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邀請?

世事往往這樣,禍不單行福不雙至,就在顧思的事情已經達到膠著的臨界點時,岑芸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顧思自首的消息,火急火燎地一通電話就打到了顧初那。

手機響的時候顧初在做夢。

亂七八糟的夢境,有現實和虛幻的交叉。

17歲的她成了向日葵,那段每天都衝著太陽笑的日子,成了她一生之中最不可或缺的幸福的開始。雖說幸福短暫,但畢竟是有過,而且伴著青春的苦澀一並前行。青春隻有一次,或酸或甜,半熟的他們總是在磕磕碰碰中就這麽不經意地走過了青春。

顧初夢見了自己的樂隊。

那個可以唱通俗,可以唱重金屬的樂隊。

夢裏,她似乎可以看見大學時期的自己勤快地如同螞蟻搬家,除了學業外,每天都在忙活著給自己的樂隊招兵買馬。其實她沒想過要做樂隊,在被學姐狠狠打擊了後,像是隻落湯雞似的她又被淩雙刺激了一下,她聽似安慰的話卻怎麽著都有點陰陽怪氣,最後還是筱笑笑一語點醒夢中人,既然別人的屋簷不收你,你幹脆自己蓋個屋簷好了。

她就如同打了雞血,在學姐們的白眼和冷嘲熱諷中,硬是咬著牙招來了幾塊寶,能模仿各種聲音的,樂器樣樣精通的、能跳舞能編舞的、原創能力超強的,都是女孩子,而且還有一個共同點:她們都被文藝社排擠了出去。

她還夢見自己第一次上課見到血的場景。

她不是一個暈血的人,卻也不能心平淡然地麵對著鮮血。幾乎是吐了兩頓飯,然後餓到大半夜從*鋪上爬起來翻儲物櫃找吃的,然後第二天再吐,筱笑笑想了不少辦法想要掰正她的這個毛病,授課老師典型一副像是看著個醫學敗類的眼神在看著她,最後還是陸北深發了大招,過程雖說殘忍,但效果達到了。淩雙直罵她矯情。

是為愛有了勇氣?

顧初說不出,隻知道,當看見陸北深一身白大褂從實驗室裏走出來時,她對鮮血的惡心和擔憂似乎就落走了不少,光是看著他,她已經感覺到了那份安全感。

然後,又不知道轉了幾個夢境。

是陸北辰的臉。

不苟言笑,近乎冰冷。同樣身穿著白大褂,逼著她拿著解剖刀和開胸器吃飯。她戰戰兢兢,但對著他那張冷臉又不敢不從,一刀切了餐盤中看似美豔的小牛肉下去,結果鮮血流了一桌子,滿腔都是血液的腥氣。

她想吐,陸北辰卻用極淡的口吻命令她,給我吃完它。

那血蔓延到了桌角,沾染了她的衣袖。

胃裏就湧上來反應,卻還是要攥緊解剖刀。

可下一秒再看,餐桌上的小牛肉不知何時就變成了蕭雪的頭,盛在餐盤之中,瀑布的黑發一直拖到了餐桌的另一邊。不是頭骨,而是一張活生生的臉,慘白。眼角、鼻孔和嘴巴裏都在流血,隻是眼睛沒了,血從眼窟窿裏咕咕地往外流,還陰慘慘地問她:你憑什麽搶了我的北深?

她害怕極了,將手裏的刀扔了。

對麵的陸北辰卻冷冷地說,誰讓你停手了?你是我助理,我讓你吃你就吃。

她抬眼,卻驚悚發現蕭雪蔓延開來的長發,有一縷是纏在了陸北辰的手腕上。

更讓她駭然的是,陸北辰身邊還坐著一個人,一模一樣的白大褂,甚至,一模一樣的臉。

是陸北深。

他坐在陸北辰身邊,神情悲傷地看著她。

他在問她,你為什麽愛上了我大哥?

這句話如磐石般的沉重,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就有突兀的鈴聲亂入夢中,跟夢境攪合在了一起,迸發了一種叫做痛的感覺,緊跟著就從夢中驚醒,這種痛就從夢裏延伸到了現實。

顧初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抬手按住胸口的位置,來壓抑著這股子疼。

心髒像是被幾根鐵絲同時上了刑,用力一拉,她就仿佛聞到了鮮血的味道。

是她的血。

手機還在哇哇地響。

牆上的時間顯示:12:15

正是午夜。

做了這樣的一個夢,又在這個時間鈴聲大作,很是應景。

是岑芸的電話,顧初對此感到驚訝。在醫院工作過的緣故,這個時間手機一響準沒好事,所以顧初也顧不上擦額頭上的汗,抓了手機過來接通,心中默念著千萬別是舅媽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岑芸的聲音聽著洪亮,“思思怎麽回事兒?”

顧初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句話,她是在問怎麽回事,但同時也昭示著思思的事兒她已經知道得七七八八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知道得不詳盡,但也至少是知道思思出事了。姨媽是跟著姨夫嫁來瓊州的,想當時姨夫也是一個能幹的人,來投奔著她的父親倒是賺了不少的錢,而那時候的姨媽也真是小家碧玉性情溫良,可姨夫的身體不是很好,在許桐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當時她家也幫襯過不少。姨媽用姨夫的錢開了店,生活也不是緊巴。而撐起半邊天的姨媽在性格上有一點點發生了改變。

從不敢大聲說話的她漸漸成了不大聲說話就不會說話的女人,小家碧玉成了風風火火,性情溫良也趨向潑婦。但也隻有這樣,她才能支撐起了這個家,硬是把許桐供了出來。許桐工作了後,工資一年年增長,她的老板待她不錯,可架不住姨媽染上了賭癮,剛開始許桐沒在意,覺得不過就是玩玩麻將打打撲克牌之類的,輸錢也不會輸得太多,但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姨媽的賭癮越來越大,有時候贏得多,同時輸得也多。這在賭桌上待久的了人都有一毛病,就是永遠不知道進退,贏了的還想贏,輸了的就想翻本,姨媽就是這種。

久賭的她必然會結識一些賭友,這些賭友又是一些各個小道消息都不放過的主兒,再加上瓊州整個就巴掌大點的地兒,想要徹底瞞件事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顧初一點都不奇怪姨媽對於消息四通八達的這種接收渠道。

“姨媽,您先別急,這隻是個誤會,警方還在調查呢。”顧初跟姨媽說。

那邊嗓音就更大了,“我急?我急什麽我急?我就是覺得這種事太丟我的臉了!你說你們能不能給我省點心?能不能讓別讓我的老臉沒地方擱?當時我聽見這件事後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得了!你怎麽照顧妹妹的?思思都進派出所多少次了?覺得好玩是不是?什麽光榮的事兒嗎?”

“姨媽……”

“實在不行就去打聽打聽,咱們送點錢過去行不行。”

顧初有時候不喜歡聽岑芸說話,因為有時候她說話十分難聽,恨不得句句朝著心窩子裏紮,但不得不說,如果撥開她的糙外衣,其實是能看見她真心的。就像現在,明明就是關心顧思,還說什麽丟臉不丟臉的話。

那麽愛錢的一個人,現在提出要用錢來解決事情,而且還不是為了自己,這種外表糙裏子不糙的親人,對於顧初來說彌足珍貴。

“送錢怎麽能行呢?現在都不能這樣了。您放心吧,派出所那邊我也去過了,思思沒事。”

“她都自首了,不就是往槍口上撞嗎?這孩子是中邪了還是怎麽了?我可不相信她有那麽膽子殺人!你都不知道那幫人傳得有多難聽,就跟真事似的。現在警察都在找凶手,還能放過她啊?”

“不是這樣的。”想到半天,顧初還是覺得全盤托出比較好,“沒錯,思思是去自首了,但她的說辭漏洞百出的,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還能讓警察相信嗎?”

“那她為什麽去自首?她是替誰去自首了?”

“姨媽,警察會查出來的,您放心吧。”

那邊停頓了一下,像是思考,“你剛才說你去過派出所了?現在不是不讓見思思嗎?”

顧初心驚,還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姨媽,能這麽問,想必是她已經趟過派出所的大門又被吃了閉門羹。輕歎了一口氣,回答,“對,我是去看過她。”

“你怎麽能見著她?”

“因為……”顧初舔舔唇,“我的新工作能夠接觸到思思。”

“你跟的那位專家在派出所有認識人?”

顧初想了想,“嗯”了一下。

“那太好了,你跟那位專家說說,看看能不能把思思放出來,那裏可是派出所啊,小姑娘家待在那種地方不瘋了也傻了。”岑芸喋喋不休,“要不然這樣,你請那位專家來家裏吃個飯,我親自求求他都行。”

“不用。”顧初嚇了一跳。

“什麽不用?”岑芸的嗓音又高了,“他都能有辦法讓你見到思思,那一定有辦法弄思思出來,你不是也說了思思是無辜的嗎,警察也不信她殺了人,那不就好辦了嗎?咱們現在又不是托人放殺人犯出來。”

“他……”顧初不知道該怎麽說。

“別支支吾吾的了,總是要見麵的,你跟的那個專家的情況,還有以後的工作前途什麽的我總得了解清楚吧?咱們也不是說要巴著人家,最不濟他還是你上司吧,請上司來家吃飯怎麽了。”岑芸的道理一套一套的,然後一拍板,“行了,就這麽定了,別那麽多廢話,讓他定個時間,就最近吧。”

顧初一個頭兩個大,“姨媽,這樣不好,而且他那個人……不大吃這套。”

“出手還不打笑臉人呢,我都親自邀請了出於禮貌他總得來吧?”岑芸不耐煩,“就這樣,邀請的工作交給你,不為你想想你也得為思思想想吧。”

顧初放下手機,額上的汗都已經涼透了,心裏開始七上八下地敲鑼打鼓了。

邀請陸北辰到姨媽家裏吃飯?

怎麽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