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軍畢竟訓練有素,麵對此等情形趕忙列陣,那位徐參軍也是百戰出身,巴不得立功領賞,看對麵人馬不多,不等列陣完成便要指揮著上前。

風揚絮眼明手快,趕緊止住,“徐參軍莫急,敵暗我明,動武乃是下策,還是先探明情況為要!”

徐參軍立功心切,加上這暴脾氣哪聽得進去,一把推開,“就這幾個毛賊能有什麽鬼伎倆,兄弟們隨我衝將上去,拿了馬賊有重賞!”說完領著眾人呼啦啦直奔坡頂。

徐參軍等騎乘的軍馬剛剛住腳,還未得喘息,便被鞭打著上前,又是積雪沒膝的上坡,真真舉步維艱,爬了一半就僵在原處,任憑徐參軍拳打腳踢仍是動彈不得,引得坡頂的人馬一陣狂笑。

“我說這個當官的,怎麽,你的馬兒不聽使喚了?趕緊跪下來給爺爺們磕頭,爺爺們給你支招兒啊,哈哈…”

徐參軍大怒,跳下馬背,也顧不得許多,提了馬刀就往上衝,眼見就要上去,那領頭的女子一拉韁繩,座下的黑馬滴溜溜轉個方向,後踢抬起,照著徐參軍的胸口就是一腳。

上坡難下坡倒是容易,那徐參軍還來不及喘口氣,當下猝不及防,“哎喲”一聲,早已滾到坡底,雪沾了滿臉,狼狽不堪,幸好配了護心鏡,胸口仍是隱隱作痛,指著坡頂的女子說不出話來。

“姑娘看著和善,出手倒是幹脆!敢問怎麽稱呼?”風揚絮拱手。

“在這關外,誰不知咱雪狐的大名!”邊上一個圓臉漢子仰臉傲然答道。

“哦…在下冒昧,路過貴寶地,還望通融則個!”

那漢子剛要抬手,被那女子瞪了一眼,悻悻的退到身後,“久聞風公子橫江刀法獨步江湖,若是勝了小女手中的日月彎刀,這關外隨你來往!”

風揚絮正要抬頭,試著詢問她如何識得自己,便覺一陣涼風貼耳而來,本能的側身躲過,那女子也不意外,反身雙刀交叉,如剪刀滑向風揚絮脖頸。

看這身法收發自如,手中雙刀張弛有度,風揚絮隻得先收神接招,隻是那斷闕卻未出鞘,一來對方是個女子,二來自己怎麽說也位列“武林四公子”,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一旁觀戰的亭兒對這位自稱“雪狐”的女子也是充滿了興趣,本以為是個外表姣好、刻意戎裝打扮的繡花枕頭,不想能跟自己的結義大哥打的有來有往,三二十招下來竟絲毫不落下風,於是笑著喊道,“大哥,你若是再不出刀,恐要被這雪狐擼去做了壓寨姑爺了,哈哈…”

風揚絮被這一臊,也是暗暗佩服幾分,不想耽擱時間太長,借著抽身的機會,抖手取出斷闕,也是來了興致,“姑娘得罪了,倒讓本公子好好領教一番!”

“隻是這般才痛快!”那女子毫不膽怯,攻勢更加犀利,周圍的積雪俱被卷起,圍著兩人打轉,煞是好看。

風揚絮畢竟成名已久,早已身經百戰,現在斷闕在手,不多時便將雪狐逼的連連後撤。

雪狐眼見不妙,骨子裏的倔強使她孤注一擲,嬌喝一聲,舞刀的頻率快了數倍,似是一座刀塔衝著風揚絮旋轉而來,一陣乒乓過後,雪落無聲。

“多謝公子手下留情,仍是公子勝了!”那雪狐倒是爽快。

“姑娘年紀輕輕便初窺刀煞之境,著實欽佩,方才姑娘的孤雲天影、地破天旋兩式威力不遜白兄,我也是盡了全力才能擋上一擋。”

“公子此話當真?”雪狐突然間變得歡快起來,“看來臭哥哥沒有故意讓我,嘻嘻…”像個可愛的小姑娘。

風揚絮噗嗤一笑,心說畢竟是個孩子,果然好騙,嘴上卻說,“隻是不知姑娘與白家老寨是什麽關係?”

“早就聽哥哥說你飛書告知,要押運官馬去遼東大營,怕有意外便讓我引著弟兄們下山沿途接應,不料竟讓本姑娘等了大半月,你若再晚來幾日,本姑娘便要打道回府了,哼!”

“原來是一場誤會,多謝白兄惦念,隻是才幾時未見,白兄怎的憑空多出一個妹妹?”

“什麽?那個臭哥哥竟然沒跟你提起過我?”俏目圓瞪,“看我回山不教訓他!”

“就你的本事還想教訓白公子?嗬嗬…”亭兒湊上前來。

雪狐正在氣頭上,看見一個小白臉還敢戲弄自己,不覺滿臉通紅,“本姑娘教訓你個小白臉還是綽綽有餘!”就要揮刀把亭兒劈了泄憤。

“哎…姑娘莫要跟他一般見識,我這兄弟隻是玩笑話。”風揚絮伸手截住。

“能跟風公子結為兄弟,想必你也不俗,來來來,讓本姑娘領教一二!”嘴角一揚,挑釁道。

亭兒卻是慫了,連連擺手,“不敢不敢,雪狐的手段高強,在下甘拜下風!”

“這便對了,什麽雪狐不雪狐的,本姑娘姓陸名傾雪,你們喚我雪兒便是了!”看著亭兒認輸,雪兒心情大好,雙刀入鞘,右手一揮,喚過剛才的漢子,“二虎,你先回山告訴哥哥,我已接到風公子一行,等將他們安全送到大營便回山!”

那漢子答應一聲,領了幾人向北而去,其餘眾人才從緊張的氛圍中緩了過來,特別是徐參軍,見識了雪兒的身手知是對方手下留情,也上前行禮致歉。

又歇了片刻,再次啟程。

遙望遼東大營,於雪原之上旌旗密布、連營數裏,各營各寨部落有序,互為犄角以備不測。

再到近處,往複呐喊、殺聲震天,但見馬上的軍校來回馳騁,揚塵綿綿,士兵亦是不顧滿臉的泥漿,雙手雖被凍的皸裂,仍尋著令旗奮力拚殺,當真威武!單這氣勢便能壓敵三分,山雨欲來,阻之何難哉!

“李將軍果然名不虛傳!隻見這天朝軍士,便知必是一場大勝!”風揚絮點頭稱讚。

未及營門,早有兩位將軍模樣的人等著,兩眼有神、舉止有禮,風揚絮趕緊下馬,“牧馬莊風揚絮奉命押運八百匹官馬至遼東大營,請兩位將軍查驗。”說著遞上相應官文。

其中一位將軍接過,細細查看一番,扭頭安排身後的副將領人上前點檢馬匹數量,涉及兵事,馬虎不得,風揚絮恭謹的立在一側,靜靜等候。

不多時,副將回稟分毫不差,所壓官馬俱是良駒,這才都放下心來。

方才那位將軍開口了,“風莊主一路風塵,勞苦功高,本將吳宗道,這位是指揮譚宗仁,諸位請隨我二人帳內歇息。”一邊安排接收馬匹,一邊領著進了軍帳。

軍帳之內倒是暖和了許多,中間生著火堆,劈啪作響,其上吊著鐵鍋,咕嚕嚕冒著熱氣,“軍營之內不比貴莊,好茶確是沒有,隻好委屈各位喝碗熱湯暖暖。”正說著,下麵的軍士早就一碗碗端上來,原來是羊湯。

男人們倒是毫不在意,吸溜溜喝的痛快,隻是那雪兒有些不爽,許是聞不慣這羊湯的膻味,一動不動。

邊上的亭兒看的真切,貼上來覥著臉道,“莫非雪兒姑娘不中意這美味?在下倒是樂意效勞,嘿嘿…”說著也不顧雪兒冒火的眼神,端起來一飲而盡,直氣的雪兒扭過臉去。

眾人在帳內正聊的興起,帳門被人猛地掀開,“聽說本帥的馬兒到了?哈哈哈哈…”說著踱進一個人來。

抬頭看時,隻見那人約莫四十歲上下,龍目鳳眉、不怒自威,頭頂耀日盔,上撒著一把紅纓,身披一副精鋼榆葉甲,腰係一條金獸麵束帶,前後兩麵青銅護心鏡,上籠著一領緋紅團花袍,垂兩條綠絨縷領帶,腳蹬一雙黃皮襯底靴,威風凜凜。進的帳內,隨手把一張皮靶弓扔給身後的軍士。

吳、譚二人連忙起身行禮,“大帥!”風揚絮等人也看出此人非比尋常,跟著站起。

“免禮!”來人徑直坐在上位,端起羊湯喝了兩口,“本帥在校場看孩兒們練的興起,不自覺的也射了兩箭,聽聞牧馬莊的馬兒到了,這才過來看看。”

吳宗道一指,“這位便是牧馬莊風揚絮風莊主。”接著恭敬的介紹,“這位便是我遼東大營李如鬆李大帥。”

聞言,風揚絮等人拱手,“參見李大帥!”

“哎…坐坐坐,不必拘禮,風莊主身為一莊之主,又身居武林四公子,此番由你親自押運,豈非大材小用?”

“兵事無小事,而且此行亦並非一帆風順,所幸未出現差池。”

“哦?難道還有人鬥膽敢打管家的主意?”吳宗道問了一句。

“那是後話了,在下已妥善處置!”

“嗯!”李如鬆說道,“眼下戰事日近,本帥已下令營內禁酒,今日隻得以這羊湯為諸位接風了!哈哈…”亭兒瞄了一眼邊上的雪兒,偷笑不止,引得後者偷偷在他大腿掐了一把,齜牙咧嘴,自討了苦吃。正是:

鼓聲傳出三千裏,殺聲巍巍撼天涯。

願郎著甲執弓馬,破敵長驅古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