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鳳麵色淒曆,淚水奪眶而出.哀聲道:

“盧統領,我再求您不要……殺他!”

東方野的心被撕裂了,他並非怕死,而是覺得因為自己一時任性,傷害了一個少女的心。

“雲龍劍客”掉頭道:

“小鳳,你如此愛他?”

“是的!”

“值得麽?”

“愛其所愛,不計代價!”

“你忘了件大事……”

“什麽?”

“田堡主已向你父提過婚事。”

“我死也不答應!”

“後果呢?”

“我不管。”

“好一個癡心的丫頭,好,我成全你!”

說完,收劍後退數步。

東方野感到無地自容,武士的自尊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上官鳳福了一福,激動地道:

“盧統領,我……永不忘您的大德。”

“雲龍劍客”哈哈一笑道:

“小鳳,我如有心殺他,早下手了,何必磨菇到現在,記住一點,你倆的行跡不可落入別人眼中,否則後果難以想象,我走了,還要設法找三公子。”

身形一幌,投入拂曉前的黑暗中。

東方野緩緩轉向上官鳳,期期地道:

“鳳妹,我……很慚愧!”

上官鳳幽幽地道:

“我高興你有這好的身手,但卻氣你太任性。”

“我感覺到了!”

“這一年多來你必有所遇,但我知道你沒對我說實話……”

“風妹,我承認,但請體諒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將來你會明白的。”

“那無關緊要,但有句話請記住……”

“請講?”

“切莫入了魔道!”

東方野心頭一震,吞了一口苦水,自己加入“秘魔門”看對方所為,不是魔道是什麽?他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一失足成千古恨,莫非要應驗了過句俗語,魔道有如泥淖,掉下去便很難自拔,如何對得起她,對得起已死的父親。可是,當初情勢所迫,為了留此有用之身而屈服,今後將何以拔呢?

此番任務未達成,一位同門喪命,如何回去交令?

他困在陰惡的思潮中,無法自解。

上官鳳見他神情有異,疑雲大起,粉腮一沉,道:

“你聽到我的話了?”

“聽……到了。”

“為什麽不答腔?”

“這……我在想另一件事……”

“唔!莫非你已入了魔道?”

東方野定了定神,以堅毅的口吻道:

“鳳妹,這點請你放心,我小野還有自信決不步入歧途。”

上官鳳螓首一點,道:

“願你記住此刻的話!”

“我會記住的!”

雞聲四唱,東方蒙蒙泛白,距天明已不遠了。

東方野忽地想到了一件事,挪步靠近了上官鳳,抑低了嗓音,鄭重地道:

“鳳妹,有件事請問……”

“什麽事?”

“你對‘無雙堡’內情熟悉嗎?”

上官鳳驚聲道:

“所知不多,你問這幹嗎?”

“打聽一個人!”

“誰?”

“乾坤真人!”

“怎麽,你也打聽‘乾坤真人’?”

“是的!”

“為什麽?”

東方野略一思索,道;

“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上官鳳粉腮一變,栗聲道:“他是你仇人?”

“是的!”

“你……知道你的身世?”

“知道了!”

“能告訴我?”

“不,現在還不能說,關係太大了!”

上官鳳低頭尋思了片刻,道:

“我聽過此人之名,但不知他是否在堡中,我無法入堡查探!”

“令尊知道嗎?”

“不清楚,不過……我可以找機會向他老人家探問。”

“這一點拜托鳳妹了?”

“我會盡力,天快亮了,我……”

東方野依地道:

“風妹要走了。”

“我……不能不回家!”

“如果……田三再逼婚呢?”

“這……目前不會,他既被‘虛無客’劫持,如何了局尚不得而知。”

“風妹,我過些時再來看你……”

“你準備何往?”

東方野苦苦一笑道:

“我也不知道何去何從,不過……我想先找我娘!”

“你還要進城?”

“是的,我有馬匹在城中!”

“太冒險,田三失蹤,城裏必然天翻地覆,而你又是他們要找的人,如被認出,麻煩便大了,別的不說,單隻‘雲龍劍客’你便應付不了,在公開的情況下,他無法包庇你,我的意思你最好不要進城……”

東方野重重地籲了一口氣,毅然道:

“好,我聽風妹的話!”

“我走了!”

東方野跨前一步,執住了上官鳳的柔荑,依戀地道:

“鳳妹,珍重,不久再見!”

上官鳳也不勝依依地道:

“野哥,我等著你!”說著嬌羞地低下頭去。

天亮了,遠近的景物依稀可辨。

上官鳳掙脫了被握住的手,道:

“我得去了,再遲被人認出不好。”

東方野無言點了點頭。

上官鳳彈身便走,去了約莫十丈。又停住嬌軀,回頭揮了揮手,然後才消失在薄薄的晨霧中。

東方野惘然若失地癡望著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才回過神來。

何去?何從?

這是他目前急迫要解決的問題,任務是無法達成了,因為他根本不是“雲龍劍客廬日升”的對手。

“找母親!”這誌念強烈地支配著他。

任務不成,就此一走,會有什麽後果?

他想到入門時的誓言,不由打了兩個寒噤。

旭日高升,他茫色挪動腳步,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尋母,他下了決心這樣做,但問題又來了,人海茫茫,到那裏去找?從何尋起?“秘魔門”不追查自己下落嗎?萬一被追回去,便有口難辯了,叛門,這是死路一條。

他的心念動搖了,想來想去,隻有回去交令,功力不敵,咎不在自己,諒來門主也不會把自己怎樣。

最後的主意打定,虛懸的心似有了著落。他決定先回去交令,以後的事以後再打算。於是,他認定方向,朝山區奔去。

奔了一程,身後突傳馬蹄踏踏之聲,不禁心中一動,止步回頭望去,隻見一匹馬風馳電掣而來,轉眼便臨切近,馬兒緩了勢。仔細一看,不由心頭劇震,那馬,赫然正是自己遺失在旅店的空騎。

那馬直衝到身前停住,馬上是一個粗藍布衣褲的精壯漢子。馬上人躍落馬背,朝東方野冷淒地一笑。

東方野仔細一辨認,對方並非外人,是與自己同級的武士,忙開口道:

“趙標,是你……”

趙標寒著臉道:

“小野,你好?”

東方野一楞,道:

“什麽意思?”

“你竟棄馬兒逃……”

“我……正要回山交令!”

“你完成任務了?”

“沒有!”

“那你交什麽令?”

“我的功力不如對方!”

“哼!哼!”

“到底什麽回事?”

“問你為何棄馬?”

“城中有人認識我,我不能回去自投羅網。”

“嗯!馮原被害,你竟棄屍而離,毫無同門之誼,怎麽說?”

東方野心頭一沉,道:

“這是我錯,我疏忽了!”

“你答應對方什麽條件?”

“對方,誰?”

“執法武士統領‘雲龍劍客’與那小妞!”

東方野驚愕至極地連退數步,栗聲道:

“這從何說起?”

“問你呀?”

“哦!昨夜你也在場?”

“當然!”

“你是奉令暗中監視我的?”

“不錯!”

“既在場,當已聽到我們所說的話?”

“我離得遠,沒聽清……”

“那你說我接受對方的條件,這玩笑豈是開得的?”

“玩笑!沒人與你開玩笑!”

“什麽意思?”

“對方會平白放過你?還有那妞兒,一見鍾情麽?哼!”

東方野心火大發,怒聲道:“趙標,你別無中生有?”

趙標陰陰一笑道:

“小野,門規是很嚴厲的。”

“我犯了那一樣?”

“叛門!”

東方野再也按捺不住,厲喝了一聲道:

“你放屁!”

趙標雙目一瞪,道:

“這話你到‘刑殿’中再說吧!此事業已飛訊稟報門主了!”

東方野不由驚魂出竅,如果趙標一口咬定,自己百口難辯,想不到事情演變得如此嚴重,叛門之罪,恐怕連求個好死都難,看來隻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了心念之中,雙目不期然泛出了殺機。

趙標冷酷地點點頭道:

“小野你想殺我?”

東方野一咬牙道:

“有此可能!”

“你認為身手在我之上?”

“你心裏明白!”

“嘿嘿嘿嘿!”

“你認為好笑嗎?”

“非常可笑!”

“有何好笑?”

“你把‘秘魔門’看得太簡單了,告訴你,沒這般便宜,人功力再高也上不了天,任何人無法逃避門規的製裁!”

東方野霍地拔出長劍,雙目抖露一片恐怖殺機,栗聲道:

“趙標,是你迫我殺你!”

趙標冷森森地從容道:

“小野,你再不否認你背叛了罷?”

“敢於出手殺同門弟兄,尚有何說?”

“我殺你含血噴人!”

“省了罷!”

“趙標,看在同門份上,準你拔劍!”

“我無須拔劍!”

“那你死得更快!”

“嘿嘿,你看這是什麽東西?”

說著,從懷中掏出小小法幡,顯出了一個骷髏頭,雖是大白天,看了也令人毛骨悚然。

東方野心頭又是一陣劇跳,脫口道:

“本門‘法幡’,專門用末對付叛徒的。”

“法幡?”

“對了,你功力通天也沒用。”

東方野不由頭皮發炸,這“法幡”到底是什麽鬼玩意,管它,反正豁出去了,心念之間,大喝一聲,欺身出劍,這一出,他誌在必得,使提是最厲辣的一招“魔影收魂”,功力可用到了十二成。

趙標手中“法幡”迎著一抖………

東方野劍至手中途,隻覺腦內一昏,真力盡泄,登時亡魂盡冒,手中劍“嗆啷!”落地,人也搖搖顛倒,心內十分清楚,隻是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

不禁暗歎一聲:“此番休矣!”

他後悔了,為什麽不貫澈初衷,三心二意,那時立誌尋母,一走了之,便沒有這事發生了,現在,什麽都完了。

死亡的陰影,立時罩上心頭。

趙標從地上拾起東方野的劍,田手一抖,陰惻側地道:

“小野,我先卸你一隻手臂,算是報答你起意殺我的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