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賢侄請講!”

“前幾日奉聖上之命,絮兒令莊上管家趙銘德押運一批軍馬北上遼東,卻因為粗心漏帶了牧監簽發的批文,這可是大事一件,於是不敢耽擱,隻好沿馬道親自追了上來。”風揚絮邊說邊留意幾人的臉色。

“後來發現他們已進了山東之地,待追至燕魯交界又沒了蹤影,絮兒心想他們應是擇了住處歇息,這才折了回來。”

見他們仍是麵無表情,“攬嶽閣傲居山東,門徒遍布,絮兒這才想著上山叨擾伯父探聽一二,事急也忘了備禮,門外的兩匹‘透山紅’還望伯父莫要嫌棄!”亭兒聽風揚絮如此說,對這個大哥暗暗佩服幾分。

阮名馭聞言,嗬嗬一笑,“賢侄太客氣了,老夫本就與你義父交好,陳規俗禮不要也罷!”而後一臉無辜的轉向長子阮不齊,“齊兒,近幾日可曾聽聞附近有馬隊經過?”

“父親明察,寒冬將至,齊兒忙著安排下人收柴納糧,儲備過冬物資,這上山下山一日也有個三五趟,卻是未聽說有馬隊過去。”阮不齊拱手、朗聲答道。

“恩…”阮名馭接著說道,“看來貴莊的馬隊當是繞路選了別處,你說也是,你我兩家世代交好,這個趙管家路過山東之地也不來討個酒吃,傳將出去江湖中人豈不都說我攬嶽閣小氣?”

“伯父息怒,估摸是官事要緊,趙管家未敢叨擾,絮兒給賠不是了!”

“無妨無妨,老夫這便派人打探一下,賢侄隻管好生休息,隻要趙管家一行還在山東,定讓他來見你!”說著吩咐了下去。

“也好,那就有勞伯父了!”

“哎…都是自家人,既然好容易來了,這幾日就讓齊兒帶你經略一下五嶽獨尊的風采!哈哈…來人!備酒!今日老夫要與賢侄好好敘敘!”阮名馭興致大發。

熱鬧了半天,天色已暗,風、康二人被分別安排進了後院客房歇息。

折騰了幾日,加之飲了些酒,兩人都有些乏了,不多時便睡下,一切顯得平靜無奇。

後半夜,隨著一陣鑼響,“捉賊嘍…捉賊樓!”的呼喊由遠及近。

亭兒“騰”的躍起,抓起玄虹閃出門外,發現風揚絮早已等著,兩人會意的一笑,眼睜睜看著阮不齊領了三五十巡夜的漢子圍了上來,一時間後院燈火通明,接著有更多人聞訊陸續趕來,包括閣主阮名馭和“泰山四皓”。

阮不齊站在隊伍中間,問旁邊一個高瘦的漢子,“三郎,是你親眼看見賊人逃到了這後院?”

那漢子趕緊答著,“回公子話,今夜該著小的在寶閣值守,約莫三更時分,聽著閣內聲響,便叫了阿四進內查看,剛好撞見賊人行竊,我二人與他打鬥一番,他見勢不妙奪門而出、疾奔後院,我這才喊將起來!”身後一個稍矮的漢子跟著點頭。

“寶閣內丟了何物?”

“錦繡乾坤圖!”簡直對答如流。

阮不齊這才正眼看著風、康二人,“二位可聽到了?今夜有賊人偷了我閣的鎮閣之寶躲進了後院,本公子這才引了人來,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阮公子這是哪裏話!但有用到在下之處知會一聲便是,隻是不知你所說的賊人可曾捉到?”風揚絮依舊有禮。

“還未捉住,但這後院就這麽大點地方,早已被圍了個水泄不通,諒他也逃不掉!本公子正要下令搜尋,不知是否方便?”

“我等是客,客隨主便,公子搜就是了!”

“既如此,三郎!這後院的十數間廂房給我仔細搜!務必要拿到賊人!”阮不齊喝道。

眾人呼啦啦上前,三五人分開奔了廂房,一陣叮咣,不多時便又都折回來聚在一塊兒。

“可有發現?”阮不齊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公子,賊人未發現,隻是…”三郎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怎的婆婆媽媽的,說就是了!”

“隻是…隻是在這位公子房中搜到了丟失的錦繡乾坤圖!”三郎一咬牙,指著亭兒說道。

“哦?”阮不齊來了興趣,“此事康公子作何解釋?”

亭兒啞然失笑,不答反問:“難不成堂堂的攬嶽閣還竟是些栽贓陷害的小人?”

“你!”阮不齊怒目圓睜,就要暴起,阮名馭踱到人前訓了一句,“齊兒休得造次!”

然後嗬嗬一笑,“賢侄啊,今夜閣內生事多有打擾,齊兒也是捉賊心切,莫要跟他計較。”

“伯父言重了,亭兒是我的結義兄弟,為人坦**,從他房中搜到失竊之物怕是其中有些誤會,還是弄明白的好。”

阮名馭點點頭,“嗯…眼下人髒俱在,這位康公子還是要先給個說法的。”

亭兒看了一眼三郎,“你確定方才於寶閣之內與你打鬥的人是我?”

被阮不齊悄悄瞪了一眼,三郎腰板一挺,“天黑雖未看清麵目,但瞧你身形,八九不離十!”

道一聲“好!”,亭兒如離弦之箭一般,飄至三郎身側,“啪啪”點了穴道又飛了回去,整個來回仿佛瞬間,就連阮不齊都有些恍惚,至於阮名馭等攬嶽閣元老更是心頭大駭,驚歎於亭兒的武功,待三郎反應過來已經雙腿打顫、冷汗涔涔。

“就這還能跟我打鬥一番?”亭兒冷笑。

阮不齊緩過神來,故作鎮定,“許是你做賊心虛,當時隻顧著逃命,沒有使出真本事罷了!”

“簡直可笑!再者一說,若真是本公子偷了你們所謂的鎮閣之寶,為何站在此處等你來捉!退一萬步,你能捉得住本公子嗎?”

“放肆!”阮不齊忍無可忍,拔出背後的寶劍就是一陣急攻,身為“攬嶽雙璧”,深得“月落劍法”精髓,屢屢被亭兒羞辱,此番一出手就是殺招。

亭兒嘴上痛快,手上也不甘落後,一心想著讓阮不齊出醜。

玄虹出鞘先是引來一陣驚呼,“軒轅劍法”更是不遑多讓,以快打快,阮不齊很快有些不支,忙收心防守。

亭兒見狀攻勢更緊,玄虹神兵銳不可當,雖說阮不齊手中的寶劍也是萬裏挑一,終究還是被攔腰砍斷,斷刃呼嘯著飛出陣外,端部直直沒入深紅色的房柱,嗡嗡作響。

亭兒伸出一腳,踢在發愣的阮不齊臉上,後者悶哼一聲,連連後退,被下人趕緊攙住,此刻左臉火辣辣的生疼,心裏更是不甘,向父親示意下一步如何行事。

“青藤先生的玄虹怎會在你手裏?”“泰山四皓”之中的衡四楠瞄一眼亭兒,沉聲問道。

“家師北遊之際贈予晚輩,不敢離身半分!”亭兒收了玄虹,回了一句。

“原來如此,以老夫對青藤先生的了解,再觀你的形貌,少俠絕非梁上君子,此事恐另有隱情!”

“前輩明心慧眼,晚輩代家師謝過!”

衡四楠輕捋青須,“師弟,你意下如何?”

阮名馭稍加沉思,“既然師兄開口,師弟遵命便是!”一甩袍袖,黑著臉撤去,阮不齊顧不得傷痛,朝亭兒“哼”了一聲也引人呼啦啦散了,轉眼間熱鬧的後院便隻剩下“泰山四皓”並風、康二人。

此時欒大開口了,滿臉期待的詢問:“少俠可知青藤先生現在何處?”

亭兒稍顯落寞,搖了搖頭,“不瞞前輩,晚輩也在打探家師的下落,自當年鳳鳴一別,便再也沒有見過了…”

“哦…青藤先生乃絕世君子,與我等兄弟也是私交甚篤的酒友,嗬嗬…隻是可惜了先生寄存在我山上的幾壇老酒,不知何時再能把酒言歡了。”

“前輩寬心,但凡探到家師消息,定飛書告知!”亭兒越發覺得這幾位老者性情寬厚、樸實豁達,與那阮名馭非同類中人。於是看了看風揚絮,示意是否將此行的來龍去脈合盤托出。

伍三省看出二人欲言又止,嗬嗬一笑,“白日裏我兄弟幾人已看出二位公子有所隱瞞,不想今夜又發生此等之事,這分明是師弟要逼你等下山,可否言明則個,看看老夫能不能幫上一二?”

言於此,風揚絮不再遲疑,便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直聽得四位老者咬牙跺腳、眉橫須豎,其中脾氣最大的屈兩更是一掌拍在樹上,秋末留存的幾片葉子被震的一幹二淨。

“可惡,這哪還有點攬嶽閣的樣子!師父過世前許是看出了些許苗頭,便叮囑我等好生看管好這位掌門師弟,不想還是惹出了今日之禍!唉…”

“不管怎樣,此事不可作罷,哪怕舍了攬嶽閣的臉麵,我兄弟幾人也要為你等做主!”欒大斬釘截鐵的說道。

“如此,多謝幾位前輩!”正是:

人前人後不同,奸似忠。月下行事本就不光明。

賠夫人,又折兵,一場空。我心自在任爾南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