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老仙（3）
這件事情過後，太奶奶和爺爺去了遠郊的一個神婆家，聽說她識人鬼，懂陰陽，家裏接二連三出了這檔子事，總得弄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一大早，來到神婆家門口，發現有好多人已在門外等待，看來這人還真有些本事，兩人便在門外石墩上等待……一晃就是一天，等人都走光了，太奶奶和爺爺才走進門。進門之後，映入眼簾的是神像燭台，供著很多幹果、饅頭，看樣子放了很久了，但香火很旺，牆上還有各類佛教的掛飾。裏屋的用簾子擋著，看不清楚裏麵是什麽情況，不過兩邊寫著一副對子——算得不準，分文不取，算得若準，錢糧少許。爺爺會心一笑，看來是個人就得吃飯啊。接著，一個中年婦女把我們領到裏屋，隻見一個花白頭發的老者坐在土炕上，閉著眼睛（後來才發現她看不見），身前放著一個矮桌，上麵有錢幣和龜殼，還有一盆水。
“請坐。”神婆說道。
“我們是來問問，家裏……”太奶奶剛開個頭，就被神婆打斷了，她搶過話頭，說：“剛才你們走進門來，我已經聞到有一絲怪味，是老鼠的味道，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對對對，我們是不是得罪它了，老是和我們過不去，前段時間老頭子中了邪，好好地人就走了。”太奶奶急切地說。
“想解決這件事，其實也不難。”神婆轉頭看向爺爺，說：“你是不是屬鼠的？”
爺爺感到莫名其妙，說：“對啊，這和灰老仙有什麽關係？”
“你們家本該是灰老仙聚首之所，曆經百年，而你的出生打破了這個規則，破壞了此地的風水，使它們人不像人，鼠不似鼠，故而經常作亂，又逢時局動**，才會變怪起急。”她接著說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搬家。”
“搬家。”太奶奶和爺爺異口同聲。
“我們世代家業都在那裏，能搬到哪裏去，現在外麵都在逃荒，真不然餓死在外頭啊，有沒有其他的法子，求求你了。”太奶奶死活不肯搬，懇求著神婆。
神婆讓中年婦女出去拿了一大包白色的粉末，說道：“搬家是最快也是最好的辦法，好吧，既然你主意已定，唯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三天後中午整點時分，把這包粉末灑在家裏的各個角落，井邊、床下、門外都要放到，你們都在房外等著，到午夜時分，自然見分曉。”說完，神婆把麵前那盆水推向我，最後說道：“鏟草除根，禍及子孫，三火不盡，家宅不寧。”
太奶奶千恩萬謝，放了不少錢在桌上。
三天後的中午，全家一起行動，按照神婆所教，把家裏裏外外都灑上了白色的粉末。吃完晚飯，一家人都在房外候著。
時間飛快，轉眼就到了午夜，幾個人站在房門外焦急萬分，隻聽見裏麵吵鬧聲不斷，鍋碗瓢盆，桌椅板凳，叮咚亂響，好像整個裝修隊在搬家似的。爺爺爬上鄰居矮牆，向院子張望，隻見滿院都是黑影，竄來竄去，但好像失去了方向，到處碰壁，撞到後又好像喝醉了似的，躺著不動了。約莫著半個鍾頭的時間，房裏沒有了聲響，爺爺率先打開房門，差點摔了一跤，軟軟乎乎，應該是踩到了老鼠。點燃油燈，場麵嘩然一驚，到處躺著老鼠，前院後院，樓上樓下，上百隻的老鼠，大大小小，紅白黃綠，死一樣地東倒西歪，好不惡心。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所有的老鼠都規整到了一塊，滿滿一座小山。
“老三，下麵怎麽辦？”大伯對著爺爺說道，“幹脆燒了吧。”
“等等，”爺爺記起神婆說的話，又想起她的舉動，開心地說著：“有了，把所有老鼠都扔到井裏。
??”隨即，所有人用手的，用簸箕的，連掃帶拖，把所有老鼠都扔到了井裏。爺爺又找來一塊厚實的石板蓋了上去，突然，轟的一聲，井裏冒出一道火光，差點把爺爺嚇到，衣袖和胸前都燒得黑乎乎的。從石板的縫隙處看下去，裏麵真的燒得很厲害，接著又冒出一陣陣白煙，嗆得大家都逃向門外。半天功夫，白煙才漸漸消失，屋簷、牆斷都被熏得黑紫黑紫，大伯不放心，又去外麵找來江泥、石塊，把整個井口都封得嚴嚴實實。
第二年，我的父親出生，接著我出生，都在這老房子裏，家裏再也沒有發生灰老仙鬧事。前些年，我回了趟老家，井口已經看不見了，隻有那黑色的印跡記錄著當年發生過的事。我很想問爺爺，太爺爺去世前，到底和他說了什麽，但現在已經問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