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抵達

我抱著小君墨站在將軍府的門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回到這裏,心中盡是複雜難言。

小君墨在我懷裏不安分地扭動著,□□個月的小家夥比普通周歲的小孩還要大,脖子上銀光閃閃的長命鎖是顧傾城專門去寺廟裏求的。顧傾城對小君墨的疼愛是滲入骨髓的,如今卻為了我不得已而托孤,他將小君墨交給我時,眼神中的不舍與掙紮我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就算他不說,以後我也會全力完成他讓我做的任何事!

一會兒工夫,進去傳話的門衛便回來了,令我驚訝的是老太君、秦夫人和秦若煙竟然親自來迎我。

我整了整臉上的神色,剛要拜禮,老太君和秦夫人竟然先一步跪在了我麵前,秦若煙見奶奶和娘親都跪下了,也連忙跟著跪了下來。三人的眼睛都是紅腫的,老太君比我們上次相見時更顯老邁,一頭銀絲竟再也找不到半根黑發了!

我驚詫之餘連忙往旁邊閃了閃,避開她們的跪拜後再伸出一隻手去扶老太君:“老太君你們這是做什麽?有話站起來好好講啊!”

老太君固執地跪在地上,一開口便是悲慟的泣音:“雨辰,你救救黎兒吧!我們秦家就剩黎兒這一根獨苗了!我知道我們有愧於你,但是念在你們曾經的情分上,念在黎兒為了你抗旨不遵的份上,你救救黎兒吧!”

秦夫人也滿眼含淚:“黎兒的兵法戰略幾乎全部師承於你,現在皇上不肯援兵,你想一想能不能出什麽良計救出黎兒啊!雨辰,隻要你救出黎兒,你們想怎樣我們都不管了好不好?求求你救救黎兒!”

“嗚嗚……雨辰哥哥,從小你就比娘親和奶奶還要疼哥哥,待我和哥哥就像爹爹一樣,哥哥現在受傷被困,若煙也求你去救救哥哥吧!”

我怔忡地看著眼前泣不成聲的三人,是怎樣的絕望才能讓她們如此不顧一切地跪倒在我身前,隻求那幾乎沒有希望的一絲希望?

我咚的一聲跪在她們麵前,勉強擠出一絲笑,將小君墨遞到她們麵前:“老太君,秦夫人,你們看,這是我的兒子君墨,我今天就是要把他托付給你們的,明日一早我便要出發去找沐黎了,你們放心,沐黎生我生,沐黎死我死!”

三人皆是一愣,低頭看向正滴溜著眼睛好奇地望著她們的小君墨,秦夫人伸手要接過他,小君墨立刻很給麵子的咯咯笑了起來,原本悲傷的氣氛竟瞬間被這一串清脆的童音衝散。

秦夫人小心地將小君墨抱在懷裏:“好可愛的孩子!”

小君墨咿咿呀呀了幾聲,白嫩的小手緊緊抓著秦夫人的衣服,仿佛在回應她的話。

秦夫人不由微笑:“君墨,君墨……長得真的很像雨辰!”

老太君握住我的雙手,既愧疚又欣慰地看著我:“雨辰,我們一定會把君墨當親孫子一樣養育的,實在救不了黎兒……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君墨還小,不能沒有爹爹!”

君墨還小,確實不能沒有爹爹,所以即使我和沐黎都不能生還,也要保證顧傾城的安全。

我微微一笑:“老太君,我們都不要這樣跪著了,你看我們一跪,旁邊的人都跪了一片,我們進屋去說吧!”

老太君連忙點點頭:“對!對!我們都回屋去說!你難得回來一趟,我讓下人準備酒宴,中午就在這裏吃吧,也算是為你餞行了!”

“嗯!謝謝老太君!”

從將軍府回來已近傍晚,顧傾城早晨走的時候說是要去見一個人,順便從他那討要一些珍貴的藥材,此刻還沒有回來。雖然說好明天一早出發,但是漫長的等待卻更讓人焦燥。

直到午夜時分顧傾城才策馬而歸,帶回來幾盒千年人參、靈芝、冬蟲夏草之類的珍稀藥材和一大包傷藥,然而他的臉色卻前所未有的沉凝,將藥材和馬都丟給我,說了句:“明天你就騎這匹馬,它叫逐風。”然後不待我出聲,便沉著臉回房了。

顧傾城的異樣直到第二天出發都沒有消失,一路沉默地策馬疾馳,拚命趕路的氣勢似乎比我還急切。

第十日下午,我們終於到達了離邊境戰場最近的嶺陽城,嶺陽城的氣氛很緊張,街道上幾乎見不到行走的人,偶爾路過幾人也是行色匆匆,顯然老百姓對戰場的局勢都很擔憂。

此刻我心中不免一陣悲戚,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的描述並不是誇張,先不說派遣出的那一萬士兵都是炮灰,即使是這些邊鎮之城的普通百姓,在這場戰爭中也無辜受累,然而坐在朝堂上的那人卻是連眉頭都不會為他們皺上一皺。

“我們先在客棧休息一下,吃點飯!”

顧傾城熟門熟路的領著我去了一家叫“安居客棧”的地方,那客棧老板殷勤地帶我們去房間後,拿著顧傾城丟給他的一錠銀子屁顛屁顛地去為我們準備飯菜了。

越近邊境,顧傾城臉上的表情就越晦暗難懂,一路上他幾乎沒跟我說過話,這次的用餐也是一樣的靜悄悄,隻是我們都不約而同地多吃了一碗飯,為著即將到來的挑戰儲備體力。

入夜後,顧傾城攬著我翻出城牆,一聲口哨,千裏馬黑鷹便從樹林中跑了出來,它的頭頂上還盤旋著那隻充當過信使的黑鷹鳥。顧傾城帶著我飛身上馬,黑鷹鳥一聲長鳴當先飛去,顧傾城便駕著馬朝它飛走的方向追去。

幾個時辰後,黑鷹鳥帶著我們靠近一處山脈,遠遠地便能望見山腳處密密麻麻的軍帳,燈火通明的仿若白晝,顧傾城駐足看了一會,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身後他緊繃的身體。

我以為他是緊張,畢竟武功再好的人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心中不由自責:“傾城,你就在這裏放我下來吧,我自己想辦法上山!”

耳旁傳來一聲嗤笑:“你找死我不管,但是你死了誰替你實踐對我的承諾?”

我頓時無言,顧傾城不再理我,又停了一會便拉住馬韁,掉頭向另一方向前進。再停下時我們已經置身在了一處懸崖下,懸崖是90°筆直向上的,幾乎看不見它的頂峰,顧傾城將我拴在他的背上,雙手各拿著一把寒光閃爍的匕首,扭頭看向我:“害怕嗎?”

說實話,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想到沐黎就在這山的裏麵等著我,所有的恐懼便化成了滿心的急切:“我不怕!你要小心一點!”

顧傾城輕哼一聲:“這種程度的峭壁還難不倒我,閉上眼睛,半個時辰後再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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