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亭兒剛歎一句,伴著一聲長笑,一位老者迎了出來,“哈哈,行走大人好興致!”

“原來是寒老前輩,折煞亭兒了。”趕緊行禮。

“哎,不可不可,在幫內,你的地位可要高過老寒的。”說著把亭兒扶起,前麵帶路,便朝正堂而去。

“寒老前輩,貴幫真是財大氣粗,單這院子就是講究至極,遠非我聆雲軒可比,真是令人羨慕!”念秋下意識的讚了一句。

“這位姑娘是?”

“華山葉念秋見過寒老前輩。”謙恭的答道。

“哦,是葉老弟的千金呐,一晃都這般大了,嗬嗬,莫非當今江湖上盛傳的女扁鵲就是你?”寒江雪笑眯著眼,嗬嗬問道。

“不敢當,全仗家師東璧先生。”臉上卻是忍不住露出一絲喜色。

“嗯,不驕不躁、不卑不亢,後生可畏矣…此園喚作沁心園,據傳太祖皇帝都待過哩,乃是仿照南京城瞻園而建,園內有山有水、有亭有閣,坡處栽鬆、岸邊種柳,山間掛藤、水上放蓮,庭中植桂、古屋繞梅,疏竹沿牆、芭蕉立腳。身在園內可覽四季之景,春看煙雨細柳、夏觀翠荷臨風、秋賞桂香丹楓、冬日踏雪賞梅,這半月下來,搞的我老寒都不想走了,嗬嗬…”寒江雪邊帶路邊介紹,陶醉之處忍不住還晃了兩下腦袋。

正說著,眾人經過一座石橋,隻見橋前左右石柱上寫著:清風明月本無價,遠山近水皆有情。

過了石橋,往前不足百米便是一座亭子,上書“醉翁亭”,此時亭子底下坐著一人,邊上還立著一位,由於背著,看不清模樣。

“幫主和公子已等候多時了。”說著加快了腳步。

“看來四海幫的眼線也有些本事,照此情形恐怕早已知曉我要來此,而且看這園內四周平靜無事,暗地裏卻不知藏了多少高手機關。”亭兒想著點了點頭,嘴上卻說,“想必寒老前輩已知曉亭兒來此的用意,不知莫幫主眼下傷勢如何?”

“幫主天命護佑,兼著生性灑脫,倒未將此傷放在心上,唉…”話鋒一轉,低聲說道,“不過照老寒來看,時間久了,不止左臂不保,恐有性命之憂。”

“會有如此嚴重?”亭兒心頭一緊。

那邊亭下兩人聽到腳步身,忙轉過身來。

“哈哈,唐總鏢頭別來無恙啊。”莫長離高喝一聲,身體隨著站起,隨侍的墨染霜仍是縮在一身黑衣之中,但看得出也很高興,跟著喊了一句,“唐公子。”

“亭兒拜見莫幫主、墨公子,許久未見,兩位可還安好?”

“如今幫內局勢已穩,上下空前團結,實力遠勝於前,還要多虧唐公子當日的仗義出手啊,霜兒,安排下去,今日咱們的行走到了,老夫定要大醉一場!來!”說著一伸右手,把亭兒拉至身前,一起坐了下來,親自斟了一杯香茶,寒江雪也招呼著眾人落座。

“可是莫幫主,你的左手……”

“哎,無妨,自打這胳膊著了毒針,寒老便管我吃酒,這都戒了半月了,今天你來,老夫便自做回主!”一旁的寒江雪不置可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莫幫主,小女不才,隻是略懂醫理,不如讓我診上一診再做定論如何?”念秋站起身來,看了一眼亭兒,轉身問道。

“好極!嗬嗬,幫主,這位姑娘便是華山葉老弟的掌上明珠,江湖人稱女扁鵲的葉念秋葉姑娘,此番唐公子邀她同來專程來給幫主診治。”寒江雪仿似遇到救星一般。

“既如此,那就有勞葉姑娘了。”莫長離毫無幫主的架勢,笑著伸出左手。

念秋凝神搭脈,細細的診了半柱香的功夫,終於停了下來,輕聲說道,“今日這酒幫主怕是飲不得了。”聞言莫長離有些失望。

“不過……”念秋接著說道,“念秋敢保七日之後,幫主可以開懷暢飲。”

“哈哈,好!老夫就再等他七日!”聽到女扁鵲的定論,莫長離終於高興起來,還忍不住看了寒江雪一眼,大有“你還能把我怎樣”的意思。

“七日內,幫主切忌運功,衣食起居也要遵從念秋的指示,否則前功盡棄不說,後果卻是不堪設想。”念秋認真的說道。

“既然葉姑娘開口,老寒便再管你七日。”寒江雪瞪了莫長離一眼,又笑著對念秋說道,“葉姑娘盡管吩咐,老寒準保幫主分毫不差!”莫長離苦笑一聲,顯得無可奈何。

亭兒看著兩人的關係如此融洽,不由得一聲感歎。

夜晚,亭兒見念秋房內燈還亮著,敲門輕聲問道,“秋妹妹歇息了嗎?”

不一會兒房門開啟,“亭哥哥有事請進來說吧。”

亭兒猶豫了一下,“今晚月圓,咱們兄妹倆還是在院內閑聊幾句,也不負了這美景。”

片刻之後,念秋款款而出,一襲薄紗長裙,麵帶羞澀,雖說隻是簡單的盤了發髻,襯著月光,亦是宛如下凡的仙女一般,亭兒呆了一呆,趕緊轉過臉去。

“不知亭哥哥喚念秋何事?”

“咳咳,白日裏妹妹給莫幫主診脈,說是七日可保無虞,此話當真?”亭兒頭前帶路,邊走邊問。

“嗬嗬,莫非亭哥哥不相信念秋的醫術?”念秋笑起來更是迷人。

“妹妹誤會了,我自然相信,隻是見你言辭肯肯,那狼毒針非尋常毒物,就連寂了大師都…”

“念秋亦沒有十全把握,”輕輕的打斷,“隻是…隻是因為你在,我總要拚力一試,而且,雖說沒有十成,九成還是有的。”說著又自信了起來。

亭兒回頭,迎上念秋的秋波,猛然間腦海中閃現出影兒的身影,忙尷尬的說道,“妹妹…妹妹成竹在胸,為兄代莫幫主謝了。”

念秋低下頭,“為何每次都如此客氣,難道念秋的心事,亭哥哥果真一點不懂嗎?”聲音越來越小,一雙玉手無處安放,隻得緊張的捏住裙擺,等著回應。

“你我雖說兄妹相稱,但為兄也算半個四海幫的人,於公於私還是要謝的…”亭兒想了半天編出這麽一個理由,裝著糊塗。

哪知念秋聞言頭也不回的跑回房內,不等亭兒反應便把門拴上。

亭兒抖抖渾身的冷汗,小心翼翼的回到門前,“秋妹妹沒事吧。”

“我好得很,亭哥哥隻管告訴莫幫主明日五更空腹在房內等我便是!”撂下一句,便將燈也滅了。

亭兒搖搖頭,轉身去找寒老商量。

暗處樹上,一個身影靠著樹幹,呆呆的麵無表情,仔細一看卻是一依,原來兩人剛才的對話都聽的仔細,當下鼻子一酸,兩行熱淚滑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日,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念秋排了詳細的食譜藥方,親自煎藥試嚐,每晚睡前施針推拿,一絲不苟。

莫長離眼見的越來越好,左臂可以自主活動,漸漸的有了力氣,終於熬過了七日,可是念秋卻累倒了。

這下換成亭兒每日伺候床前,看著念秋略顯蒼白的臉,一陣心疼:終歸是一個柔弱的女子,不分白天黑夜的忙碌,自己也扛不住啊。

想到前幾日夜裏念秋對自己說的話,又是一陣自責。

“亭哥哥,你怎麽了?”念秋的聲音將亭兒喚了回來。

“哦,沒事,妹妹感覺怎樣了,來碗燕窩如何?”

見念秋點頭,亭兒端過碗來,一勺一勺的喂著,小心而又仔細。“便是一輩子都是這般,兄妹又如何呢?”念秋心裏想著,暗暗下了決心。

又過了兩日,四海幫南京分舵終於熱鬧起來,附件的幫眾都在,一起來給幫主慶賀,酒席之上推杯換盞一片歡騰,作為大恩人的念秋自然也是備受矚目,被人頻頻敬酒,都是亭兒給擋了回去。可這一番下來,縱使亭兒酒量再好也架不住人多,終於趴在了案上。

“哈哈,行走大人不行了!”包釋看熱鬧不嫌事大,借著酒勁起哄。

“好了包老弟,唐公子近日裏也是有些勞累,安排人扶他回房休息吧。”寒老體貼的回道。

“我去吧。”坐在下手的一依見狀,自告奮勇的站了起來。

“如此,就有勞柳姑娘了。”

於是一依上前,扶起亭兒朝後院走去。

離了喧囂,好容易把亭兒搬進屋來,一依嘟囔一句,“平時看你生龍活虎,現在卻如死豬一般,可累死本姑娘了。”冷不丁一個踉蹌,兩人雙雙跌倒在榻上,亭兒一個翻身,一條左腿把剛要起身的一依壓了回去,左手也不偏不倚搭在了一依胸前。

空氣一下子靜止,一依腦海一片空白,此時耳根傳來亭兒呼出的熱氣,兩人距離又如此之近,甚至一扭頭便能碰到彼此的鼻尖,不覺麵紅耳赤心跳加速。

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忽聽得門口“啊”了一聲,一依趕緊掀開亭兒站了起來。

原來是念秋有些不放心,亦撇下眾人來探視一二,見亭兒房門大開便自顧進來,剛巧撞見方才**的一幕,忍不住喊出聲來。

兩位朝夕相處的姐妹此時對視一眼,念秋掩麵“噗嗤”一笑,更把一依臊的滿臉通紅,當下跑出門去。

念秋凝視著榻上這張英俊的麵孔,伸手想觸,半空中頓了一頓,轉而拿起一側的薄被搭在了亭兒身上,合上房門退了出來。真是:

妾有情,郎無意,緣如參商空去去。徒有淚空垂,歎一句,人生如戲。

朝可見,夕別離,今世隻盼常相遇。夢中把君尋,喚一聲,奴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