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帳外一將通稟,“大帥,據報今夜會有老鼠!”
“來的好!亭兒,走,隨為兄去捉鼠!”說著起身提劍走出帳外,亭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稀裏糊塗的跟了出去。
“多少?還有多遠?”
“三五十個,不足三裏!”
“依計行事!”
下麵回一聲“是!”,緊鑼密鼓的布置開來,亭兒這才明白是有賊人夜襲,風揚絮、雪兒等人也聽到了動靜,聚了過來,一同隱在暗處。
不多時,便見一群身著深紫色夜行衣的人挺著明晃晃的長刀潛了過來,繞過正門來到背光之地,顧自的掘起洞來,轉眼間一個一人通行的土洞打通。
“東瀛武士?”黑暗中亭兒不禁低聲喊了一句。
“不錯,這些便是東瀛武士中最出類拔萃的殺手,稱作忍者,訓練有素、出手凶狠,所攜兵刃暗器更是五花八門,毒蟲毒鏢防不勝防,對敵之時需得千般小心!”李如鬆解釋道。
隻見為首的留下兩人看守,其餘人等“嗖嗖”的經土洞潛進營內,左躲右閃,避開巡邏的哨兵,直奔中軍大帳,離帳不足二十步在背光之處埋伏下來,首領的雙眼眯成一條縫,仔細盯著帳內的一舉一動。
“這老鼠甚是狡猾,見不到甜食不往上撲啊,嗬嗬…幸好為兄早有防備!”李如鬆顯得胸有成竹。
那首領眼見帳內有人影攢動,不時傳出大聲訓斥,終於按耐不住,右手一舉,身後閃出十幾個人悄然圍了上去,先是無聲的將兩個看門的放倒,接著左右相顧,齊齊衝了上去。
剛挑開帳門,便見幾十杆火銃齊刷刷對著自己,暗叫不好,想退已然不及,銃聲頓起,前排的幾個轉眼被打成了篩子,後麵的一看不妙,抽身便走,可哪有火銃快,又是一陣銃響,結果一個不剩的倒在了地上,有幾個沒死的慘叫連連。
暗處的黑衣人還沒反應過來,伴著槍響,打營後左右,有兩彪騎兵呐喊著殺將過來。
首領終於意識到中計,領人後撤,緊趕慢趕來到洞口,等待他們的竟是早早列陣的數十名明軍,留守的兩個屬下早被剁個幹淨。
眼見騎兵就要圍攏上來,麵前的明軍人數又不多,那首領倒是鎮定下來,冷笑一聲,分出一半依托營帳抵擋騎兵,剩下的十幾個想著先解決了攔路的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漢人。
自己的屬下不能說以一敵百,以一當十還是綽綽有餘,於是也不講究兵法,一股腦的衝了上去。
他們不知道,麵前的這些明軍不是普通的兵士,而是從東南打到東北,一提到倭賊就如同打了雞血、屢屢創下抗倭奇跡的戚家軍!
此時隊中戚家軍的首領名喚吳惟忠,一個鐵骨錚錚的中年漢子,別看其貌不揚、身材短小,跟隨戚大帥多年,什麽陣仗沒見過,見此也是冷笑一聲,手中令旗一揮,明軍立刻亮出兵刃並化作三人一組,互為犄角,每組一位盾牌手、一位長槍手、一位狼筅手,配合默契、攻守兼備,隻一回合便撂倒了一半。
東瀛首領大驚失色,平生從未見過如此精妙的陣法,失了先招,更沒有機會去彌補,隻得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回頭看時,大明的騎兵也是越戰越勇,雖有人中了毒鏢暗器,仍是勇猛的拚殺搏命,不覺心裏一寒。
恍惚間站著的僅剩三五人,還是各個帶傷狼狽不堪。
李如鬆見大局已定,領著眾人走上前來,“事已至此,倭賊還不束手?”
首領看著李如鬆,操著蹩腳的漢文答話,“閣下應該就是大明李將軍吧。”
得到李如鬆的肯定,接著說道,“今日有負關白大人所托,未能殺了你。隻是有兩個問題想請教閣下,方才這位將軍的陣法為何這般厲害,還有你們大明的兵士都不怕死嗎?”
“哈哈…這陣法本就是當年戚大帥為了專門對付你們倭賊所創,本名鴛鴦陣,隻不過經過本帥的改良,就叫它捕鼠陣吧!至於我大明的兵士為何不怕死,就因為他們都是我李如鬆的部下,是跟著本帥打遍天下未嚐一敗的遼東鐵騎!不服的話換你那什麽關白大人親自來試試!”
首領應該是聽過“鴛鴦陣”,點了點頭,“明白了,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怪不得前兩次小川君他們會失敗,願賭服輸,請閣下動手吧!”
李如鬆沒下令,而是也點了點頭,沉思道,“你們東瀛的武士倒也都是漢子,敗了都是求死,從沒討過饒!嗯…若都是這般,朝鮮這仗可不好打啊!”
“哼哼,所以還是奉勸閣下,不要妄圖阻擋關白大人的宏圖大業,乖乖的俯首不失為上策,到時我立花宗茂定會鼎力引薦,封閣下做中原的關白豈不更好?”那首領以為李如鬆心有退意,試探著勸道。
“大膽鼠輩!”李如鬆轉眼暴怒,“本帥豈是那種貪圖富貴的小人!方才隻是想著能否少做殺孽,罷了罷了,這些年征伐下來殺人無算,再添上幾萬也無妨!來人,就地誅殺,一個不留!”
戚家軍聞言,重又列陣上前,立花宗茂瞅準機會,忽的抽出藏在袖中的吹矢,一支毒鏢“嗖”的直奔李如鬆的麵門而去。
兩人相距不足三丈,事發突然,兼之李如鬆重甲傍身行動不便,根本來不及躲閃。
眼見就要射中,隻聽“鐺”的一聲,毒鏢被一把通體漆黑的短刀磕開,落在地上,自然是風揚絮出手相助。
李如鬆點頭稱謝,左右趕緊上前護住,再看陣內,隻有那位立花宗茂還在頑抗,打出的手裏劍傷了兩人,還沒趁機喘上一口,左肩就被狼筅鉤出一道口子,接著是右腿中了一刀,終於不支,隻能憑著忍刀在地上滾爬著躲閃。
亭兒看著,沒來由的想到影兒,“若是她在此見到這般場景,不知作何感想?”
想到此,輕輕歎一口氣,轉身道,“師兄,不知能否放他一條生路?”
李如鬆眉毛一挑,“亭兒這是為何?”
“我等設計擒他,次賊必然不忿,放他回去,好讓他知道,有朝一日在戰場上正麵搏殺,我大明將士也能打的他們心服口服!”接著故意壓低聲音,“我觀此賊像個頭目,帶些消息回去,傳播我軍的勇武,也能打壓一下他們的氣勢!”
想了一想,李如鬆微微頷首,抬手喝道,“孩兒們住手!”戚家軍將士齊齊後退一步,仍是鐵桶一般將那立花宗茂圍在中間,狼筅長槍時刻準備最後一擊。
“鼠輩聽著,今晚本帥饒你一命,你已見識到我大明將士的本事,回去轉告那鳥關白,區區彈丸之地,勢不及我一州府,竟敢辱我侵我,早早醒悟負荊而來,我主大度便不與計較,否則天兵將至,悔之晚矣!滾吧!”
立花宗茂此時渾身血肉模糊,雙目死死地盯著李如鬆,忍者的掘強讓他說不出感激的言詞,但還是聽到了亭兒方才的話,看了一眼,咬出幾個字,“後會有期!”掙紮著拖著傷腿走出營外,許久才消失在夜色中。
此時李如鬆才對著馬上的二將說道,“如柏、如梅,快來見過小師弟!”那二人匆匆下馬,走上前來。
“亭兒,這位是二弟如柏,那邊是五弟如梅,隨為兄一同跟著先生學教,也算你的師兄,因白日裏在外駐守未得相見。”三人於是相擁而笑,很是親切。
“大哥,這倭賊的手段確實高明,你看這鐵蒺藜一般的東西傷了我十幾匹好馬,還有這暗器毒鏢,險些連我也一起打傷。”李如柏說道。
“恩,這些忍者不能小看,快快給受傷的孩兒們醫治,這鏢上有毒,耽誤不得!”對著吳惟忠一稽首,“吳將軍辛苦!”
“大帥言重了!此乃末將分內之事,區區小賊還顯不出咱戚家軍的本事,嗬嗬…”
“改日大戰,少不了吳將軍相助,請下去歇息。”
吳惟忠行完禮,引著戚家軍將士退下。
過了兩日,風揚絮等人前來辭行,“大帥,莊上仍有千餘匹軍馬尚待押運,換作別人在下放心不下,還是早些回去完成上命,亦免得耽擱了軍情。”
李如鬆不再挽留,“風莊主無愧公子之風,本帥代皇上謝過。如梅,你引三百鐵騎同行,免生意外!”李如梅稱是。
“亭兒,你作何打算?”李如鬆看著亭兒,滿臉不舍。
“狼毒針一直下落不明,總感覺會出事,此乃亭兒輕信了那南蠻梵羅僧,於情於理都要盡快查個明白;再者待在此處不免師兄分心,亭兒有些過意不去,還是以大局為重,倘若聽聞師兄入朝大戰,亭兒縱是千裏之遠亦會前來相助!”
“也罷,為兄便不再強留,但有先生消息,一定飛書告之!”師兄弟之間雖隻是數日,早已兄弟情深。正是:
牛刀小試殺敵威,一時心軟留機會。
識時務者當自省,秋風掃葉萬城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