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野聞言之下,亡魂盡冒,這可比一劍殺了他還要殘忍,目毗欲裂地吼道:

“你敢?”

趙標陰惻惻地道:

“這有什麽不敢?”

“我犯法自有門規製裁……”

“不錯,但先卸你一臂,以防你脫走,是門規所許的。”

“你……趙標,幹脆下手殺了我。”

“這我又真的不敢了。”

東方野身軀晃了兩晃,幾乎裁倒。如果他有能力,他真的想自決,他悔恨至極,如果他狠一點,在趙標未取出“法幡”之前下手,對方決無法逃避一死。

驀在此刻——

隻聽遠遠一聲大喝:

“人馬都在這裏了!”

隨著喝聲,十八條人影,如疾矢般激射而至,當先的,是一名錦衣老者,其餘全是三十歲不到的勁裝武士。

來人各占地勢,把兩人一馬,圍在核心之中。

趙標麵色一緊,轉身為首的錦衣老道;

“閣下是‘無雙堡’衛隊領隊戚天生?”

“不錯,你竟認識本座!”

“有何指教?”

“先報名號?”

“在下趙標!”

“何門何派?”

“這點恕難奉告。”

蹙天生冷冷天笑,道:

“趙朋友隨本座等到堡中走一趟……”

趙標陰陰一笑道:

“在下沒空!”

“這可由不得朋友!”

“準備怎麽辦?”

戚天生一揮手,道:

“帶人!”

立即有四名武士越眾而出,兩名奔向東方野,兩名欺向趙標,東方野本已失了抵抗力,隨即被製。

趙標抖手中劍,毫不在乎地道:

“戚領隊,準備流血麽?”

兩名武士業已欺到他身前,其中之一道:

“朋友勸你放下兵刃?”

“辦得到麽?”

“那就不客氣了!”

兩柄劍一圈一劍,挾熠寒芒,罩向趙標。

“鏘鏘!”兩聲,兩柄劍直**開去,兩名武士被震退了一個大步,趙標輕篾的道:

“你倆還差了些!”

“看劍!”

暴喝聲中,兩武士再度出手攻上,這一下可不敢輕敵了,各出全力,湊厲無比,雙方頓時打得難解難分。

東方野冷眼而觀,“無雙堡”的劍術,固屬淩厲,卻不如“秘魔門”的詭辣。

“哇!”一名武士裁了下去,接著又是一聲慘哼,另一個蹌蹌後退,半邊身一片殷紅。前後不到四個照麵,這一來,“無雙堡”的武士,個個失色。

領隊戚天生一閃而前,目光一掃那名喪生的武士屍體,厲聲說道:

“朋友好劍術?”

“好說!”

“既已見了血,沒什麽話說了!”

“戚領隊還沒說出來意?”

“朋友心裏明白,城中出了件案子,朋友剛剛離城,而且來路不明,現在看朋友的身手,大概八九不離十了。”

“出了什麽案子?”

“到了堡中再說吧!”

“在下無意參觀貴堡?”

“活的不去,屍首也得帶去……”

“這一說是不見生死不休了?”

“當然!”

東方野心裏明白,所謂案子,定是田三公子失蹤的事。而“武林城”來往人等,全都在“無雙堡”爪牙監視之中,無事則已,有事便按人頭追查。

兩人出劍動上了手。

這一場與前場大不相同,雙方各出全力,招招狠辣,式式殺手,打得酷烈十分。

趙標名列“秘魔門”紫衣服武士,功力自非同凡響,但戚天生位居“無雙堡”衛隊領隊,身手當然更加驚人。

十招之後,趙標先機盡失,招式緩慢,險象環生。

東方野毫不動心,誰生誰死,與他全無關係,他隻是覺得落在“無雙堡”的人手中,情況要好的多。

一聲悶哼傳處,趙標左肩冒了紅,踉蹌退了五六步之多。

戚天生冷冷一笑道:

“朋友,你還須活著到本堡,扔劍吧!”

趙標怒哼了一聲道:

“後會有期!”

場中頓時閃幌出好幾個趙標的身影,不知孰真孰幻,所有在場的武士,全為之目瞪口呆,也隻這眨眼的工夫,幻象消失,趙標已沒了影兒。

東方野心內明白,這是本門的“分身移影”身法。

戚天生脫口驚呼道:

“邪門!”

說完,立轉身形,道:

“押過來!”

兩名武士一左一右把東方野挾到戚天生麵前,戚天生端詳了東方野幾眼,道:

“你喪失了武功?”

東方野咬了咬牙,道:

“是的,被那姓趙的邪術所製。”

“這匹坐騎是你的?”

“不錯!”

“你曾在城中投店?”

“是的!”

“你與姓趙的是同路人,他因何向你下手?”

東方野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話答覆,承認不是,否認也不是。

“說話呀!”

“無可奉告!”

戚天生一揮手道:

“帶回堡去,交弄堂訊問,其餘的隨本座繼續搜查。”

說完,當先馳離,其餘武士彈相相隨。兩名挾持東方野的武士互相一商量,把東方野縛牢在馬背上,由其中之一乘馬押解,另一人步行尾隨。

東方野半句話不吭,任由對方擺布。

正行之間,忽聽一陣鐵板之聲,傳了過來。

東方野大感奇怪,看相賣卜的會不會走到山中了,這倒是聞所未聞的怪事。馬上武士立即勒住了馬,道:

“怪事,李祿,到底怎麽著?”

馬後沒有應聲,馬上武士回頭一看,口裏罵道:

“好小子,怎麽開溜了?”

東方野是橫伏馬鞍之上,轉送向馬後一看,果然不見那步行武士的蹤影,這裏是一片茅草穀地,向後看視線十分開朗,馬後人到底上那兒去了呢?

馬上武士躍下地來,鐵板聲更響亮了,前端林中,轉出了一個頭挽道髻的黃葛布長衫老者,灰髯垂胸,如行去流水而來,手敲著鐵板,脅下挾-一個大黃布袋子,不錯是一個走江湖賣卜的先生。

那武士“噫!”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

“怪事,張鐵嘴算命算到山中來了?”

顧盼之間,那賣卜老者已到跟前,止住了鐵板。

武士哈哈一笑道:

“原來是張先生,不在城中賣卜,怎到深山曠野來了!”

“張鐵嘴”嘻嘻一笑道:

“老夫來尋風水!”

“什麽,張老先生還精地理陰陽之學?”

“淺薄,淺薄,粗通而已,那馬上是誰?”

“哦!是一個要犯,在下奉令押解回堡!”

“要犯,什麽要犯?”

“在下也不大清楚,總之是個要尋問題的人物就是了!”

“噢!”

“張鐵嘴”漫應著挪步上前,把東方野的頭托起來看了兩眼,突地怪叫一聲道:

“咦!你小子怎麽搞的?”

東方野大愕,他根本不認識這賣卜的老者。

武士不經意一笑道:

“老先生認得他?”

“張鐵嘴”轉近那武士,一本正經地道:

“豈止認得,他是老夫遠房侄子,自幼與他母親流落在外,老夫此番到‘武林城’來,目的就是探查他母子下落,呃,呃,在這裏碰上!”

東方野聽了這一篇鬼話,啼笑皆非,不知這老者目的何在,為什麽要胡謅。

那武士武士“啊!”了一聲道:

“那確是難得的事。”

“可是,他是‘無雙堡’的要犯……”

“既有出身來曆,老先生對堡中上下人等也熟,諒不致有何大問題。”

“他是一脈單傳,你……就行個方便如何?”

“行什麽方便?”

“讓他走路!”

“啊哈!老先生,我吳三還想多活幾年呢!”

“有代價的?”

“老先生,這話免談,憑什麽代價我吳三也不敢!”

“如係生死的代價呢?”

吳三吃驚地退了一步,粟驚道:

“老先生說什麽?”

“老夫說生死的代價!”

“什麽意思?”

“你相信老夫的相法奇準?”

“這……當然!”

“老夫觀你氣色,眼前就人遭殺生之禍!”

吳三哈哈一笑道:

“老先生是說笑麽?”

“張鐵嘴”沉聲道:

“老夫與你說什麽笑,非常認真!”

吳三麵色一變,驚疑地望了“張鐵嘴”幾眼,道:

“在下不信這個邪,平白無事會遭殺身之禍,倒是我若放了他,確是死路一條,老先生請便了,在下便趕路了!”

“你不相信老夫的話?”

“這……並非不信……”

“你放了他,老夫教你趨吉避凶之道。”

“在下不敢。”

“老夫已警告過你了!”

“多謝。”

東方野滿頭玄霧,他想:這“張鐵嘴”可能是想救自己,但彼此素味生平呀!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那與這吳三一道押解東方野的武士,始終未見現身,看來此中有蹊蹺。

驀在此刻——

三騎馬疾馳而至,到了眼前,齊齊收韁勒馬,馬上是一老者兩壯漢。

“張鐵嘴”哈哈一笑道:

“蔡管家,遊山麽?”

東方野心中一動,偷眼觀去,雙目不由發過,來的,正是“悅來客棧”的管家蔡大光,那兩名壯漢,赫然是年前在馬房毒打他的那兩個爪牙!

他的心中一動,蔡大光這一現身,非被認出本來麵目不可。

三人躍下馬背,蔡大光雙手一指,道:

“張先生怎會在此?”

“張鐵嘴”一笑道:

“來山中尋風水的。”

“啊!”

蔡大光目光轉向馬鞍上的東方野,眉頭一緊道:

“這是誰?”

武士吳三忙應道:

“是一個來曆可疑的人!”

蔡大光欺向前來,把東方野看了又看,突地怪叫一聲道:

“好小子,原來是你,衣冠楚楚的,很像個人!”

吳三也湊了過去道:

“蔡管家必認識他?”

“怎麽不認識,店裏養馬的小廝,母子寄居本城多年,年前因事被逃,還傷了幾名執法武士,正是堡主要查輯的人!”

“哦!是他!他張老先生……”

“怎樣?”

“說是他的族侄!”

隨同蔡大光而末的兩壯漢之一,從馬背上揪落東方野,仔細一端詳,道:

“是那小雜種沒錯!”

東方野雙目幾乎噴出血來,他多想手刃這個當初迫害他的人。

“張鐵嘴”哈哈一笑道:

“這一說,全是熟人!”

蔡大光回身道:

“張先生,他是你侄子?”

“不錯呀!”

“閣下賣卜賣到杳無人跡的深山來,頗不簡單!”

“區區說過尋風水!”

“替誰尋風水?”

“命中一定暴死橫卒的朋友!”

此言一出,人人色變,蔡大光冷冷一哼,道:

“閣下隨同我等回城吧……”

“張鐵嘴”行所無事地道:

“事情辦完我自己會回去的!”

“不必裝佯了,上路吧!”

武士吳三怒聲道:

“好哇,張鐵嘴,我幾乎被你蒙了……”

“張鐵嘴”叮叮敲了一下鐵板,道:

“老夫說過你眼前就有殺身之禍,這話要兌現了!”

吳三“嗆”地一聲拔出劍來,大喝一聲:

“老子劈了你!”

劍出如風迎胸劈向“張鐵嘴”,“當啷!”一聲大響,鐵板與劍刃交出,吳三的劍震得直**開去,“哇!”地一聲慘號,吳三被“張鐵嘴”一掌拍中頂門,胸碎額裂,橫屍當場。

蔡大光與兩壯漢驚呼一聲,齊齊拔劍在手,蔡大光栗喝道:

“張鐵嘴,很好!”

劍芒打閃,惡狠狠地罩身出向“張鐵嘴”,兩壯漢也同時出了手。

“張鐵嘴”揮舞起鐵板,身形似魅,在劍幕中穿梭遊走,“鏘!鏘!”之聲,震耳欲襲。

東方野看得動魄驚心,想不到這江湖上賣卜的,有這高的身手。

“哇!”

一名壯漢躺了下去,蔡大光暴喝如雷,手中劍有如狂傾的驟雨。慘號再起,另一名壯漢又告栽臥血泊。

蔡大光見勢不佳,狂攻三劍,彈身便遁。

“管家留下!”

喝話聲中,“張鐵嘴”的鐵板,脫手飛出,擊正蔡大光的後心,血箭射發,蔡大光仆栽出兩丈之外,倒地而亡。

前後才抵幾個照麵,三名“無雙堡”高手,翻數喪生。

“張鐵嘴”揀回鐵板,到了東方野身前,用手指撚斷了繩索。

東方野雙手抱拳道:

“敬謝前輩援手之德!”

“張鐵嘴”一掀長髯,道:

“不當事,不當事!我們離開現場再說!”

說著,一把挾起東方野,躍上馬背,策騎朝林子奔去,一口氣奔行了七八裏地,在連山的一座林中停了下來,放落東方野,拴好馬匹,沉聲發話道:

“你是‘魔門’弟子!”

東方野心頭大震,但對方既已道破,且對自己有援手之德,否認無益,當下坦然道: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