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堂十八樓(1)
清光緒十九年,在天津老龍頭車站不遠的地方,有一座中式建築的飯店,成圓形土樓狀,為磚木結構,主樓有三層,一層是吃飯的地方,除了中間的空地,圍了一圈共十八個包間,二層為戲台,也是十八個包間,三層為客房,由金木水火土五行、天地人神鬼五仙、東南西北四方八位組成,每個房門前都掛著一塊字牌。這是當時唯一一個由中國商人出資建設的,名叫孔堂十八樓。
老板姓孔,是個雲南人,來天津做生意,但時運不濟,賠了大本,朋友勸他說,流水生意不如坐地買賣,最後他拿出全部身家財產建了這麽一個飯店,打算在這裏落地生根了。
因為周圍好的飯店就這麽一家,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又距離火車站近,來來往往的生意也還不錯,再加上孔老板是個生意經,點子多,客人是絡繹不絕,但時間長了,附近陸陸續續也開了很多個小飯店,生意大是非多,嫉妒的人大可有之,同行之間或多或少有點小摩擦,但孔老板仗著和官麵上的關係,終能過著太平日子。而這一帶逐漸形成了一條集市,三教九流混雜,不亞於市中心的繁華程度。
這年的元宵節一早,孔老板還在自己的宅子裏睡覺,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來的是二掌櫃,平時店裏事情都交給他,說是飯店出事了,還死了一個人。
來到飯店,四個英國兵站立在大門口,端槍肅立,裏麵二十幾個英國兵正在各房各門巡查著,死人已經被拖走了,幾個捕快還留在出事房間的門口看守。出事的是三樓的鬼字號房,房裏一片狼藉,看樣子那人死的時候發生了不尋常的事。
衙門李捕頭把孔老板帶到後廳詳談,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昨天半夜,二掌櫃在櫃台前算賬,聽到三樓有人驚叫,接著是劈裏啪啦的雜音,於是讓個叫矮子的小夥計上去看看。矮子來到三樓,就看到鬼字號房的房門大開,不時還有茶碗、板凳飛出來,怕被砸中就等了一會兒,見沒了動靜才慢慢走近,站在房間門外,看到裏麵亂成一團,沒個可以下腳的地兒,像是被打劫似的,而那個客人卻不見了。
矮子探頭探腦,好不容易走到睡房,見到那個客人趴在床底下,隻露出兩隻腳,他走過去踢了兩下,見沒有動靜,就把客人拽了出來,看到臉,一頭卷黃發,大鼻子大眼,七孔流血,嘴巴被塗上了白色的**。
矮子大叫著二掌櫃,從樓上連滾帶爬到了櫃台前,把看到的說了一遍。起先,二掌櫃還將信將疑,可看矮子臉色發白,哆哆嗦嗦,也不由不信,自己親自去了衙門報了案。
經過調查,死的是個英國人,還是個傳教士,事情已經驚動了英租界,衙門被警告限期七天內破案,而孔堂十八樓就此封店停業。
孔老板平時衙門走得比較勤,關係也不錯,隻是和外國人並沒有交道,所以這事也挺棘手,按照以往的經驗,隻要不查出個結果,恐怕這個店難保了。他每天托關係找熟人,想早點把事情解決,銀子是花了不少,可也隻是打聽到那個人是中毒而亡,連自殺還是他殺都沒個結論。
六天後的一個中午,孔老板正在家裏喝悶酒,李捕頭推開大門氣喘籲籲地跑到他的麵前,說是找到點線索。
兩個快步來到了一個小巷子裏,裏麵有個乞丐正站在牆角,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個乞丐叫三子,經常在火車站附近乞討,而主要是幹點偷雞摸狗的勾當,被李捕頭抓過好幾次,每次放出來又重操舊業。聽他說,出事前幾天他見過那個英國傳教士,而事情是這樣的。
正月初十那天,各家各戶都在做花燈,黏貼紙,而作為本地最大的飯店,孔老板要已預備做上千隻花燈,準備元宵節前免費分發給街坊,這就需要一些工人和漿糊,於是張榜招工,給的工錢也是不低,報名的人絡繹不絕,最後挑了十個人,在後廳的院子裏趕工,而三子衝著和夥計的關係,也被招了進去,可他怎麽可能會這手藝,就幫忙做起了漿糊。這天晚上,一幫人正在忙活,這個傳教士喝得醉熏熏的,還拿起做好的花燈左瞧右看,不時還嘲笑這些工人,用著不流利的中文,辱罵著工人,說什麽中國人就知道做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窮人就是個窮酸樣這些比較難聽的話,眾人是敢怒不敢言,當時有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就聽不過去,回罵了幾句,傳教士就用酒瓶砸在了漢子的頭上,立馬見了血,眾人上前就要過去理論,傳教士見寡不敵眾,也就識趣地走了,漢子被夥計送到醫館救治,可那次之後就沒見著漢子了,第二天發現漿糊少了一盆,三子還被二掌櫃責怪了一通。
三子把知道的都說了,而那個漢子是誰,他也不知道,隻記得那個人沒有門牙。
李捕頭聽到漿糊,心裏一驚,和孔老板說那個傳教士死時嘴上就被塗上了漿糊,兩人一合計,覺得這事和漢子有很大的關係,可都這麽久了,怕是很難再找的到了,孔老板說他有辦法,兩人又馬上趕到了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