了我的手,單方麵的短暫甜蜜時光便也結束了。

體育館內除了張叔還站著不少人,有些還算在村裏見到過,有些就徹底不認識了,應該是鄰村過來的。

空曠的場館內整齊擺放著許多祭典用的道具,最顯眼的要數正中央的一頂半人高的神轎。

神轎通體黑色,係著紅繩裝飾,三麵是及膝的護欄,背後豎著紅綢的屏風,說是“轎子”,其實更像一隻巨型展台。

“這頂神轎我年輕時候就在用了,漆一遍遍掉又一遍遍刷,也不知還能再用幾年。”張叔見我一直盯著神轎看,過來給我介紹,拍著抬杠道,“上好的梨花木打的,需要二十四人合力才能抬起來。走得時候很穩的,你放心,絕對不會暈。”

彩排其實也是為我和雁空山特別準備的,其他人早就練了個把月,步驟都很熟悉了。

“棉棉這個體形,阿山抱起來應該不成問題。”劉叔似乎也是抬轎人中的一個,張叔在給我們講解步驟時,他從遠處走了過來。

“抱起來?”我一下抓到重點。

“天女的羽衣白色的嘛,很容易弄髒,而且到時候你不能穿鞋子的,要赤腳,上轎的時候就要神將抱著上去。”說著,劉叔指了指我和雁空山,“來來來,先試試看。”

這麽突然的嗎?

我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驚喜,雁空山便依言走到我身邊,攬住了我的腰。

掌心的熱度透過薄薄T恤傳遞過來,簡直要燙化我的肌膚。今天份的親密接觸有點超標,我…我要過載了。

“放鬆。”他可能感受到我肌肉的緊繃,低低在我耳邊吐字。

這下好了,我直接硬成僵屍。

“好,來,1、2…”劉叔在旁喊口令,“起!”

他“起”字一落,我整個身體便騰空而起,被雁空山穩穩打橫抱起。

我一聲驚呼壓在喉頭,下意識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完美!”張叔讚道,“來,走兩步,看好台階上神轎。”

雁空山調整了下姿勢,將我往上顛了顛,抱得更緊了些。

“太瘦了,多吃點。”他和我說著話,自如地踏上了神轎,全程氣定神閑,絲毫不覺吃力。

我其實吃得不算少,隻是最近長身體,吃得都用來長高了,肉就少一些。

“我每天中午盒飯都有吃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靠著他,小聲辯解。

他按照張叔指令輕輕將我放到神轎上,起身時揉了把我的頭:“明天給你多訂一份,你好好吃完。”

神轎後方的屏風前放著一把巨大的紅色油紙傘,雁空山放下我後便過去扶起傘將其撐了開來。

“對,撐開了就走到天女斜後方盤腿坐好就行。”張叔仍不遺餘力地指導著我們,“棉棉你跪坐,對,辛苦一下,天女盤著腿就不好看了。”

神轎上基本定下了,張叔又招呼眾人聚攏過來,各就各位,準備抬轎。

由劉叔負責喊口號,張叔則在一旁把握節奏,調整隊形。

“一、二、三!”

當劉叔中氣十足地喊到“三”時,轎身微動,神轎整個被抬了起來。

“一、二、三!”

“一、二、三!”

體育館內回響起二十多人整齊劃一的呐喊聲,凡到“三”,轎身就要輕輕晃動一下,是又跨出了下一步。

倒真的不晃,因為走得實在太慢了…

等排練好一遍,已經是夜裏九點多,開車回到家都要十點。

雁空山停好車與我一同到家裏接雁晚秋。小女孩睡在鋪著麻將席的木沙發上,臉上紅撲撲的,鬢角微微的汗濕。一塊小毯子蓋在她肚子上,假肢靠著茶幾擺放。

由於沒有空調,阿公豎著一台落地扇對著沙發不停搖頭吹,手上還拿蒲扇給她趕蚊子。

雁空山謝過阿公,小心抱起女兒往外走。我在後頭拿上假肢替他送回了家。

假肢小小的,夏日裏也冷冰冰的。我以前總是會刻意忽略掉雁晚秋的殘疾,並不會將她當特殊存在看待,今日驟然摸到她的假肢,心裏著實有些不是滋味。

並非同情可憐的情緒,隻是很心疼她,心疼她小小年紀就要遭受這樣的傷痛。

親爸還是那樣一個渣男。

我跟著雁空山進了屋,又上了樓,到了從未踏入過的神秘二樓。

二樓有三間房,一間雁晚秋的臥室,一間書房,還有間雖然關著門,但無疑就是雁空山的房間了。

這要是個遊戲副本,我這就是開啟新地圖了啊!

雁晚秋的屋子粉粉嫩嫩的,堆了許多布娃娃,床頭還裝了粉色的紗幔。

我將假肢靠床頭櫃擺放,這樣她明天起床一睜眼就能很方便的拿到。

雁空山將她輕柔地放在**,之後打開空調,又細心地拉好紗幔,這才與我一道離開。

“是車禍。”

走出大門時,毫無預兆就聽到身後雁空山說了這麽一句。

我詫異地回眸,雁空山站在屋簷下,似乎不打算馬上回去,從口袋裏摸出了煙和打火機。

我立在廊下,與他差開一些距離,因為他的話一時也走不了了。

“你看起來一副很想知道的樣子。”他笑了笑,低頭咬著煙點燃,頭頂數值卻一點點下降。

我怕他又像上次那樣不高興,忙道:“不不不,我不想知道的,你要是…要是不想說,可以不用告訴我的。”

他靠在門廊下的一根柱子上,徐徐噴出一口煙。

“我想說,你要聽嗎?”

風裏吹來薔薇迷離的香氣,還有一些屬於海洋的鹹腥,以及濕潤的水汽。如果這是一支香水,必定是一支集嫵媚、溫柔與幹練於一體的香水。

清少納言說,夏天是夜裏最好,的確是這樣的。

夏天的夜裏不僅有迷人的香氣,還有迷人的雁空山,月色那樣溫柔,一點不咄咄逼人。

有人可以拒絕雁空山嗎?

至少我是不行的。

“你想說,我就聽。”

我背過手,偷偷掰著手指。

“秋秋在十八個月的時候和我姐姐一起出了場車禍…”雁空山頭頂數值逐漸變為了藍色。

這是一起不幸的事故,她們本來要去醫院做例行檢查的,結果在快到的時候發生了嚴重的車禍。一輛私家車失控撞上了她們所乘坐的出租車。

雁空山的姐姐本能地用身體保護住了女兒,自己則重傷不治,而小晚秋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一條腿卻遺憾沒有保住。

而此時的丁白舟正與新婚妻子在國外濃情蜜意,大肆揮霍本該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金錢,絲毫不知國內發生的一切。

“我和我姐從小相依為命,她供我讀書,養我長大,非常不容易。她和丁白舟在一起時,我很為她高興,以為終於有人能給她幸福。十年,我也早就將丁白舟當做親人,視為姐夫,結果他卻為了別的女人拋棄了她。”雁空山說著眸色轉冷。

一支煙抽完,他將煙蒂丟到地上,用腳踩熄。

“很晚了,回去睡吧。”他微蹙著眉,情緒仍沒恢複過來。

我看著他頭頂隻有60的數值,實在無法就這樣若無其事地轉身離去。

在他疑惑地注視下,我直直朝他走過去,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別難過了,你把秋秋養得很好,姐姐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

我其實從沒這樣安慰過人,一切都像是下意識的。

動作是很容易做,但做完後的收場卻很難。我維持一個動作靜止須臾,不好意思的情緒逐漸超過想要安慰對方的欲望。

月亮被一片烏雲遮蓋,仿佛也在羞赧。

我一瞬間醒轉,慌忙收回手,根本不敢看雁空山。

“晚,晚安!”匆匆落下一句,我快步頭也不回地逃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