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工作的
許桐的電話是翌日打過來的,很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也是問思思的事,隻不過長年的工作經驗令她養成了沉穩的性子,雖急,但不會像岑芸似的大半夜“興師問罪”。對於許桐,顧初向來不做隱瞞,便將這些事一五一十地跟許桐講了,還有她換工作轉行的事,當然,有關蕭雪案子的細節她選擇了職業性的保密。
許桐一向理智,聽顧初講清楚了也就明白顧思應該沒什麽大事,但對於陸北辰選用顧初做助理這件事倍感奇怪,顧初也不知道該怎麽講,畢竟這是一樁涉及了七年的“孽緣”,末了隻是跟她說,可能是看中她學醫的背景吧。
許桐倒也沒說相信還是不相信,想了想就問她,需不需要找人打點一下陸北辰,畢竟要一起共事,如果托人跟陸北辰打打招呼的話,以後在一起工作也得心應手。顧初明白許桐口中“打點”的意思,其實跟姨媽的想法不謀而合,她自然不會讓許桐這麽費神,便說她自己會處理。
又簡單地聊了幾句,許桐最後提醒她說,陸北辰這個人的性格很怪,讓她在工作時要學會察言觀色。
中國人,人情世故多了顏色。
顧初不知道如何邀請,事實上她也沒來得及多想怎麽邀請,陸北辰就去了外地。他這次走得匆忙,隻是在快登機的時候打了個電話給顧初,她驚訝,問他去哪兒,他告知去天津,跟他一起的還有羅池等其他同事。
當然,她也不能閑著,陸北辰給了她一組提取檔案的密碼,要她去看那些檔案。顧初掛了電話後,想著天津那個地方,心中狐疑,這群人去天津幹什麽?劉繼強、常軍和白東,這三個嫌疑人哪個都不在天津。
還有個問題是,羅池都去了天津,那麽顧思怎麽辦?
派出所
顧思的不配合讓所有人都為之頭疼,直到今天清晨,羅池組的成員接到了羅池的通知,讓組員不再過多的審問顧思。所以顧思再次被拎到審訊室的時候,麵前隻是擺了個精美的餐盒。
有人看著顧思,讓她吃飯。顧思多少狐疑,但也沒多問什麽,直到吃完了飯,那人走了,顧思才更加覺得不對勁。就在審訊室裏待了一個多小時的樣子,那人又進來了,給她端了杯水。顧思才忍不住問,“羅池呢?今天為什麽不是他在?”
那人沒回答她的話,隻是告訴她,有關對她的審訊工作已經結束了。
顧思攥著水杯攥了許久,才喃喃問,“我想知道,你們真的不再懷疑劉繼強了嗎?”
那人隻是笑笑,沒說什麽。
轉眼小一周的時間過去,進入六月份的瓊州天氣愈發熱了。一個周五的晚上,顧思竟然就回家了,開門見到她的一瞬,顧初的眼眶差點就紅了。
顧思連鞋都沒顧得上脫,一下子摟住了顧初,緊跟著就哇哇大哭,近乎是嚎啕大哭。顧初什麽話都沒說,就一直摟著她,任由她的眼淚打濕她的衣襟。
顧思的眼淚,顧初明白。
20歲的小姑娘,其實心裏真的承受不了太多變故。
終於顧思哭累了,又或許是將心裏的所有委屈都倒出來了就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哭過後,她已然無力。入睡前,顧思拉著顧初的手問,“姐,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顧初搖頭,攥緊了她的手,告訴她,“你回來就好。”
這世上還有什麽事能比得上家人團聚更好的呢?
沒有了。
顧思的眼皮一個勁地在打架,嘴裏喃喃,“我有好多話想說,但不知道該怎麽說。”
顧初便輕撫她的頭,低聲,“現在什麽都不用說,你慢慢地想,什麽時候想好了再跟我說,睡吧。”
顧思闔了雙眼,很快就睡著了。
*頭燈調暗,顧思的臉籠罩在陰影裏,她睡得很沉,沒有做夢。這裏是她的家,有家的地方就有了歸屬感,就有了安全。顧初一直坐在*邊看著她,看著看著,眼圈就紅了,但很快的,她就含淚笑了。
之前顧思在派出所的時候,她恨不得使盡所有力量來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兒,可現在,顧思就安安穩穩地回來了,她反倒不急著知道她的心思了。她已然長大,該有自己的心思。
有些事情,前期轟轟烈烈了一大通,甚至想到了最壞的結果,後來歸於平靜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事情還沒有那麽糟。
躺在*上,顧初反倒失了眠。
手裏一直攥著手機,陸北辰三個字的電話號碼遲遲地沒有按下去。
這次顧思有驚無險,她知道陸北辰從中幫襯了不少,就如他講的,他的工作都已經完成了,蕭雪的案子怎麽破,凶手是誰,什麽時候能破,這都不是他的工作範疇。
想著這次他去了天津,八成是幫著羅池,顧初越是這麽想,心裏就不過意不去。不過更多的是因為顧思平安回來的喜悅,她竟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陸北辰。
思量了好久,抬眼看時間,已經快淩晨一點半了。這個時間打電話固然不好,調出他的號碼,擬了條短信過去:顧思已經平安回來了,謝謝你,在天津一切順利。
寫完這組話,顧初又斟酌了半天,覺得最後一句有點矯情,按了刪除,重新擬過:顧思已經回來了,謝謝你,也請代我謝謝羅池。
然後,發出。
月光蔓了屋子,落下一灘灘的光影,牆上的指針在跳,聽得清楚。
很快地,手機亮了一下。
她抓過,是陸北辰的回話:好,我知道了。
果然還是倨傲臨下不可一世的口吻,她仿佛看見他永遠俯視的神情,如神憐世人般。
可手指頭有點不聽使喚,很迅速地打了一串字:這麽晚了還沒睡?
等反應過來時,已經點了發送,顧初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指頭。
手機過了一分多鍾才又亮。
拿過,他回複:嗯。
嗯?這個字回答得可真是敷衍。
顧初心裏有點不舒服,盯著這個字看了半天,咬咬唇,手指頭飛快敲了一行字:那你早休息,晚安。發送過去後,就將手機扔到了*頭櫃,頭埋在了被子裏,心想著一會兒他要是再回話打死也不看,也不再搭理他了。豈料,過了兩三分鍾的樣子,手機一直沉默。
探出頭,想了想,顧初又把手機拿在手裏,點開看了一下,他的確沒有再回複。心裏有點憋,手機擱到了枕頭邊,又等了會兒,手機始終像個聾啞人。
顧初莫名地心煩了,輾轉反側。後來一想,自己是魔怔了?怎麽還被一條短信這麽牽著情緒走?想著,轉過頭直接將手機關了。
次日,天陰沉沉的。
顧初醒來的時候顧思不在家了,隻留了張字條在茶幾上:姐,我必須要跟劉繼強談談,等我回來再跟你解釋。
紙條放下後,顧初坐在沙發上歎了口氣,劉繼強,她並不看好劉繼強。但一些事情必然是要思思自己去解決,比如,她的這場看似離譜的戀愛。
開了手機,拉了窗簾,九點多鍾的天色還像是早上四五點鍾似的,太陽成了一個白點懸在頭上,顧初抬頭盯著那個白點,想起了死魚眼睛。
有嗡嗡震動的聲響,是她的手機。
抓起一看,是陸北辰。
接通後,陸北辰的口吻聽上去很不友善,“你怎麽回事兒?”
她怎麽了?
茫然地“啊?”了一聲。
“來酒店,我房間。”手機那頭口吻霸道得令人發指。
然後,就掛了。
顧初除了那聲“啊”就沒再有機會多說一個字,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反應過來,查看了下手機才愕然發現,有陸北辰5個未接電話,還有一條短信:回電話!
三個字一個大大的歎號,足以見得他瀕臨怒火爆發。
翻了一下,最早的來電顯示是早上六點。
顧初覺得有點冤,她不就關了個機嗎?
出了門,天開始掉雨點,淅淅瀝瀝地落在睫毛上,像是眼淚。顧初用了五分鍾洗漱,用了十分鍾飛的到了酒店。一進大廳就看見了客房經理,正在訓一名員工,看著眼生,應該是新來的。
見了顧初後,客房經理就先打發員工走了,走上前挺熱情的,“你是回來上班嗎?”
一句話問得顧初不大好意思了,忙解釋說不是。客房經理聽了有點失望,歎了口氣說,“現在想要招到靠譜的員工挺不容易的,剛剛那個,是直接被陸教授給罵出來的。”
顧初聽了頭大,怎麽又跟陸北辰扯上關係了。
“陸教授剛回房間,好像是一直在打電話吧,小姑娘也沒眼力見,不停地按門鈴要收拾房間,結果就被陸教授劈頭蓋臉地一通罵。”客房經理解釋。
顧初攥了攥手指頭,完了,看樣子這趟的收獲不是很大,要不然怎麽就成了一頭爆獅子,說罵誰就罵誰了?心裏開始七上八下,跟客房經理聊天也惶惶不安了。
末了客房經理反應過來,問,“你不是過來工作的?那你來是?”
“我是來工作的。”顧初硬著頭皮回答,“是……給陸教授工作的。”
客房經理愣住了。