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黎的危機

正月末的時候,祝暄遞來消息,沐黎的秦家軍已經到達了邊境,正在整軍待戰。琦嵐國顯然之前就知道了宇陽國這邊的動靜,十萬大軍隔著百裏與兩萬秦家軍對峙。

接下來的一個月,兩軍戰起,秦沐黎運籌帷幄、衝鋒陷陣,連殺對方兩名將領,殲敵五萬自損千百,三場對戰都以秦家軍的完勝結局。

琦嵐帝驚怒之下罷免將帥,禦駕親征。一時間琦嵐軍士氣大增,琦嵐帝與秦沐黎鬥智鬥勇,在秦家軍不足兩萬而己方保持十萬的人數優勢下終於和秦家軍打了個平局。

又一個月,秦家軍傷亡漸多,琦嵐軍卻始終保持十萬大軍,終於在五月中旬,祝暄帶來了秦家軍敗仗的噩訊——

【沐黎在這一役中為了掩護其他將領撤退,左胸挨了琦嵐帝楚爍寒一箭,隻差一寸便能要了他的命!我和爹爹及其他幾位重臣已經商量好明日早朝時向皇上請求援兵了,雨辰兄請安心等我的消息!】

宰相府的侍衛送來祝暄的書信時,我正和顧傾城一起吃午飯。迫不及待地展開信紙後,便被信的內容驚得三魂去了兩魂半。

沐黎重傷!沐黎重傷了!

我捏著信紙的手因這個認知而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忽的手中的信紙被抽走,顧傾城掃了一眼信的內容,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冷笑道:“請兵?那個冷血皇帝會同意?”

我臉色更白,心中最後一絲期盼幾乎被顧傾城的這句話擊的粉碎,卻還是強自爭辯道:“不會的!隻要朝中重臣聯名請兵,皇上一定會同意的!一定會同意的!”

顧傾城看了我一眼,抿著唇不再說話,垂下的眼睫下卻有波光在暗暗流轉。

翌日,我在宰相府的門外從淩晨守到中午,才見祝暄的馬車遠遠地駛過來。祝暄一下車,我便迫不及待地衝到了他麵前:“怎麽樣?皇上同意派遣援兵了嗎?”

祝暄點點頭,沒待我欣喜,又黯然道:“老太君和秦夫人在禦書房外長跪半天,我爹和幾位重臣也在一邊求情,皇上卻仍堅持說沐黎抗旨不遵,本就是死罪,現在容他待罪立功,已經是格外開恩。後來老太君和秦夫人磕頭磕到流血,皇上才勉強答應派遣一萬軍隊,再有人求情就賜他個忤逆之罪,禍及九族!”

我眼前驀的黑了黑,一萬?才一萬?!現在秦家軍傷亡之後已不足八千,就算再加一萬,也隻是杯水車薪而已,沐黎遲早還是會落敗身亡!

事情比我想的還要糟糕,皇上派出的那所謂的一萬精兵,竟然在與琦嵐軍的第一場對陣中就折損了一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充當了炮灰,秦家軍得以保存最後的八千精銳,安全撤離。然而前後不過五天,那剩下的五千士兵又戰死三千,秦家軍和最後兩萬士兵被圍困在了一片地勢險峻的殤駝嶺中。

琦嵐帝顯然是看出了宇陽帝見死不救的用意,幾乎是不計代價地瘋狂進攻,妄圖全殲秦家軍,尤其是秦沐黎,被圍困在殤駝嶺之前,原本重傷未愈的身上又添了一箭兩刀,戰鬥中幾乎是時刻在鬼門關前徘徊。

邊疆向京城傳遞消息,即使每個驛站都換人換馬,日夜兼程,也要三日才能到達,也就是說此刻沐黎已經被圍困了五日,而且徹底失去了和外界的聯係及糧草供應!現在又是六月酷暑,如果軍隊裏的醫藥再短缺的話……

“沐黎!沐黎!”

我尖叫著從夢中驚醒,趴在桌子上的身體猛然坐起,夢中沐黎被萬箭射穿、滿身是血跌落戰馬的情景仿佛還在眼前,任我怎麽搖頭都揮之不去,我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恐懼,站起身衝出房間。

“傾城!開開門!傾城!”我身體幾乎趴在了顧傾城的門上,奮力地敲著門。

顧傾城從裏麵打開門,我立刻拽著他的衣袖跪下來,聲音悵惶而哽咽:“傾城!我求求你!你帶我去見沐黎吧!我求求你!帶我見沐黎!”

剛才的夢仿佛一個不祥的預兆,我有預感,如果我現在不去,也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沐黎了!

顧傾城右手尚執著一隻狼毫筆,聞言隻是淡淡地開口:“小聲點,別把君墨吵醒了!”,說完身體輕巧地一個半轉,被我緊緊攥著的衣袖便抽了出去。

見顧傾城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回到桌案旁繼續寫寫畫畫,我也隻能咬著唇期盼地看著他的背影。

“不要跪著,站起來吧!”顧傾城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清冷慵懶,卻添了些不可抗拒的威嚴。隔了一會,又漫不經心地道:“你是如何認出我是狼鷹的?”

我站起身,平息了一下焦燥的心情:“在將軍府的外麵,你的眼睛讓我懷疑你是狼鷹,然後你的作息讓我確定你就是!”

顧傾城停下筆,回頭看向我,眼睛裏帶著微微的笑意:“不少人都見過我的眼睛,但是認出來的卻隻有你一個。”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別人認不出你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你!”

顧傾城哂笑一聲:“說的好像你有多了解我,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你又何談了解?”

顧傾城提筆又寫了幾個字,殷唇微動,一聲奇異的口哨逸出,隻聽窗外的夜空中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一隻黑鷹便落在了桌子上,衝顧傾城歡快地鳴叫著。顧傾城伸手摸摸黑鷹的腦袋,黑鷹竟服貼地眯起了眼睛。

一陣親昵後,顧傾城將桌子上已經風幹的信紙折起來綁在黑鷹的腿上,又從懷裏取出一個紫金令牌掛在它的脖子上,說了一句聽不懂的古怪語言,黑鷹便很人性化地點點頭飛走了。

顧傾城轉身看向一臉驚異的我:“我答應帶你去見秦沐黎,甚至可以幫你請兵助他脫險,但是作為報酬,你必須答應以後為我所用,隻要是我的命令你必須服從!”

我立刻毫不猶豫地點頭:“我答應!”

“很好!”顧傾城勾唇一笑,明媚的眼睛此刻卻仿若沉浸寒潭千載的冰玉,清澈,而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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