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各路豪傑紛紛離了華山回去準備,大家相約遼東再會,葉良辰自然一一送別。
亭兒領著一眾女子也走在回鏢局的路上,小灰立了大功,得意的盤旋長鳴,一依臉上也有了光彩,騎在馬上時不時笑出了聲。
“看看我們柳妹妹,自打下了山臉上的笑就沒有停過,這是在山上遇見心儀的公子了吧,嘿嘿…”心月打趣道,念秋一時沒忍住,正喝著水噴了個滿天星。
雪兒看見打頭的亭兒興致不高,知曉他惦記著雙飛,拍馬趕上,“小白臉哥哥放心,飛姐姐會沒事的。”
亭兒扭頭,擠出一絲笑容,“謝謝你了我的好雪兒,我也相信師姐,隻是不知她和念兒現在何處,念兒還受著傷,唉…”
兩人正說著,心月接到飛鴿傳書,看過之後一臉凝重,轉手遞給亭兒,“兄長你看!”
速速瀏覽一遍,“三妹果然料事如神,東瀛人借著論劍之際雙管齊下,於遼東又挑起戰事,義州失守之快確實不曾想到。”
“想來倭賊做了萬全的準備,看信上消息,他們此戰出動了大批的忍者,借著夜色突襲我義州城門,這才輕易得手。幸好李將軍應對妥當,借著地勢連設三道防線,保的大軍平安退回江去,免了全軍覆沒。”心月心有餘悸。
“此戰折損了我軍上萬人馬,就連如梅師兄都負了重傷,若是我等留在義州,興許能幫上一二。”
“兄長無需自責,你在華山不是也救下了數百條性命嗎?現在兩邊敵方的目的均未達成,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接下來該輪到我們出招了。”
“三妹有何打算?”
“眼下兩軍隔江相拒,又回到起點,誰都不敢輕舉妄動,這我倒不擔心,疑惑的是戰事已過了數日,朝廷應該早就得知了消息,為何一直沒有動靜呢?”
“難道說朝廷因別的更緊急的事耽擱了?”
心月搖搖頭,“不好說,憑我的直覺,此事沒這麽簡單,隻有等京師的消息到了才好判斷。”
亭兒點頭,“事不宜遲,我等先趕赴遼東大營再說!”沒了方才的打趣,眾人一路向北。
此時的京師,前軍都督府內,早就亂成了一鍋粥,雖是深夜,五軍的都督卻一個不拉的都在,有幾位脾氣暴躁的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其餘的雖說看上去淡定,亦是滿臉的焦慮。
“來了來了。”前軍都督黃進眼明手快,噌的躥了出去,餘者呼啦啦聚向門口。
“如何了石大人?”
“唉…”來者卻是兵部尚書石星,聽到黃進問話先是歎了口氣,被簇擁著讓進府內。“諸位,皇上已經許久不曾臨朝想必都是知道的,大臣們有急事都是通過太監傳話,依旨行事倒也無虞。隻是前幾日忽然宮內傳出消息,說皇上近日裏龍體抱恙,國事暫托益王打理,任何人不得擾其靜養。”
左右麵麵相覷,“益王這些年深得皇上寵信,如此安排亦無不可。”左軍都督王溫摸著胡子說道。
“可皇上病的蹊蹺,現如今無人能探到虛實,就連之前傳話的太監都不知所蹤了。”
“這倒奇怪了,難道一幹老臣也近不得?”
“哼,別說老臣,就是當紅的沈一貫沈閣老今日早朝提出想去內宮探視都被益王罵了個狗血噴頭,還被扣了三個月的俸祿,別人誰還敢頂風再上?”石星呷一口茶,右手摩挲著茶杯。
“尚書大人可曾向益王言明邊關戰事凶險?”
“何止老夫,幾位閣老亦當堂力挺急援遼東,奈何益王鐵了心的說要等皇上康複了再議,讓我等稍安勿躁。”
“戰事如此緊急、瞬息萬變,豈有稍安勿躁之理!我看這益王定與倭賊…”黃進就要脫口而出。
“哎…黃老弟慎言,當心隔牆有耳!”與之交好的王溫抬手製止,“依尚書大人之見,下一步我們作何打算?”不等石星答話,一陣急匆匆的腳步傳了進來。
“西南邊關急報!”門外校尉高喝。
“西南又有何事?快念!”黃進有些不耐煩。
“九月初八夜,暹羅突起大軍數萬,分兩路叩我百穀、綿丘,至初十,二關皆失。是時境內強賊並起,與外敵勾結,數日內連克我關口郡縣,眼下雲南全境已失十之七八,我沐家軍退至雲貴交界與敵周旋,暫緩其步,遙乞天軍速援。此乃臣之過,待敵退去,臣自當入京請罪,任憑皇上發落,再拜頓首。”末了署著沐臻的名字,隱隱滲著血跡。
眾人聽了脊背發涼,竟一時沒反應過來。
“南北同時發難,恐非巧合,如此機要之事須得即刻上達天聽,晚了一步我等就要成千古罪人了。”石星麵帶堅毅,臨危不亂,無愧一代名臣。
“嗯!”皆點頭稱是,“但憑尚書大人差遣。”
“這樣,我等兵分三路,眼下宋大人仍是皇上欽點的備倭總經略,請徐、陳二位都督速速助其整備江北各鎮兵馬,待聖旨下達即刻發兵遼東!”“得令!”兩人轉身出了都督府下去安排。
“西南諸道險峻,雖說易守難攻,但沐王爺已失了先手,放敵進了內地,僅靠著地勢苦苦支撐,怕是堅持不了多久,江南的精銳先前又悉數派往朝鮮,單靠朝廷已然無策。喜的是老夫聽聞沐王爺之女嫁給了牧馬莊的少莊主,據說此人年紀輕輕武功奇高,更難能可貴的是其心懷大義,在武林中頗有聲名,牧馬莊又人強馬壯,如能引得武林中人出力,當有一線生機,再不濟也能多撐上一時,為我等調派兵馬贏得時間。”
“尚書大人雖居高堂,這江湖的消息卻也靈通的緊呐。”黃進奉承一句。
“黃都督休要取笑老夫了,還請都督不辭辛苦南下一遭,說服牧馬莊出手,審時度勢,能勝則戰,不能則守,總之要把暹羅大軍拖在雲南,切記切記!”
“尚書大人放心,若丟了雲南,黃某提頭來見!”二話不說,領了副將直奔雲貴。
“王都督,將邊關險情速呈閣部,請閣老們知曉,剩下的諸位就請隨老夫入宮去見益王,無論如何也要說服益王出兵平亂,至於能不能上達天聽就要聽天由命了。”層層布置下來,縝密非常。
“事不宜遲,我等這就隨大人前往,縱然被砍了腦袋也絕不後退半步!”
“走!”
一群年過半百的老臣,雖不能如年少時那般在戰場廝殺,報國之心從未動搖,威風凜凜的走向乾清宮。
來到宮門前,守衛的陳參將皮笑肉不笑的迎了上來,“各位大人,深夜來此有何貴幹啊?嗬嗬…”
都知道他是益王一手提拔的人,自然不會給什麽好臉色,“我等有重要軍情要上報皇上,還請陳將軍速速通報!”一臉橫肉的中軍都督姚阜瞪他一眼。
“姚都督,不是本將故意,您看此時才四更時分,仍未開禁,末將實在為難,若是益王怪罪下來…”
“廢什麽話,讓你開便開,出了事砍我姚阜的腦袋!”上前一把揪起陳參將的衣領。
石星老練,趕緊給姚阜使個眼色,賠上笑臉,“陳將軍,依大明律,宵禁之後遇有緊急軍政事務是可以破例的,就是益王在此也無話可說,況且軍情緊急耽誤不得,你看…”
“眼下皇上已命益王監國,不許外人打擾,諸位大人可前往益王府通稟軍情,恕末將職責所在,不能開門!”想到益王的叮囑,臉色一沉,指揮軍士擋在門前。
眼見事情沒了轉機,眾人有些喪氣,忽聽得一聲大喝,“一個小小的參將,哪來這麽大的口氣!”扭頭看時,石星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沈一貫可謂年少有為,一入仕途便平步青雲扶搖直上,雖說中間有些曲折,總歸修成正果坐上首輔之位,一時風光無二,其深諳國政、能詩會畫,極得萬曆皇帝賞識。
隻不過自從益王突然攝政,越過閣部在朝堂之上肆意安插自己的親信,且兩人意見每每相左,致使積怨越來越深,漸有水火不容之勢,又不能麵見皇帝老兒哭訴,整日生著悶氣。
當夜正好輪到其在閣部當值,此時聽了王溫傳來的一幹軍情,自知茲事體大,當即領了王溫也趕奔乾清宮,碰上眼前的一幕,這才忍不住喊了出來。
大明首輔的氣勢自然非比尋常,陳參將渾身一哆嗦,握刀的手忍不住放了下來。
“本閣要見皇上,我看誰敢阻攔!”本就一肚子火,推開陳參將就要開門。
“何人如此大膽?可知私開內宮城門乃是死罪!”身後又傳來一個陰柔的聲音,陳參將見了臉上一喜,重又持刀擋在沈一貫身前。正是:
大樹底下好撐腰,一山更比一山高。
總有慷慨悲歌士,風雨飄搖色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