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家歸不得?”

“前輩……全知?”

“嘿嘿,天上的知一半,地上的全知!”

東方野為之一愕,他知道對方這句話是說笑,但他能道出自己的隱私這點,是令人驚異的。

“張鐵嘴”接著又道:

“你目前功力盡失?”

“是的!”

“是栽在同門之手?”

“是的!”

東方野更加驚異莫明,難道他真的地上事全知?

“讓老夫看看!”,

說完,探查了一遍脈穴,再翻看他的眼臉,灰眉一蹙,道:

“你中了奇毒。”

東方野心中明白,趙標所持的那麵“法幡”蘊有奇毒,不然不會在一展之間,使自己束手就擒,但到底是什麽毒,便不得而知了,由此可見“秘魔門”對門下人的控製是不擇手段的。心念中,茫然道:

“晚輩中了奇毒?”

“嗯!”

“前輩識這毒嗎?”

“天下之毒,何止萬端,就是毒道高手,也未見得全知!”

“前輩說地上事全知?”

“哈哈,好小子,你倒捉住老夫的話尾了……”

“恕晚輩失言!”

“小意思!”

“前輩援手晚輩,不是偶然的吧?”

“當然,不然老夫賣卜看相必不致賣到深山中來!”

“請問……”

“因為我們有誌一同。”

“有誌一同,晚輩不解?”

“將來你會明白的!”

“哦!”

“且談正事‘無雙堡’主的寶貝兒子田三失蹤,附近百裏,必然天翻地覆,你如被認出,麻煩大了,同時你門中也不會輕易放過你,但你功力全無可說步步危機,目前的問題是如何解去你所中奇毒,恢複你原有功力……”

“這……”

“你能談談‘秘魔門’麽?”

東方野苦笑道搖頭道:

“晚輩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加入該門,但有誓在先……”

“好,那就是談!”

“晚輩深覺內疚……”

“不必,你不會重返‘秘魔門’了吧?”

“不可能了……”

“老夫時間不多,這樣好了,老夫為你易容改裝,然後指引你一個去處,去碰你的運氣,事成之後,你再到‘武林城’來尋老夫!”

東方野感激萬分地道:

“大恩不敢言報,晚輩就此謝過!”

“張鐵嘴”伸手連點東方野數處大穴,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了一粒綠色丸子,遞到東方野口邊,道:

“吞下去,這可以阻止奇毒蔓延!”

東方野張口吞了下去。

“張鐵嘴”又從那鼓繃繃的大黃布袋中取出一套土藍布短衫褲,要東方野換上,然後取出一付人皮麵具,替他戴上。

這一來,東方野成了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

“你叫小野不是?”

“是的!”

“現在你聽著,你由此取道施南,建始,入川,到白帝城,城外五裏,有一音本主廟,廟中住著一個獨臂老人,你去求他,他也許能為你解毒,不過千萬記住一點,此老性情古怪,吃硬不吃軟,盡可傲然相向,越無禮越好,切忌卑顏以求!”

東方野點頭應是,心裏卻奇異不置,此間竟然還有這等怪人。

“張鐵嘴”又道:

“此老極不近人情,但心腸不惡,是當今‘毒道’能手,但知道他的人不多,如果他不願伸手,天王老子也沒辦法,碰你的運氣了!”

東方野情緒有些激動地道:

“不知那位前輩是何名號?”

“別問,他最忌別人提他名號,他隱姓埋名已數十年了!”

“晚輩據何而求呢?”

“哦!這個……你說一個做‘沒本錢買賣’的人介紹就是了!”

“沒本錢買賣的人?”

“對子!”

“前輩還有什麽指教?”

“沒有了,你上路吧,這馬兒不可乘坐,你得走路,老夫說的你全記住了?”

“記下了!”

“好,我們日後再見,老夫有急事得走了哦!還有,見那怪物時除去易容。”

說完,一閃而沒。

東方野怔了一會.從馬背上取下銀兩打成一個包袱,然後一拍馬屁股,揚鬃奮奔,疾馳而去,馬能識途,它自會回到主家。

失了功力,變成一個普通人,走起山路,艱難是不必說的了。

一路之上,他腦海裏老是盤旋著“張鐵嘴”那句話:“我們有誌一同!”他想不透其中蹊蹺,彼此素未謀麵,自己剛剛出道,怎麽有誌一同呢?

入晚,到一個山鎮住宿,第二天繼續上路,過午時分,算是踏上了大路。

行程七日,才到達川邊,算路程,到白市城還須五六日光景。

日正當中,灼熱難當,東方野揮汗趕路,疲備不堪,這裏是一個形似馬鞍的椏口,坡度不大,但東方野登起來覺得十分吃力,低頭弓身,一步步向上挨。好不容易登上了椏口,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挺腰抬頭……

目光掃處,不由驚魂出了竅,呼吸一窒,似乎全身的血行都凍住了。滿頭熱汗,變成了冷汗,頭皮在發炸。

一頂輟滿金珠的彩轎,停在路中,距他不及八尺,四名青衣少女站在彩轎四角,紫衣婦人兀立在轎前,隻有一點不同,她臉上蒙了一幅紫紗。

“魔轎!”

東方野在心裏暗叫了一聲,心忖:這回死定了,想不到這裏碰上了門主,前進不能,退變無及。

他腳板上似長了釘子,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全身好象是僵直了。

紫衣婦“魔轎使者”淩厲的目光直照在東方野麵上,有如兩柄利刃,使人不寒而栗,東方野暗忖:莫非她已看破了自己行藏?莫非是專門在此等候自己?

他從頭頂直諒到腳心。

“魔轎使者”開了口,每一個字冷如冰珠,道:

“報上姓名來曆?”

東方野了打了一個哆嗦,他聽出使者的口音不對,但也想,一個內功精湛的人,是隨時可以改變聲音的,聽口氣,對方並未認出自己是易容改裝的叛徒,心下稍安,期期艾艾地道:

“小的……是村裏人!”

“魔轎使者”伸手便抓……

東方野功力全完,當然無從反抗,一下便被抓住腕脈,亡魂為之盡冒。

“魔轎使者”隨即鬆了手,回頭朝“魔轎”道:

“他不是江湖人,沒有武功!”

轎內傳出一個低沉的女人聲音:

“這樣更要他去辦吧!”

東方野又是一愕,這聲音又極陌生,從未聽過。對方說要自己去辦,辦什麽呢?

“魔轎使者”應了一聲,轉頭道:

“你想活麽?”

東方野故作驚怖地退了兩步,栗聲道:

“當……然!”

“要命的話,你去辦件事,辦好了就可以不死。”

“要……小的……辦什麽事?”

他一麵回答,一麵心裏在打鼓,生怕對方從聲音裏認出他。

“魔轎使者”冷陰地道:

“現在你不必問,到時該做什麽,會有人告訴你!”

東方野滿腹疑雲,莫不成對方故弄玄虛,要以什麽殘酷的手段怎治自己?自己現下是一個絲毫武功也沒有的普通人,能辦什麽事呢?現說,“秘魔門”弟子眾多,各級武士不乏能手。什麽事辦不了,而要假手於一個普通人,定非菲夷所思?

他愈想愈覺不對勁,愈想愈怕。

“魔轎使者”口發一聲尖的“噓!”聲。

一條入影,電奔而至,赫然是一個黑衣中年漢子,恭謹地施了一禮道:

“使者有何見諭?”

東方野偷眼一瞥,這漢子麵目陌生,從未見過,不知是門中的何級人物?

“魔轎使者”沉聲道:

“帶此去辦事,一切小心,他不會武功!”

“遵令!”

“可以去了!”

“是!”

中年漢子打量了東方野幾眼,一揮手道:

“走吧!”

東方野毫無反抗的餘地,乖乖地跟著走。走了一程,忍不住問道:

“到底要小的辦什麽事?”

中年漢子頭也不回地道:

“到時自知,不必多問!”

“小的連大世麵都沒見過,能辦什麽事呢?”

“準能,輕而易舉!”

“您老自己辦豈不直截了當?”

“少廢話!”

“小的家裏還有事……”

“要命的話就少嚕嗦!”

東方野隻好不響,下了山城,中年漢子從林中拉出一匹馬來,皺著眉頭道:

“象你這等走法,要走到幾時,大爺帶你吧!”

兩人同乘,那馬負重,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中年漢子無奈,隻好要東方野一人獨乘,自己用兩條腿追隨。

一路之上,東方野時時想謀脫身,怎奈對方盯得緊,一點機會都沒有。

這一天,渡江之後,來在巫山腳下,中年漢子寄頓了馬匹,備了些幹糧,兩人行步行入山,一個沒有功力的人,爬登這險峻無路的崇峰峻嶺,真是基不堪言。

來巫山做甚,東方野百思不得其解。

入晚,兩人在岩穴中過夜。第二天,繼續爬山。

近午時分,來到一片峭壁之下中年漢子先拉東方野隱好身形,用手一指道:

“你看見前麵那道峽穀了。”

“看見了!”

“有樣東西你拿出送給穀中主人!”

“要小的送去?”

“這話不是多餘麽!”

“大爺自己送去豈不……”

“少開口!”

“穀中主人是……位……什麽樣的人?”

“一個道士!”

“道土?”

“嗯!這東西必須親交與那道士!”

東方野知道事情有決非如此簡單,其中蹊蹺,目前還無法想象,門主此舉,意在何為呢?天下人有這麽多,偏偏碰上自己,如果自己改走別道,雖說時間上慢些,這事可能就不會臨到自己頭上。

會不會這裏是“秘魔門”一處分舵?如果是,自己正好自行投到,想到這裏,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囁囁著又問道:

“穀主怎麽個稱呼?”

“叫他道爺好了!”

這話根本不著邊際,道士當然稱道爺。

“小的把東西送達,便沒事了?”

“嗯!事完賞你十兩銀子,十兩,是一等大錢……”

“唔!是……是的!”

“聽著,你不能半途而返,如無對方收物的確據,大爺會殺你!”

“唔!小的不敢!”

“記住,不能交給任何人,也不許中途拆開,否則立遭殺身之禍!”

“小的記下了!”

“還有,對方問起你的來路時,你說是‘魔轎’要你送的!”

“魔轎……是什麽?”

“就是你所見那頂轎子!”

“呀!小的曾聽人說過,什麽門,什麽派的,不貴主人是,……”

“閑話少說了!”

中年漢子小心翼翼地自懷中掏出一個紅絨布包裏的方形之物,另取出一對沒有緘的書簡,遞與東方野,道:

“拿著,這東西萬萬不可私自開啟,現在就走吧,我在此等你!”

東方野接過手來,覺得那絨布包相當沉重,不由脫口道:

“什麽東西這麽重?”

“此物價值連城,告訴你也不懂,還是少問吧,去!”

東方野雙手捧著那東西,起身步朝穀口走去,心裏感到萬分忐忑不安,主要的原因是他功力喪失,無法應付任何意外情況。

他穿越過濃密的森森林木,艱難地行過一片崩雲怪石,眼前景物,陵地一變,隻見柏樹參齊,異石玲瓏,一座爬滿青藤的石屋,憬然赴目。

這象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寧靜,幽雅,毫無煙火氣,但,這寧靜之中,隱伏著的是什麽呢?

他看了看手捧之物,一種強烈的好奇心,使他極想抽出緘口的書簡來看個究竟,事關本身的安危,他考慮至再,終於忍不住抽了出來,那是一紙箋,前後都沒有具名提號,隻見上麵寫著:

“謹差人賚上夜光之珠二粒,於闐古玉一方,向閣下換取十粒‘造化金丹’如不見允,是物由來人壁返。”

後麵畫了一頂轎子。

東方野看完之後,把字箋照原式摺好放入封套,呆在原地,深深地想。

不錯,這兩樣東西都是價值連城之物,夜光珠,於闐古玉,都是傳說中的寶物,而門主用以換十粒“造化金丹”。

即是以寶換丹,看來此行不會有什麽危險。

“造化金丹”到底是何物呢?

對了,記得入門之時,門主賜予金丹,助武功速成,莫非就是此物?

看起來這穀中主人,當是一位不可思議的人物。

可是,事實又令人懷疑,這等大事,何以要假手一個沒有武功的陌生人?任派一名弟子,或是“魔轎使者”來辦,豈非更直截了當。

為什麽?

他茫然地再次舉步,轉過山石,踐上花徑,那石屋看得更清晰了,藤籮牽附之下,是一片片的蘇苔,屋門洞開,卻不見人影。

不知名的奇花異卉,觸目皆是,花香撲鼻,使人有沉醉的感覺。

住此的,當是世外高人無疑。

一陣悉悉之聲,引轉了東方野的目光。掃視之下,不由飛頭一震,隻見一個風韻十足的中年婦人,自側方的花徑間,姍姍行來。

莫非她是此間主人?不對,中年漢子明明說穀主是一個道士。

她是誰呢?

漸行漸近,他發覺這婦人美得令人不敢逼視,隻是眉目之間,現出憂鬱之色,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

“噫!”

那中年美婦發現了東方野,麵現愕然之色,停住腳步,開口道:

“你是什麽人?”

東方野趕緊躬身為禮,道:

“小的替人送信!”

“送信?”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