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蔓蔓、卻是美男,丹鳳輕眯、勾人心弦。包釋見多識廣,低聲驚呼,“花弄影?”
亭兒聞言似放下一塊石頭,暗忖道,“看這打扮舉止,武學身法,我已猜到七八,果然是他!”嘴上卻說,“包舵主,你認得此人?”
包釋點頭,麵色凝重,“不錯,武林四公子我老包是都見過的,隻這花間客卻隻有一麵之緣,已是數年前的事了,不想今日再會,是福是禍未可知啊!”
“此話怎講?”
“花間客花弄影性情最是乖張,行事捉摸不定,在四公子中亦最是神秘、武功最高,連我家公子都常常稱歎。此人常常流連風月之地,名聲倒也不壞,獨來獨往慣了,誰知他今日來此做甚!看這架勢,有些不妙啊!”
包釋話音剛落,隻見花弄影微微抬起右手,身形緩緩脹大,凝氣於掌心,猛地一揮,千鈞之力重重砸向寺門。
“轟隆”一聲,數百斤的石門連同門框齊齊脫了門洞,倒飛回寺內,直把門後的和尚們驚的紛紛四散,直到撞上寺內兩抱粗的石柱,才分左右斜倒在地上,又是揚起一陣塵土,和尚們咳嗽不止。
“昆侖訣!”亭兒與包釋異口同聲的低呼,轉身相視點頭。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擅闖少林、毀我寺門!”說著打寺內依次閃出寂遊、寂慧兩位大師,身後呼啦啦跟著十數名持棍的武僧,看腳步姿態,當是達摩院的十八羅漢。
寂遊大師脾氣有些火爆,雖入寺半百磨去了不少,卻被近日的種種煩心事又勾了回來,若不是師兄寂慧大師鎮著,早就跳將出來跟他們好好理論一番,憑白在寺內受了這半天鳥氣!借著寺門被毀,終於大喊一聲,提了禪杖衝了出來,寂慧大師趕緊跟著。
“阿彌陀佛,師弟莫要焦躁!”寂慧大師伸手攔下兩眼冒火的師弟,扭頭看向花弄影,“這位施主,不知何故定要擾我佛門清淨?”
“清淨?”花弄影嘴角惡狠狠的擠出兩個字,“速速讓那寂了和尚滾將出來,我有話要問他!如若不然,都叫你們去見佛祖!”
寂遊大師哪還受得了這個,一把推開師兄,提了精鋼水磨禪杖,起如鷹隼淩霄、落如沉雷擊地,照著花弄影就是一陣劈頭蓋臉,花弄影同樣不敢大意,借著靈巧的身法輾轉騰挪,隻是未曾出手。
寂遊大師的“拜天降魔”杖法跟他的脾氣相應,同樣的剛猛霸道,罡風直刮得觀戰的眾人紛紛後退。
花弄影躲了一陣,聽到影兒提醒,“公子莫要戀戰,正事要緊!”於是運起“昆侖訣”,身形拔高數丈,一式“昆侖壓頂”俯衝而下,寂遊大師大喝一聲,挺杖相接,身後的寂慧大師眼見不妙,忙運力跟著揮出一掌。
“嘭”的一聲巨響,花弄影在空中打了一個旋翻身落下,兩位大師卻齊齊退了兩步。
“多謝施主手下留情,我師兄弟二人聯手亦是不敵,隻是掌門師兄久不問世事,不知哪裏得罪了施主,還望明示!如若不然,今日你隻能踏過老衲進去問個究竟了,阿彌陀佛…”寂慧大師雙手合十,仍是上前一步,擋在寺門前麵。
“此間事與你等無關,我隻找那寂了和尚!快快讓開,否則別怪我無情了!”嘴上說著,卻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大師,這便是你等的不對了,怎麽說這位也是武林四公子中的花公子,隻是想見見寂了大師當麵問些事情,何故百般阻攔?”一旁的影兒見場麵僵持不下,張嘴說了一句。
這下可炸開了鍋,原來這位便是花弄影,年紀不大竟能輕鬆的打敗少林兩位“寂”字輩高僧,眾人議論一片,嘖嘖稱奇,不由得對“武林四公子”又加了幾分敬仰。
“就是就是,怎麽說四公子也是武林翹楚,寂了大師身為武林盟主,就這般目中無人了嗎?”
“今日定要給個說法,否則日後少林何以服眾?”又有幾個起哄。
眼見事態嚴重,寂慧大師急得滿頭大汗,包釋在人群裏也是無計可施。
亭兒聯想起鶯不啼的前前後後,心裏已明白了事情原委,於是氣定神閑的走到寂慧大師一側,與花弄影相對而視。
果然是世間少有的美男,隻是一雙火紅的眼眸裏夾雜著讓人難以察覺的神色,是傷感?是憤怒?亭兒不再多想,咳嗽一聲,“在下康敬亭,見過花公子!”拱手而拜。
花弄影已看出麵前的少年並無惡意,“何事?”
“風揚絮是我的結義大哥,我與墨染霜墨公子亦有幾分交情,他們二人曾多次跟我提起公子的種種俠義行事,在下神交已久,今日一見,公子愛憎分明,方才占盡先機卻不曾恃強好鬥,果如其言,著實敬佩!”亭兒有感而發,顯得誠意十足。
沒想到亭兒年紀輕輕竟能與四公子稱兄道弟,倒讓花弄影有些詫異,身後的武林眾人更是驚的張大了嘴,看來今日少林一行定能收獲不少,顯得有些興奮,一個個摩肩擦踵的注視著場內。
“少俠過獎了,聽你所言,我倒是個好人,殊不知我在江湖中可是號稱花間客,竟幹些尋花問柳之事?”
“哎…江湖傳聞豈有盡信之理?我看公子雖說風流倜儻,卻絕非紈絝浪**之徒。況且…”亭兒頓了一頓,沉聲說道,“在下亦猜出了公子此行的目的!”
“噢?”花弄影有些驚訝,“不妨明示!”
“此處人多,你我不如換個安靜點的地方說話,如何?”亭兒提議。
花弄影環顧四周,點頭道好,便由亭兒引著,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不遠處的鬆樹下低聲聊了起來。
眾人隻見花弄影初時平靜,忽又變得咬牙跺腳,接著是不可思議,最後茫然若失,怔怔的盯著寺中高高的佛塔,終於低下頭去,歎了一聲,對著亭兒拱一拱手,也不理會眾人期許的眼神,踏風而去。
沒想到等了半個時辰卻是這等結果,終於有人不幹了,又是先前那個孔姓漢子打頭,“我說這位兄弟,你同花公子都聊了些什麽,怎麽稀裏糊塗的就獨自走了?怎麽著也要給個說法啊!”
“就是就是,我等在此站了半天,腰都酸了,快快道出實情,這少林寺今日進是不進?”
亭兒擺擺手,“在下隻是解了公子心中的疑惑,此間事了,自然就走了。”又轉身對著寂慧大師施禮道,“花公子還托付在下給大師賠個不是,說是改日定會親自登門為今日之事致歉!”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多謝少俠今日好言相勸,才免了少林一劫,老衲在此謝過了!”寂慧大師說著,雙手合十,躬身施禮。
亭兒趕忙回禮,“晚輩著實不敢當,隻是恰巧知道些內情而已,大師不必客氣!”
沒想到憑著亭兒一張利嘴就將花弄影勸走,影兒有些措手不及,本想著趁亂毀了少林,若是能引起一陣中原武林混亂自是更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此時心有不甘,朝著人群中使個眼色。
在不起眼的角落,一個戴著鬥笠的少年微微抬頭,右手悄悄的抬至胸前,袖口緩緩伸出一個機盒,找準角度便按了下去,但見一兩寸餘長、細如發絲的銀針無聲的滑向場內的寂慧大師。
寂慧大師悟道多年,雖未聽到聲響,可自從寂遠大師遇襲之後也是時時提防,加了幾分小心,方才與亭兒交談稍有鬆懈,此時察覺已有些晚了,隻得匆忙避過要害,任憑那一根銀針紮在左臂。
大師悶哼一聲,坐倒在地,頓覺左臂發麻,動彈不得。
接著人群中不時有人中針,慘嚎聲起,登時亂作一團,有些還未明白過來,就被擠的東倒西歪,一片狼藉鼎沸。
亭兒見狀大驚,一時愣在原地,還好包釋反應極快,上前一看寂慧大師中的乃是狼毒針,再找梵羅僧時,哪還有半點影子,二話不說,取出鋼刀決絕的揮了下去,血灑臂揚,接著封了穴道,吩咐趕緊攙了進去。
回過頭來再看,熙熙攘攘的人群轉眼隻剩下遍地狼藉,大部分都是擁擠踩踏得來的皮外傷,不甚礙事,中間卻夾雜著幾具中了毒針屍體,讓回過神來的亭兒氣憤不已。正是:
古有說者連縱橫,一言可抵百萬兵。
今日隻把理來曉,已是無情化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